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痛苦,如同有无数根小针在扎着太阳穴,将铁柱从深沉的睡眠中强行拽醒。他呻吟一声,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阳光让他瞬间又闭紧了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
“呃……”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感觉浑身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痛无力。昨晚的记忆如同断了片的录像带,只剩下一些模糊喧嚣的片段、浓烈的酒气,以及最后……好像抱住了什么温暖又粗糙的东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刻意放大的、李狗蛋那憋着笑的公鸭嗓:
“哎哟喂!咱们的‘情圣’总裁醒啦?昨晚上抱着‘心上人’睡得可还香甜?”
紧接着是二牛那憨厚却同样带着笑意的声音:“柱哥,你……你昨晚答应给‘人家’管酸菜,可不能反悔啊!”
门外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铁柱脑子“嗡”的一声,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那些模糊的碎片瞬间拼凑起来——喧闹的宴会、一碗碗米酒、众人的敬酒……然后……然后他好像……抱住了……“大花”?还……还喊了……翠花?!说了……酸菜?!
“轰——!”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铁柱的脸瞬间变得比煮熟的虾子还红!羞耻、尴尬、无地自容……种种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爆发!他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滚!都给老子滚!”铁柱抓起枕头砸向门口,声音因为羞愤而变形。
门外又是一阵快活的笑声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铁柱瘫坐在床上,双手捂住脸,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他张铁柱,堂堂“铁柱集团”总裁,刚刚带领大家打赢了一场漂亮翻身仗的英雄,转眼就成了全村最大的笑话!而且还是以这种……这种抱着老母猪喊村花的方式!
他简直无法想象王翠花现在是什么心情!昨天庆功宴上,她好像也在场……
完了!全完了!他辛辛苦苦在翠花面前建立起来的那点形象,全被那几碗破酒给毁了!
他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根本不敢出门,不敢面对任何人,尤其是王翠花。
然而,他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张铁柱。”
一个平静得有些异常的女声在门外响起,正是王翠花!
铁柱浑身一僵,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假装自己还没醒。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王翠花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开门,有事跟你说。”
铁柱知道躲不过去了。他磨磨蹭蹭地爬起来,胡乱套上衣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硬着头皮,如同上刑场一般,慢吞吞地打开了房门。
门外,王翠花站在那里,脸色看不出喜怒,只是眼神比平时更清亮一些,直直地看着他。她今天穿了一件素色的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与铁柱这副宿醉未醒、头发蓬乱、眼神躲闪的狼狈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铁柱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嘴里含糊道:“翠……翠花……昨天……昨天我喝多了……胡说的……你……你别往心里去……”
“胡说?”王翠花眉毛微微挑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酒后吐真言,老祖宗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铁柱心里咯噔一下,头垂得更低了。
王翠花看着他这副怂样,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脸上依旧绷着。她往前走了半步,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怎么?当着全村人的面,抱着……抱着‘大花’许下的承诺,这就不认账了?咱家的酸菜,以后到底归谁管?”
“我……我……”铁柱急得满头大汗,舌头像打了结,“我那是……那是喝蒙了!把‘大花’当成……当成……”他“当成”了半天,后面那个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脸憋得通红。
“当成我了,是吧?”王翠花替他把话接了下去,眼神灼灼地盯着他。
铁柱如同被点了穴,僵在原地,脸颊滚烫,连耳根子都红透了。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在火上烤的土豆,里外都熟透了。
看着他这副窘迫到极点的样子,王翠花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如同冰雪消融,春风拂面,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
“行了,看把你吓的。”王翠花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许多,“知道你昨天喝多了,耍酒疯而已。没人当真。”
她嘴上说着“没人当真”,但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却分明在说:“我可都记着呢。”
铁柱见她笑了,心里那块巨石总算落下了一半,但另一半还悬着一—翠花这态度,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不过……”王翠花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戏谑,“你这耍酒疯的方式,倒是挺别致。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你张铁柱喝醉了就爱抱着母猪喊我的名字。估计用不了多久,连镇上、县里都该传遍了。我这名声,算是跟你绑在一块儿了。”
铁柱一听,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连忙保证:“我……我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了!我发誓!”
“最好是。”王翠花白了他一眼,随即正色道,“好了,说正事。宋思明那边虽然暂时消停了,但集团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处理。共享菜园的客户反馈、下一季的种植计划、内部管理的完善……你这个总裁,总不能一直躲在家里当鸵鸟吧?”
被她这么一说,铁柱也清醒了不少。是啊,仗打完了,但建设和发展的任务更重。他不能因为一次丢人的醉酒就一蹶不振。
“我……我这就去办公室。”铁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
当他鼓起勇气,走出房间,踏入总部院子时,果然迎来了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和憋笑的表情。社员们看到他,都热情地打招呼,但那眼神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总裁早!”
“柱哥,醒酒啦?”
“哎呀,咱们总裁就是重感情,喝醉了都忘不了……呃,工作!”
铁柱只能硬着头皮,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本正经地点头回应,但脚下的步子却不自觉地加快,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自己的总裁办公室。
然而,这件事的影响远未结束。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抱着老母猪喊翠花”成了张家沟乃至周边村落最热门的梗。
李狗蛋更是活学活用,动不动就捏着嗓子模仿铁柱那晚的语气:“翠花~咱家的酸菜~~”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连孙小海都在构思,要不要把这个桥段艺术加工一下,写进“铁柱集团”的品牌故事里,增加点“亲民”色彩(被铁柱严词拒绝)。
甚至有几个调皮的孩子,看到铁柱路过,都会笑嘻嘻地抱着路边的小树苗喊“翠花姑姑”,让铁柱哭笑不得。
王翠花倒是显得很淡定,该工作工作,该吃饭吃饭,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她偶尔看向铁柱时,那眼神中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难以言喻的亲近和一丝淡淡的羞涩。铁柱那晚的醉话,像一颗投入她心湖的石子,虽然方式荒诞,却实实在在地激起了涟漪。
铁柱在经历了最初几天的社死和尴尬后,也渐渐释然了。反正脸已经丢尽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经过这么一闹,他和王翠花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窗户纸,似乎被捅破了一个小角,虽然方式奇葩,但两人之间的气氛,确实变得有些微妙和……亲近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板砖,叹了口气:
“砖爷,我这算不算是……歪打正着?虽然过程有点惨不忍睹。”
【哼!蠢态百出,贻笑大方!然,福祸相依,若非此遭,汝与那女娃之心意,不知还要蹉跎几时!】砖爷的点评依旧一针见血。
铁柱愣了一下,细细品味着砖爷的话,看着窗外正在和王翠花低声商量着什么的和谐身影,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或许……这场荒唐的醉酒闹剧,也并不全是坏事?
至少,他现在看到王翠花,除了以往的信任和并肩作战的情谊,心里似乎还多了点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而那晚抱着老母猪喊出的那句醉话,也成了他和王翠花之间,一个永远无法磨灭、带着尴尬却又有趣的独特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