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客栈的后厨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油烟味,角落里堆着半人高的柴火,蛛网在房梁上结了一层又一层。
燕十三靠在门框上,看着老赵用布巾擦拭着灶台。刚才与漠北双枭的激战虽然短暂,却耗费了不少心神,尤其是锈刀再次爆发力量后,他手臂上的锈迹又蔓延了寸许,那种皮肤被金属侵蚀的麻痒感,像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
“十三哥,这里有把剑!”
石头的声音突然从柴火堆后传来,带着一丝兴奋和吃力。
燕十三和老赵对视一眼,快步走了过去。
只见石头正蹲在一堆破旧的厨具旁,双手抱着一柄用麻布包裹的长条物事,小脸憋得通红,显然那东西极沉。
“慢点,别伤着。”老赵连忙上前帮忙。
两人合力将那物事抬到空地上,解开麻布——一柄通体黝黑的重剑赫然出现在眼前。
剑身长约五尺,剑身宽厚,比寻常长剑重了数倍,剑身上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像是干涸的河床。剑柄缠着暗红色的布条,虽已褪色,却依旧紧实。整柄剑散发着一股久经岁月的沉凝气息,显然是一柄饱经沙场的古剑。
“好沉……”石头试着用单手去提,重剑却纹丝不动,他吐了吐舌头,又用双手去抱,才勉强将剑尖抬离地面。
燕十三伸手握住剑柄,只觉得入手冰凉,一股厚重的力量顺着掌心传来。他微微用力,重剑便被稳稳提起,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哑光,没有丝毫锋锐之气,却透着一股“无坚不摧”的威势。
“是柄好剑。”燕十三赞叹道,“看这形制,像是前朝的军制重剑,专为破甲而铸。”
老赵围着重剑转了一圈,手指在剑身上轻轻拂过,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这剑……至少有三十年没出鞘了,却没生半点锈,材质不一般。”
石头眼巴巴地看着重剑,小手在衣角上蹭了蹭,怯生生地问:“十三哥,我能再试试吗?”
燕十三将重剑放回地上:“试试吧。”
石头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剑柄,腰腹用力,小脸涨得通红。这一次,重剑竟被他缓缓抬起,虽然仅离地半尺便再也举不动,却已是惊人之举——这柄重剑少说也有三十斤,寻常成年人都未必能轻易举起,何况一个半大的孩子。
“咦?”老赵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孩子臂力倒是不错。”
石头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硬是将重剑举了三息才放下,他喘着粗气,脸上却满是兴奋:“我……我能举起来!”
燕十三看着他通红的脸颊和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石头在屠村之夜攥着断剑泣血发誓的模样,心中微动。
“想不想学用重剑?”燕十三问道。
石头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星星:“可以吗?”
“这剑虽沉,但与你有缘。”老赵突然开口,他指了指剑身上的纹路,“你看这些纹路,像不像大地龟裂的痕迹?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正适合你这般性子刚猛之人。”
石头似懂非懂,但听到“与你有缘”四个字,立刻重重点头,伸手轻轻抚摸着剑身,像是在触碰稀世珍宝。
燕十三将重剑递给石头:“拿着吧,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石头双手接过,虽然依旧吃力,却握得异常坚定。他看着重剑,又看了看燕十三,突然学着大人的模样抱了抱拳:“谢谢十三哥!”
燕十三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客栈大堂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桌椅倒地的声响。
“出事了。”老赵脸色一变。
三人快步走出后厨,只见大堂里一片狼藉,几个住客倒在地上呻吟,一个穿着灰袍的汉子正拿着弯刀指着店小二,嘴里骂骂咧咧。
“说!黑风老妖去哪了?”灰袍汉子嘶吼道。
店小二吓得瑟瑟发抖:“客官饶命!小的真不知道……”
“不知道?”灰袍汉子一刀劈在桌子上,木屑飞溅,“刚才有人看见你们在后厨偷偷摸摸交易,肯定是给那老妖报信了!”
燕十三眉头微皱——看来黑风老妖和沙蝎娘子在客栈里还有眼线。
就在这时,灰袍汉子的目光扫过燕十三腰间的锈刀,眼睛突然一亮:“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打败黑风老妖的小子!”
他话音刚落,周围几个看似普通住客的汉子纷纷起身,手按兵器,眼神不善地围了上来。
“看来是双枭的余党。”老赵低声道。
燕十三将石头护在身后,右手握住锈刀:“想替他们报仇?”
灰袍汉子狞笑道:“老妖说了,取你首级者,赏黄金百两!兄弟们,上!”
七八条汉子同时发难,刀光剑影瞬间笼罩了燕十三三人。
石头抱着重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看到燕十三挡在身前的背影,又想起自己握着断剑保护老赵的那个夜晚,他猛地将重剑往地上一顿。
“砰!”
重剑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周围汉子脚步一顿。
“不准欺负十三哥!”石头嘶吼着,竟双手拖着重剑向前冲去,虽然步伐踉跄,眼神却异常凶狠。
燕十三心中一暖,锈刀同时出鞘,红光一闪,已将最前面的汉子手腕斩断。
“好小子!”老赵见状,从药箱里掏出几枚银针,手腕一抖,银针如流星般射向众人膝盖。
大堂里顿时惨叫连连,原本势汹汹的余党,竟被三人配合着杀得溃不成军。
石头拖着重剑,虽然没能伤到敌人,却像一头蛮牛般撞得对方阵型大乱,他看着燕十三挥刀斩敌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重剑,眼神里第一次燃起了名为“力量”的火焰。
燕十三解决掉最后一个敌人,回头看向石头,发现他正用袖子擦拭着重剑上的灰尘,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认真的侧脸,竟有了几分少年老成的模样。
“这剑还没有名字。”燕十三走过去,“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石头抚摸着剑身,想了想,认真地说:“就叫‘镇岳’吧,我爹说过,大山能挡住一切风雨。”
“镇岳……好名字。”燕十三笑了。
老赵看着一人一剑,眼神深邃,悄悄将药箱底层的令牌又往深处推了推。
他知道,这柄重剑的出现,或许不仅仅是“有缘”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