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暴雨连下了三日,哗啦啦的雨声敲得人心里发慌。林晚夜里总睡不着,惦记着试验田新栽的那片改良水稻——那是赵衡让人从南方引来的品种,耐旱却怕涝,若是积水排不出去,怕是要出大问题。
天刚蒙蒙亮,雨势稍歇,林晚就披了蓑衣往试验田赶。刚到田埂边,心就沉了半截:连日暴雨让地势低洼的稻田积了半尺深的水,嫩绿的稻苗被泡得东倒西歪,有些叶子已经开始发黄。
“坏了!”林晚急得直跺脚,连忙找来锄头,想挖沟排水。可泥土被泡得稀软,一锄头下去就陷进泥里,根本起不了作用。
李默带着几个农人也赶来了,看到这景象,个个脸色凝重:“这可怎么办?这水稻是殿下寄予厚望的,说是能在北方推广,解决不少地方的吃饭问题……”
“先别慌!”林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环顾四周,忽然眼睛一亮,“东边那条灌溉渠不是通着护城河吗?咱们多找些人,从稻田往渠里挖条临时排水沟,把水引出去!”
“可这雨还没停,泥土太松,挖沟容易塌啊!”有农人犯愁。
“用秸秆捆成束,铺在沟底当支撑!”林晚想起在林家庄应对涝灾的法子,“快,都去抱秸秆,越多越好!”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林晚带头跳进没过脚踝的泥水里,踩着稀泥划线,李默则指挥农人捆秸秆、挖沟。泥水溅了满身,没人叫苦;雨水打湿了头发,没人擦汗,满脑子都是赶紧把水排出去。
刚挖了没多远,天空又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比之前的雨势更猛。挖好的沟壁果然开始坍塌,刚排出的水又积了起来。
“这样不行!”林晚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心里急得像火烧,“得找些木板或石板压在沟边!”
可试验田哪来那么多木板?就在众人束手无策时,远处传来马蹄声,赵衡带着侍卫披着雨衣赶来了。他看到田里的情形,二话不说跳下马,也跳进泥水里:“怎么回事?”
林晚简明扼要地说了情况,赵衡眉头紧锁,看了看坍塌的沟壁,忽然对侍卫道:“把马车上的木板卸下来,都搬到这儿!”
侍卫们立刻照办。那些木板本是准备给试验田搭建新棚子用的,此刻正好派上用场。众人用木板加固沟壁,再铺上秸秆,排水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赵衡也没闲着,拿起锄头跟着挖沟,泥浆溅了他一身,华贵的衣料沾满了泥点,却丝毫不见狼狈。他的动作不算熟练,却格外卖力,额头上的汗水混着雨水往下淌。
“殿下,您去边上歇着吧,这里有我们呢!”林晚劝道。
“一起干才快。”赵衡头也不抬,“这水稻关乎多少人的饭碗,耽误不得。”
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林晚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手上的劲也更足了。
雨越下越大,田埂上的水汇成了小溪,往稻田里灌。林晚索性让人在田埂上也挖了条浅沟,把往田里流的雨水引向灌溉渠。她和赵衡一人守着一条沟,指挥众人加固、排水,默契得像搭档了多年的老伙计。
直到午后,雨势才渐渐小了。当最后一片稻田的积水顺着排水沟流进灌溉渠,露出湿润的泥面时,所有人都瘫坐在田埂上,累得说不出话来。
林晚看着那些虽然歪倒、却没完全蔫掉的稻苗,松了口气:“还好,根没烂,等水退了扶一扶,还能活。”
赵衡也笑了,脸上沾着泥,却笑得格外真切:“多亏了你反应快。若是再晚半日,这稻苗怕是就真救不回来了。”
雨停后,太阳出来了,晒得泥水蒸腾起白雾。众人又忙着把歪倒的稻苗一棵棵扶直,培上土。林晚还让人往田里撒了些草木灰,既能消毒,又能补充养分。
忙到天黑,看着重新挺直腰杆的稻苗,林晚才算彻底放下心来。赵衡让侍卫送她回客栈,路上,他忽然道:“这次多亏了你。若是这改良水稻能推广成功,你功不可没。”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林晚笑道,“这些稻苗就像孩子,得细心照看,不然怎么能指望它们结出好粮食?”
赵衡看着她被泥水泡得发白的脚,心里有些不忍:“明日放你一日假,好好歇歇。”
“那可不行。”林晚摇头,“明天还得去看看稻苗有没有烂根,得赶紧追肥呢。”
赵衡无奈地笑了:“你啊,真是跟这些庄稼较上劲了。”
几日后,试验田的水稻彻底缓了过来,新叶蹭蹭地往外冒,绿油油的一片,比之前更显茁壮。李默拿着记录册,笑得合不拢嘴:“林姑娘,你看这长势,说不定真能比普通水稻增产三成!”
林晚蹲在田埂上,轻轻抚摸着稻叶,阳光洒在她脸上,暖洋洋的。经历这场暴雨的考验,这些稻苗像是长了记性,根扎得更深,茎秆也更结实了。
赵衡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田埂上的女子眉眼温柔,身边的稻苗迎风轻摇,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踏实的生机。他忽然觉得,这试验田的每一次波折,都像是在提醒他,万物生长从不会一帆风顺,唯有用心守护,及时补救,才能迎来最终的丰收。
而身边这个总能在危难时想出法子的女子,就像田埂上的野草,看似平凡,却有着能扛住风雨的韧性,让这片土地,总能在绝境中透出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