赵芳和李明阳在顾英那间布置典雅、书香弥漫的办公室里又小坐了片刻,主要是敲定了一些后续合作的初步意向。顾英谈兴颇浓,但见窗外天色悄然转变,两人便适时地起身告辞。顾英极为热情,一路将两人送至电梯口,不仅亲手按了电梯下行键,更是一直等到电梯门缓缓关上,才转身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你们临海的天真是说变就变啊,刚刚在顾书记办公室看着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就变成蒙蒙细雨了。”来到一楼大堂,赵芳望着门外被雨丝笼罩的世界,忍不住感叹道。雨不大,但很密,像是给天地间挂上了一层薄纱,远处的街景都显得有些朦胧。
李明阳闻言笑了笑,接口道:“这样挺好,也免得你一时兴起,又要把我拉去当壮丁。”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也透着熟稔的轻松。在他的人生体验里,陪女人逛街堪称他最为“敬畏”的活动之一,他始终无法理解,为何女性能够对那种漫无目的的穿梭、反复的比较试穿抱有如此巨大的、永不枯竭的热情。
赵芳白了他一眼,知道他的“弱点”,也不计较,转而提议:“行,不拉你当壮丁了。那我们去吃火锅呗?你看这天气,凉飕飕的,雨天和火锅最是搭配了。”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李明阳的赞同。湿冷的雨天,确实需要热腾腾的食物来驱散寒意。“好主意,”他欣然答应,“我这就叫王哥把车开过来。”说着,便掏出手机给司机王兵打了电话。
不多时,王兵驾驶的那辆黑色轿车便平稳地停在了大楼门前。两人迅速拉开车门坐进后座,带进一丝微凉的潮气。李明阳对王兵说道:“王哥,找个味道正宗、环境也还不错的火锅店。”
王兵通过后视镜笑着应道:“好嘞,李放心吧,这个我熟!知道几家老店,味道保证没得说。”这也不是他夸大海口,毕竟他那帮兄弟天天在这座城市摸爬滚打,哪里有点好吃的都被他们给摸清了。
车子缓缓驶入雨幕中的车流,向着预定的目的地驶去。车内暖意融融,与窗外的阴冷形成了鲜明对比。
与此同时,在老城区一处拥挤、杂乱的低矮民房里。
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廉价烟草的气息。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同样一身黑色运动装的男子,正焦躁地靠在窗边,用一部老式的功能手机与人通着电话。他眼神警惕,不时透过拉着一半的脏污窗帘向外窥视。他,正是被安启林下令全城通缉的犯罪嫌疑人——“黑狗”。
“曾少,现在风声紧得要命!满大街的警察,便衣、巡逻车,到处都是,跟梳子似的梳理着各个角落,他们都在找我!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当初你可没说会搞出这么大动静!我必须得尽快离开临海,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黑狗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里的不满和急切几乎要冲破电话线。
与他通话的,正是强盛集团的大公子,曾荣。此刻的曾荣,正坐在一处隐秘私人茶室的雅间里,室内檀香袅袅,布置考究,与黑狗所处的环境天差地别。他慢条斯理地抬起身前的紫砂杯,呷了一口醇厚的普洱,才缓缓开口:“解释?事情办成了,就是最好的解释。章亮那边,你处理得很干净。”
“当时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过我处理了章亮以后,就立刻安排我出境的!”黑狗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他感觉自己在被牵着鼻子走,这种失控感让他非常不安。
曾荣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杯壁,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再帮我做一件事,做完,我马上给你安排最稳妥的路线出境,保证你安全离开。”
“还有什么事?”黑狗警惕地问。
“两千万,”曾荣吐出一个数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今晚,给我干掉李明阳。钱一到账,你就动手,事成之后,通道立刻为你打开。”
“什么?!”黑狗惊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又猛地压低,“你疯了?!他可是临海市的市委副书记,一名实权在握的副厅级干部!动他?这跟动章亮完全不是一个性质!这会引发地震的!”
“那又如何?”曾荣的语气骤然变得深冷,仿佛窗外的秋雨都凝结成了冰碴,“我要让他知道,在临海这一亩三分地上,敢得罪我曾家,敢挡我曾家的路,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就要拿他立这个规矩!”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无法无天的狂妄和积怨已久的狠戾。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只能听到黑狗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两千万,这个数字像魔鬼的诱惑,在他心里剧烈翻腾。干完这一票,足够他隐姓埋名,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逍遥快活很久了。巨大的风险往往伴随着巨大的收益……
“两千万,”黑狗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决绝,“马上打到我的海外匿名账号。钱一到账,我就动手。你把他的准确位置和行动路线发给我。”
“十分钟后,查收你的账户。”曾荣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至于李明阳的位置,我稍后会发给你。他身边应该有司机,可能还有那个姓赵的女人,你自己把握机会,做得干净利落点。”
“放心吧,拿钱办事,我有我的规矩。”黑狗顿了顿,临了不忘发出警告,带着亡命之徒的悍气,“曾少,事成之后,你必须马上、立刻安排我出境!如果到时候你再耍花样……哼,后果你是知道的。我烂命一条,但临死前,也能咬下你们曾家几块肉来!”
“放心,”曾荣淡淡地重复了这两个字,语气却听不出多少诚意,“我曾荣,对自己人,向来守信。”说完,他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目光再次投向茶室窗外。蒙蒙细雨依旧无声地飘洒着,笼罩着这座繁华而复杂的城市。曾荣的眼神阴鸷,低声自语,仿佛在对着雨幕宣告:“李明阳,你千不该,万不该,非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得罪我曾家。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希望下辈子,你能学聪明点,注意一点,别再招惹你惹不起的人。”
茶香依旧在室内萦绕,却驱不散那悄然弥漫开的凛冽杀机。而在城市的另一端,一家热气腾腾的火锅店内,李明阳和赵芳在王兵的引领下,刚刚落座,对即将降临的危险,还一无所知。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急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