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特湾的丧钟余音未绝,上海日占区的空气里,除了绝望,更弥漫着一种末日将近的疯狂与无序。日军宪兵和特务机构的控制力,如同朽坏的绳索,正在一寸寸崩断。街上巡逻的士兵眼神躲闪,哨卡检查敷衍了事,连梅机关大楼里,也时常能看到有人趁着夜色,偷偷将一些私人物品或看似不重要的文件带出去,准备后路。
这种失控的混乱,对于大多数人是灾难的前兆,对于陈晓,却是执行最后清算的绝佳掩护。秩序的松动,意味着他可以用更直接、更高效的方式,为民除害,也为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扫清一些注定无法在光明法庭上被审判的污秽。
他的锄奸名单上,还剩下最后几个名字。不是小鱼小虾,而是些地位不低、罪行累累,且极有可能在战后利用混乱或残存的关系网逃脱惩罚的汉奸和顽固日特。在最终的告别之前,他必须为民除害,也为这片土地扫清一些污秽。
方式,不再需要“银刀”计划那般精妙的借刀杀人,也无需“鹤之汤”那样复杂的“意外”设计。在末日背景下,死亡变得廉价而寻常,如同秋天扫落叶。他采取了更直接、更果决,近乎“外科手术”式的手起刀落。
目标一:丁默村,76号特工总部核心头目之一,绰号“丁屠夫”。
此人狡诈凶残,血债无数,曾亲自指挥多起对抗日志士的大规模逮捕和处决。更危险的是,他与重庆方面某些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是极有可能在战后摇身一变,成为“曲线救国”功臣的危险人物。
陈晓通过内线掌握了他每晚必去情妇家的固定路线和时间。在一个没有月亮、乌云密布的夜晚,丁默村的黑色轿车在驶过一段相对僻静、路灯昏暗的街道时,一辆看似失控的货运卡车从斜刺里猛地撞上!
“轰!”
撞击声沉闷而剧烈。紧接着,更猛烈的爆炸声响起——轿车的油箱“意外”起火,瞬间将车辆吞没成一个巨大的火球。现场一片狼藉,焦黑的尸体扭曲变形,难以辨认。
混乱中,无人深究那辆卡车司机的去向,仿佛他随着夜色蒸发了一般。案件在人人自危的氛围下,最终以“交通事故”草草结案,连76号内部都无人愿意深入调查。毕竟,死的是丁屠夫,众人拍手称快还来不及。
目标二:影佐祯昭的忠实爪牙,梅机关行动队副队长,宫本少佐。
此人负责过多起对地下党和抗日志士的抓捕、刑讯和处决,以冷酷和虐待狂着称,喜欢亲手用刀子在俘虏身上“作画”。陈晓利用其好色且酗酒的弱点,让李爷的人安排了一个背景干净的“流莺”在其常去的低级酒馆附近蹲守。
宫本醉醺醺地搂着“流莺”前往暗娼馆,在一条漆黑、散发着尿骚味的弄堂里,被“抢劫”的“混混”用匕首干净利落地抹了脖子,身上财物被洗劫一空。
战时治安恶化,这种“嫖客遇劫身亡”的案子,连宪兵队都懒得花费精力调查,记录一下便不了了之。宫本至死都不知道,要他命的不是几个小毛贼,而是他曾经追捕过的无数冤魂。
目标三:与谷川康介类似,一名手上沾满中国军民鲜血、即将调离的日军野战部队联队长,坂本大佐。
此人在苏北地区执行“三光政策”尤为卖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陈晓没有选择复杂的下毒。他让李爷找来的枪手,混入码头苦力之中,在坂本登船前往菲律宾的前一刻,趁着人多混乱、汽笛长鸣,用通过特殊渠道搞到的美制oSS装备——安装消音器的手枪,从远处堆积的货物缝隙间,精准地一枪爆头。
枪声被船舶噪音和人群喧嚣完美掩盖。等护卫发现联队长大人直挺挺倒下时,枪手早已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在如同迷宫般的码头仓库阴影里。坂本的死,被归咎于“神出鬼没的抗日狙击手”,日军内部又是一阵恐慌。
目标四:一个长期为日军提供情报、长期暗中迫害抗日文人志士的报社社长,胡旭。
此人文笔恶毒,善于罗织罪名,不少有骨气的文化人都栽在他手里。陈晓匿名向几位与胡某人有隙、且背景复杂的青帮头目透露了胡某人私下“辱骂”青帮几位老爷子、并企图侵吞某笔“共同收益”的假消息。
几天后,胡某人被发现溺毙在苏州河,身上有多次殴打痕迹,脑袋肿得像猪头。江湖恩怨,仇杀,这是最合理、也是最不需要官方深入调查的解释。
行动干净、迅速,如秋风扫落叶,精准而冷酷。在莱特湾惨败的巨大阴影下,这几起或死于“意外”,或亡于“仇杀”,或消逝于“混乱”的个案,如同投入奔腾大河的几颗石子,连一丝像样的水花都未曾溅起。
然而,这些集中在短时间内、针对特定人群的“意外”死亡,却在上海滩的汉奸和日特圈子里,悄然引发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慌。
“听说了吗?丁主任他……死得太惨了!”
“宫本少佐也……唉,说是遇到抢劫……”
“还有坂本大佐,就在码头上,被冷枪……”
“那个姓胡的报社老板,淹死在苏州河了……”
消息在暗地里流传,伴随着各种猜测和恐惧。人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传说中神秘莫测、专锄奸恶的“夜莺”。虽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夜莺”,但在这种末日氛围下,任何无法解释的死亡,都很容易与那个名字联系起来。
一种无形的寒意,笼罩在那些心中有鬼、血债累累的人头上。一时间,汉奸日特闻“夜莺”色变,行事更加小心翼翼,甚至有些人开始深居简出,加强了身边的护卫,生怕自己成为名单上的下一个。
陈晓坐在梅机关的办公室里,听着小林弘树略带感慨地提及最近“不太平”,好几个“帝国友人”和“优秀军官”遭遇不幸,他脸上适当地露出惋惜的表情,甚至还附和了一句:“是啊,最近确实不太平,大家……都要小心。”
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最后的锄奸,收官之战,干净利落。他清算了必须清算的罪孽,为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尽了最后一份力。
名单上的名字,已被鲜血一一划去。
他的使命,似乎完成了。
但为何,他心中那根弦,依旧绷得紧紧?
这些“干净利落”的清除,是否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那个曾经探查他办公室的隐形之手,是否会在这最后的混乱中,再次悄然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