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血雾碎片在夕阳余晖中缓缓飘散,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与阴寒。魁梧玄甲卫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官道硬土上,尘土飞扬。胸甲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剑痕边缘,枯荣剑气如同跗骨之蛆,丝丝缕缕的灰败与翠绿交织缠绕,疯狂侵蚀着坚硬的玄铁甲胄,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滋滋”声。他试图挣扎起身,覆盖着重甲的躯体却沉重如同生根山岩,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那道剑气侵蚀带来的剧痛与虚弱。
左侧的玄甲卫匍匐在地,口鼻间溢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肺叶拉扯的嘶鸣,体内枯荣剑气与玄阴内劲的冲突如同无数钢针在经脉中攒刺。右侧玄甲卫则半跪在地,整条被苏无垢玉针锁住的右臂无力地垂着,覆盖臂甲的黑色金属上,几枚温润玉针闪烁着淡青光芒,针尾微微震颤,死死压制着关节要穴,断绝了他拔剑的可能。
空气死寂得可怕。方才狂暴的能量乱流将官道两旁夷为平地,碗口粗的杨树或断裂或连根拔起,遍地狼藉。药伯护着陈铁柱和小梅退得更远,枯瘦的脸上满是凝重与劫后余生的惊悸。苏无垢站在昏迷的陈铁头身旁,澄澈的眸光扫过战场,落在黎童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背影上,指尖悄然扣住数枚玉针,澄澈的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色与决然交织。
黎童持剑而立,龙泉剑斜指地面,剑尖一滴由枯荣交替凝聚的露珠悄然滴落,渗入染血的泥土。靛青布衣沾染了尘土与几点飞溅的锈红血沫。他脸色微白,体内枯荣真气汹涌奔流,方才那一式蕴含玉魄清辉的“枯荣轮回斩”,几乎抽干了他新生的气海。丹田深处传来阵阵空乏的悸动,如同久旱的河床渴盼甘霖。然而,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沉凝的锋芒,却在疲惫中悄然蕴生。那是生死搏杀后,剑意与心神共同的淬炼。
他目光如冰,越过倒地挣扎的玄甲卫,投向远处的黑石堡方向。残阳如血,将那耸立的山崖和崖顶盘踞的狰狞堡寨涂抹成一片压抑的暗红,如同一头蛰伏在暮色中的嗜血凶兽,无声地散发着罪恶的气息。
“张大爷。”黎童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低沉却清晰地传入老铁匠耳中,“带着你孙女,跟药伯先走。我们去黑石堡会会那黑心堡主。
“恩公!”陈铁柱泪水再次涌出,“那…那黑石堡是龙潭虎穴啊!堡主石霸天心狠手辣,手下爪牙无数…”
“血债,需血偿。”黎童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剑既在手,此堡当破。”他看了一眼苏无垢,“救人要紧。”
苏无垢轻轻颔首,澄澈的目光与黎童短暂交汇,无需言语,已明了彼此心意。她对药伯道:“药伯,麻烦您带张老他们先行一步,我们在前面小庙会合。请务必护其周全“。
药伯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坚定:“丫头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老朽这把骨头还硬朗!黎小子,“黑石堡…”药伯走到黎童近前,浑浊的老眼望向西南群山深处那座隐约可见、如同巨兽盘踞的黑色轮廓,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司徒雷盘踞此地二十年,将一座废弃军寨经营得铁桶一般。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更兼心狠手辣,与西南道大小官吏、绿林豪强皆有勾连。其手下‘黑煞卫’皆是亡命之徒,装备精良,尤擅合击之术。更棘手的是…传闻此人背后,有朝廷里那只‘青蝠’的影子。切莫大意”!”“青蝠?”苏无垢秀眉微蹙。
“卫国公崔胤的直属密探,号‘青蝠卫’,爪牙遍布天下,专行阴私之事,监察百官,清除异己。”药伯声音低沉,“司徒雷早年不过一介马匪,能坐大到今日,若无‘青蝠’暗中扶持,绝无可能。玉佩指引至此,只怕…这黑石堡,是青蝠布在西南的一处要紧巢穴,也是他们追索玉佩的关键所在。”说罢,将昏迷的陈铁头放到马车上,陈铁柱拉着小梅也坐上了马车。他们慢慢驾车朝着西南官道方向退去,背影消失在暮色渐浓的林道深处。
官道上,只剩下黎童,苏无垢与三名失去战力的玄甲卫。残余的血煞之气在秋风中呜咽飘散。
黎童缓缓转身,目光落在魁梧玄甲卫身上。他迈步上前,脚步落在官道硬土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每一步都如同踏在对方挣扎的心跳上。龙泉剑冰冷的剑尖,点在那道深嵌玄甲、缭绕着枯荣剑气的创口之上。
“玄甲卫。”黎童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寒潭深水,“黑石堡内,还有多少同袍?堡主石霸天,身边可有高手?”
魁梧玄甲卫冰冷的眼缝死死盯着黎童,喉间发出“嗬嗬”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喘息,充满了痛苦与不甘,却紧咬牙关,一言不发。另外两名玄甲卫也艰难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怨毒与一丝决绝,显然抱定了死志。
黎童眼底闪过一丝冷冽。他没有再问。剑尖上的枯荣之气骤然浓郁!
嗤——! 如同滚油浇在冰雪之上! 魁梧玄甲卫胸甲剑痕处缭绕的枯荣剑气瞬间爆发!灰败死寂与生机锐气疯狂交织、冲突! “呃啊——!”一声撕心裂肺、非人的惨嚎从他头盔下迸发出来!覆盖胸甲的玄铁如同被瞬间加速了时光侵蚀,以剑痕为中心,大片的灰败锈迹疯狂蔓延、剥落!防御被剑气彻底瓦解!鲜血混合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从爆裂的伤口中汹涌喷出! 他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了几下,眼缝中的光芒迅速黯淡、熄灭,最终彻底瘫软不动,气息全无。 枯荣剑气,蚀甲夺命!
左侧那名被枯荣剑气侵入经脉的玄甲卫目睹首领惨死,发出绝望的嘶吼,眼中红光爆射,竟强行催动残存的玄阴内劲,如同回光返照,猛地从地上弹起,状若疯虎般扑向黎童!布满血污和枯败气息的躯体,如同投火的飞蛾! 黎童手腕微转,龙泉剑划出一道羚羊挂角般的青灰色弧光! 噗! 剑锋精准无比地掠过玄甲卫的脖颈!没有金铁交鸣,只有血肉筋骨被枯荣之力瞬间撕裂、衰败的轻响!一颗覆盖着破碎头盔的头颅冲天而起,无头的尸体重重栽倒。 右侧仅存的玄甲卫目睹此景,僵直的右臂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他看着黎童提着滴血的长剑,一步步向他走来。 冰冷的剑尖抵住了他的咽喉。 “说。”一个字,如同九幽寒风。 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下来。最后的玄甲卫眼中挣扎了片刻,求生的欲望最终压倒了忠诚。他喉咙滚动,发出沙哑破碎的声音: “黑…黑石堡…玄甲…十…十人…堡顶…石霸天…贴身…青蝠…青蝠卫…”
“青蝠卫?”黎童眼神微凝。
就在此刻! 嗡——! 黎童腰间那块一直散发着温润暖意的青鸾玉佩,陡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玉佩剧烈震颤,一股带着强烈警兆的温热洪流瞬间涌入他体内!玉佩清辉闪烁,竟隐隐指向黑石堡后方,更遥远的、官道延伸而去的黑暗地平线!
黎童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渐浓的暮霭! 远处的地平线上,尘土冲天! 在那滚滚烟尘的最前方,三道矫健迅捷的身影,如同贴着地面疾飞的巨大青色蝙蝠,以一种超越奔马的速度,在起伏的原野上纵跃如飞,急速逼近!他们身着紧身青色劲装,外罩轻便的暗青色软甲,背负奇形短刀,脸上覆盖着遮住口鼻的蝠翼状金属面罩,只露出一双双冰冷锐利、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 三人之后,尘土蔽日!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如同黑色的铁流,紧随其后!旌旗招展,虽是暮色,依旧能辨出其上狰狞的狼头图案!沉重的马蹄踏地声如同闷雷,隔着数里之遥已隐隐传来,震得脚下大地微微颤抖!杀气凝云,煞气冲天!
青蝠卫!还有大队精锐铁骑! 目标,正是黑石堡方向!
最后的玄甲卫感受到黎童身上骤然爆发的凛冽杀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噗! 剑光一闪! 龙泉剑锋利的剑尖瞬间洞穿了他的咽喉!枯荣剑气爆发,终结了他所有的恐惧与痛苦。 黎童收剑,看都未看倒地的尸体。他最后望了一眼烟尘滚滚的远方,青蝠卫的身影在视野中迅速放大,那冰冷的蝠翼面罩仿佛已清晰可见。
没有丝毫犹豫! 黎童和苏无垢脚下猛地一踏!枯荣真气灌注双腿,身形如离弦之箭,带着道淡淡的青灰色残影,不再走蜿蜒的山道,而是沿着最陡峭的崖壁,如同两道贴着山岩向上疾掠的青岩,直扑崖顶那灯火逐渐亮起的黑石堡!
速度之快,更胜从前!体内枯荣真气在生死压力下奔涌咆哮,仿佛打破了某种无形的桎梏!玉佩在怀中剧烈震颤,灼热感与警兆感如同鼓点敲击在心头,却反化作一股燃烧的战意!
翌日正午,烈日当空。黑石堡如同盘踞在险峰之巅的黑色巨兽,俯瞰着脚下蜿蜒的山道与深不见底的鹰愁涧。堡墙由巨大的黑色条石垒砌,高逾五丈,箭垛密布,在日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堡门是厚重的包铁巨木,紧紧关闭。堡墙上,影影绰绰可见持着劲弩、身披黑色皮甲的守卫来回巡视,目光锐利如鹰。
黎童和苏无垢如两道青烟闪入堡内。
黑石堡内地牢,昏暗的灯光摇曳着,一闪一闪的显得阴森恐怖。
空气污浊得如同凝固的脓液,混杂着血腥、汗臭、霉烂以及排泄物的恶臭,足以让最坚韧的胃囊翻江倒海。墙壁上插着几支火把,昏黄摇曳的光线勉强驱散角落的黑暗,却将铁栅栏的阴影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妖魔。地面潮湿冰冷,铺着薄薄一层发霉的稻草,浸透了深褐色的污渍。角落里,蜷缩着几个不成人形的囚徒,身上的破布条勉强遮体,裸露的皮肤布满脓疮、鞭痕和烙铁印,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被抽取了灵魂的躯壳。唯有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在死寂中增添着令人心悸的声响。
一个瘦弱的少年蜷缩在离栅栏稍近的草堆里,身上只有一件勉强蔽体的破烂单衣,冻得瑟瑟发抖。他脸上沾满污垢,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依然闪烁着不屈的微光。手脚皆被沉重的生铁镣铐锁住,磨破了脆弱的皮肤,暗红的血痂与污垢混合在一起。
哗啦! 牢房外沉重的铁链滑动声响起,伴随着粗暴的咒骂。 “妈的,又死了一个?!晦气!拖出去喂狗!”狱卒骂骂咧咧地打开隔壁牢门的铁锁,粗鲁地将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拖了出去,在地面留下一道暗红的拖痕。
少年打了个寒颤,将身体蜷缩得更紧,眼神中掠过一丝恐惧,但随即又被倔强取代。他咬着干裂的下唇,默默承受着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小子,别看了,下一个…嘿嘿,说不定就轮到你了。”一个沙哑如同破锣的声音从对面牢房传来。说话的是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胡茬的汉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被打断了。他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笑容带着一种残忍的麻木:“进了这黑石头堡的黑狱,骨头再硬,也熬不过石阎王爷的手段…早点闭上眼,还能少受点罪…”
少年猛地抬起头,脏污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声音虽弱却清晰:“我爹…是被冤枉的!石霸天强占我家田产不成,就诬陷我爹通匪!我爹不认,就被他们生生打死在公堂上!我要活着!我要出去!我要杀了石霸天,为我爹报仇!”少年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带着血丝的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
“报仇?”断腿汉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干涩的咳嗽,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就凭你?手无寸铁,镣铐加身?小子,省省力气吧。这黑狱就是石霸天的地盘,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像你这样的热血小子,老子见得多了,最后不都变成墙角那堆烂肉…”
少年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他没有再反驳,只是将仇恨的目光投向牢房外那幽暗的甬道尽头,仿佛要穿透这厚厚的石壁,看到外面沉沉的夜空和那高踞崖顶的罪恶堡垒。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爹,您在天上看着…孩儿定要石霸天血债血偿…
崖顶,黑石堡主楼。
此地与黑狱的绝望地狱判若云泥。
巨大的厅堂灯火通明,数十盏牛油巨烛将每一寸空间都照得亮如白昼。墙壁以巨大的青条石砌成,打磨光滑,悬挂着猛虎下山、雄鹰搏兔的巨幅壁画,透着一股粗犷凶悍的气息。正中铺着厚厚的斑斓虎皮地毯,踩上去松软无声。两侧是两排披着锦缎坐垫的太师椅。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肉香气与一种名贵香料混合的气息,冲淡了山崖高处应有的凛冽寒风。
厅堂上首,一张巨大的、由整块黑沉木雕成的虎头交椅巍峨如山。椅上端坐一人,如同一座肉山。
石霸天。
他年约五旬,身形极其魁梧庞大,坐在那里几乎要将那巨大的交椅填满。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侧眉骨斜劈而下,划过脸颊,直到嘴角,如同一条扭曲的蜈蚣盘踞在脸上。铜铃般的眼睛凶光闪烁,开合间精芒四射,显示出极高的内功修为。粗壮的手指上戴着硕大的碧玉扳指,正端着一个黄金酒爵,慢条斯理地啜饮着猩红的西域葡萄美酒。一身华贵的紫色锦袍包裹着他庞大的身躯,腰间束着一条镶嵌各色宝石的玉带,更显其威势逼人。
下首两侧,坐着几名管事模样的人,衣着光鲜,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汇报着堡内外的“生意”。
“堡主,上月‘平安捐’已收齐,比往年多收了三成,各村的骨头都榨出了油水,没人敢闹事。” “堡主,卫所朱千户那边派人传话了,说上次那批‘军弩’很满意,价钱再加两成,要咱们加紧打造…” “堡主,鬼哭林那边采药的几个泥腿子又闹腾,嫌给的工钱太少,被刘把头带人打断腿丢下山崖了,老规矩,喂狼…” “还有那几个‘逃奴’,已经‘处理’干净,尸首丢进后山蛇窟了…”
石霸天眯着眼听着,粗大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黄金酒爵,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嘴角那道刀疤随着他偶尔露出的满意笑容而扭曲,更添几分狰狞。
“嗯,办得不错。”他声音洪亮,如同闷雷滚动,震得厅堂嗡嗡作响,“朱扒皮那里,再加一成也无妨,但货要快,要精!告诉刘把头,鬼哭林的药是贡品,好生在采!人手不够再去抓!敢闹事?打断手脚喂狼太便宜了,下次给老子点天灯!让那些泥腿子知道,这方圆百里,老子石霸天就是天王老子!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堡主英明!”几名管事齐声谄媚,恭敬地低下头。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猛地从堡门方向传来!如同山崩地裂!巨大的声浪席卷整个厅堂,震得烛火疯狂摇曳,墙壁簌簌落下尘土!杯盘碗碟“噼里啪啦”摔落在地!
“怎么回事?!”石霸天猛地站起身,庞大的身躯带起一股狂风,脸上的横肉抖动刀疤扭曲,眼中射出骇人的凶光!
一名堡丁连滚爬爬地冲进厅堂,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哭腔:“堡主!大事不好了!堡..堡门..堡门塌了!”黑石堡正门。
沉重的、包覆着厚铁皮的巨大橡木堡门此刻已不复存在。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破洞!断裂的木茬如同狰狞的獠牙,扭曲的铁皮如同破烂的抹布!烟尘碎石弥漫!
破洞之外,是无尽的黑暗山崖。有破洞之内↓]而立。靛青布衣在劲风中猎猎作响,沾染着点点血迹与尘埃。他脸色微白,气息却沉凝如山岳。龙泉剑斜指地面,剑身不再光华内敛,青灰色的枯荣剑气如同实质的火焰般在剑锋上吞吐不定,时而枯寂如死灰,时而生机如翠芽!剑尖处,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悄然凝结、坠落,在落地的刹那,将沾染血迹的尘埃冲刷出一小片洁净之地。
在他身前,横七竖八倒伏着十余具堡丁的尸体。死状各异,或被剑气撕裂要害,或被枯荣之力侵蚀得瞬间衰老、生机断绝。血污与枯黄的碎屑混合,散发出浓烈的死亡气息。
更多的堡丁手持刀枪棍棒,惊恐地围在数丈之外,形成一个半圆,却无一人敢上前一步。他们看着那道被强行轰开的、象征着堡垒绝对防御的缺口,看着那如同杀神降世般的身影,看着、伴死状诡异的尸体握着兵器的手抖得如同风中秋叶,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拦住他!放箭!放箭啊!”一个头目模样的壮汉躲在人群后,声嘶力竭地咆哮,声音却抖得不成调子。
数十名强弓手在堡墙和两侧望楼上,颤抖着拉开弓弦!崩!崩!崩!!!密集的带着凄箭矢如同飞蝗,撕裂弥漫的烟尘,厉的尖啸,朝着黎童攒射而下!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箭雨,黎童眼中无波无澜。他只是缓缓抬起了空着的左手,五指张开,掌心枯荣二气流转成旋,对着那倾泻而下的死亡风暴,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一种包容天地生灭的宏大意境,凌空一按!
枯荣流转--生死印!
嗡!一个由灰绿二,均成的、缓缓旋转的巨大太极气旋瞬间在他头顶上方凝聚成型
嗤嗤嗤嗤--!!!密集的箭雨射入枯荣气旋的刹那!如同陷入粘稠沉重的万年沼泽!速度骤降!箭杆瞬间变得灰暗布满裂纹!箭头锈蚀、崩裂!凌厉的穿透劲气被一种万物凋零的死寂意境疯狂瓦解!又被气旋核心蕴含的那一点坚韧生机锐气彻底搅碎!
噗噗噗噗!无数箭矢如同腐朽的枯枝无力地撞在气旋之上,随即碎裂开来,化为漫天灰败的木屑铁锈,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诡异的灰色之雪!连一支箭矢都未能穿透气旋的封锁!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堡门内外!所有堡丁都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惊恐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看着那道在“灰雪”中持剑而,孤傲身影,如同仰望降世的神魔!
“玄甲卫何在?!”堡墙之上,一个气急败坏的尖利声音响起,正是堡内总管,“速速诛杀此獠!”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与甲胄摩擦声,六道如同铁塔般的身影穿过烟尘弥漫的破洞出现在黎童前方!通体覆盖着纯黑的玄铁重甲!头盔眼缝中射出冰冷凶戾的光芒背负沉重的玄铁巨剑!正是留守堡内的六名玄甲卫!他们呈扇形散开,沉重的脚步踏地,发出沉闷的轰鸣,浓重的煞气瞬间锁定了黎童!
为首一名玄甲卫,身形比其他同伴稍矮但气息却更加凝练内敛。他并未拔剑,冰冷的眼缝死死盯着黎童腰间的龙泉剑,以及他身后那巨大破洞外沉沉的夜色,喉咙里发出沙哑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是你….破了堡门?外面的….三个兄弟呢?黎童缓缓放下左手,头顶的枯荣气旋缓缓消散。他看着眼前六座如同移动堡垒般的玄黑色身影,感受着那比之前遭遇的更为沉凝的煞气,尤其是那个矮壮玄甲卫散发出的隐隐压迫感。他手腕微转,龙泉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剑锋上枯荣剑气吞吐直指前方。“已赴黄泉。”四个字,平静得如同在陈述天气,“尔等,随后便至。
矮壮玄甲卫眼缝中的寒光骤然缩成针尖!股暴戾的杀意如同实质般爆发出来!“结阵!玄甲--碎岳!”六人齐声怒吼!如同六头被激怒的钢铁凶兽,沉重的身躯猛地启动,地面剧烈震颤!他们并未拔剑,而是六只覆盖着玄黑金属重甲的拳头同时轰出!拳锋之上,凝练如实质的黑色罡气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带着碾压粉碎一切气息的死亡之网!拳风撕裂空气,发出如同鬼哭般的恐怖厉啸!六道拳罡合一,威力远超之前三人,如同”的山岳,朝着黎童当头压下!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黎童瞳孔微缩!这六人合击之威,竟隐隐带着几分阵法之势!体内枯荣真气疯狂奔涌!面对这粉碎一切的拳罡巨网,他眼中那点翠绿光芒骤然炽盛!脚下步法玄妙变幻,如同踩在枯荣轮转的节点之上!身形不退反进!迎着那碾压而来的山岳!龙泉剑发出一声高昂的剑吟!“枯木-点星!”
剑光起!并非恢弘剑虹,而是六点凝练到极致、璀璨如星辰的青灰色剑芒!剑芒核心,是极致的死寂锋芒!剑芒边缘却萦绕着一圈坚韧的生机光晕!六点星芒,如同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向六名玄甲卫轰出的拳罡核心!那一点力量交汇、罡气最为狂暴也最为关键的节点!
叮!叮!叮!叮!叮!叮!一连串清脆得如同玉珠落盘的,战声骤然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神魂的锐利!
六点枯荣星芒与六道玄黑拳罡核心碰撞的刹那!没有狂暴的能量爆炸!只有一种极致的穿透与湮灭!凝练的死寂星芒如同世间最锋利的钻头,瞬间洞穿了拳罡最狂暴的核心!坚韧的生机光晕紧随其后如同附骨之蛆般缠绕其上,疯狂干扰、瓦解着拳罡后续的爆发力量!
噗噗噗噗噗噗!六道原本凝聚如山岳足以粉碎精钢的玄黑拳罡,如同被戳破了的气球,倏然溃散!狂暴的黑色罡气如同失控的龙卷风,猛地向四周爆开!“呃!“啊!”. 六名玄甲卫同时发出一声闷哼,身形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凝聚的拳势瞬间瓦解!反噬之力震得他们气血翻腾,覆盖拳锋的玄铁臂甲上,各自出现一个极其细微、却缭绕着枯荣剑气的凹陷小点!那小点顽固的毒素,疯狂侵蚀着臂甲!
尤其是那名矮壮玄甲卫,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这一拳本是六人合击的轴心,承受的反噬也最为猛烈!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僵硬,臂甲上那个小点周围,灰败的锈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黎童一剑破开玄甲碎岳阵,身形如同鬼魅毫不停滞! 趁着六人气势受挫、阵型微乱的刹那,他手腕一抖!龙泉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奥莫测的轨迹!“枯荣--掠影!”一剑化七影!七道青灰色的剑影虚实相生,如同鬼魅分身,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瞬间笼罩了六名玄甲卫周身要害!剑影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了生命力,留下一道道枯寂的死亡轨迹!
六名玄甲卫惊怒交加,顾不上手臂的剧痛和甲胄的侵蚀,纷纷双吼着拔出背后沉重的玄铁巨剑!厚重的铁身带起沉闷的风啸试图格挡那致命的剑影!
铛!铛!铛!嗤!金铁交鸣与血肉撕裂声交织!大部分的剑影被厚重的巨剑格挡开,火星四溅!然而,最左侧一名玄甲卫动作稍慢一些,一道凝实的青灰剑影如同毒蛇般穿透了巨剑的防御间隙,精准无比地掠过其咽喉处甲片的连接缝隙!
噗!枯荣剑气爆发!没有惊天动地的伤口只有一道极细、缠绕着灰绿气息的血线!那玄甲卫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覆盖头盔的眼缝中光芒瞬间熄灭!沉重的巨剑脱手砸落在地!他捂着咽喉,发出“嗬嗬”的怪响,庞大的身躯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下!玄铁重甲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所有人心头一颤! 剑气蚀断生机!一击毙命!
一招未老,再斩一人!枯荣剑下,玄甲饮恨!剩余五名玄甲卫,包括那矮壮首领,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恐惧!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单方面的收割!对方的剑法太过诡异!无视防御!直取生机!
“结血煞!杀了他!”矮壮玄甲卫发出歇斯底里的狂吼!声音带着一丝金属般的颤抖!嗡--!浓稠如血浆的暗红血煞之气瞬间从剩余五人身上爆发出来!将他们连同倒地的尸体一同笼罩!粘稠的血煞翻滚着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血腥与阴寒!五人身上的玄铁重甲表面,暗红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亮起、蠕动!血腥的煞气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疯狂地汲取着地上同伴尸体中残余的气血精华!那具倒地的玄甲卫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血煞秘术--祭甲凝罡!
五人的气势在血煞加持下陡然暴涨!眼中射出疯狂的血红光“死!!!”矮壮玄甲卫狂吼,五人如同五头彻底疯狂的嗜血凶兽,拖着沉重的身躯,带着更加狂暴的血煞罡气,再次朝着黎童猛扑而来!这一次,他们不再防御,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血煞罡气如同粘稠的血浪,要将黎童彻底淹没、腐蚀、撕碎!
黎童眼神冰寒如万载玄冰!面对这污秽滔天的血煞浪潮,他体内枯荣真气彻底沸腾!丹田深处那点沉寂的玉魄本源受到生死战意的激烈引动,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润清辉!与奔涌的枯荣真气水乳交融!
他双手握剑,剑身斜指苍穹!左臂弥漫浓郁死寂灰气!右臂爆发出璀璨翠绿生机!“枯荣--破煞!”一声清啸,穿金裂石!一道融合了玉魄清辉与枯荣生死的青灰色剑虹,如同开天之刃,带着净化一切污秽斩断。
夜色如墨,死死包裹着西南层峦。鹰愁涧底,湍急的涧水在嶙峋怪石间轰鸣咆哮,发出永不休止的悲鸣,更添几分肃杀。半塌的山神庙,残破的窗棂如同巨兽脱落的利齿,在凛冽山风中呜咽作响。篝火跳跃,昏黄的光晕艰难地撕开庙内一隅黑暗,映照着几张疲惫而凝重的脸。
苏无垢盘膝坐在陈铁头身侧,靛青的衣袍在火光下流淌着静谧的光泽。她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影,额角细密的汗珠汇聚,沿着清瘦的颊线无声滑落。七枚温润的玉针,在她纤纤素手看似缓慢实则精妙绝伦的牵引下,如同拥有生命的星辰,在陈铁头胸腹间几处大穴上微微震颤,针尾带起肉眼难辨的青芒涟漪。
指尖萦绕的枯荣针意,已运转到极致。那如同附骨之蛆的阴寒掌力,远比预想的更为歹毒刁钻。它并非单纯盘踞经脉,而是如同无数细微的冰针,深深刺入陈铁头的气血本源之中,与残存的生命力死死纠缠。每一次针意的探入与梳理,都如同在布满荆棘的泥沼中艰难跋涉,稍有不慎,便会彻底摧毁这盏本就微弱的生命之火。苏无垢的心神前所未有地凝聚,澄澈的意念化作最精密的刻刀,在生死边缘小心翼翼地剔除着致命的冰寒。
“唔…”昏迷中的陈铁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嘴角溢出带着冰碴的黑血。
“铁头!”守在旁边的陈铁柱心如刀绞,枯瘦的手死死攥着儿子的衣角,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小梅蜷缩在爷爷身后,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担忧。
药伯默默拨弄着篝火,干枯的松枝在火中发出轻微的爆裂声。他浑浊的目光,越过跳跃的火焰,深沉地落在苏无垢微颤的指尖和黎童沉静如山的背影上。庙门外,夜色浓稠如化不开的墨汁,山风掠过林梢,如同万千鬼魂的低语。玉佩指引的方向,直刺西南方那座如同巨兽盘踞、在夜色中更显狰狞的黑石堡顶峰。药伯的眼底,忧虑、追忆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交织翻涌,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悄然探手入怀,指尖触及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又缓缓松开。
黎童盘膝坐在庙门残破的门槛内,龙泉剑横陈膝上。乌木剑鞘冰凉沉凝,剑身隔着剑鞘传来细微的嗡鸣,仿佛与主人体内奔腾的枯荣真气产生着共鸣。他双目微阖,气息均匀悠长,如同古潭深水。方才玄甲卫一战耗损的真气,在枯荣诀生生不息的流转下迅速充盈,更添一分洗练后的凝实。他的感知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已悄然铺开,将庙宇周围百丈山林尽数笼罩。
夜枭凄厉的啼叫忽远忽近,山风穿过陡峭崖壁的呜咽如同厉鬼呼号,涧底奔流的轰鸣永不止歇,远处密林深处偶尔传来的低沉兽吼…所有声音,所有气息的细微扰动,都在他心湖中清晰映照。玉佩在怀中持续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暖意,那无形的线,牢牢系在西南方那座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黑色堡垒之上。
时间在紧张与煎熬中缓慢流逝。
陡然! 庙内气息猛地一滞!
苏无垢骤然睁开双眸!澄澈的眼底瞬间掠过一丝锐利如电的青芒!她双手结印,快得只剩残影!七枚刺入陈铁头体内的玉针猛地剧烈震颤,针尾青芒暴涨!一股极其精纯、蕴含着无限生机的枯荣针意,如同决堤的春洪,狠狠冲入陈铁头心脉深处那团最为顽固、如同万年玄冰般的阴寒核心!
“破!”
一声清叱,如同惊雷炸响于静谧庙堂!
噗——! 陈铁头身体猛地弓起,一大口粘稠如墨、散发着刺骨寒气的淤血狂喷而出!淤血落地,竟瞬间凝结成一片散发黑气的薄冰!
淤血喷出,陈铁头绷紧的身体骤然松弛,如同卸下了万钧重担。脸上那不正常的灰败死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呼吸却陡然变得悠长平稳了许多,一股微弱的生机重新在体内流转起来。
苏无垢身形微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前几缕发丝被汗水浸透,贴在光洁的额角。方才那最后一击,几乎耗尽了她凝聚的心神与内力。
“成了!拔除干净了!”陈铁柱老泪纵横,扑到儿子身边,颤抖着手试探着儿子的鼻息和体温,感受到那久违的温热,激动得语无伦次,“多谢苏姑娘!再造之恩!再造之恩啊!”
药伯也松了口气,连忙将温热的药汤递上。
苏无垢微微喘息,接过药汤小啜一口,目光却穿过摇曳的火光,投向门口的黎童。
黎童不知何时已睁开双眼,正静静地看着她。四目相对,黎童眼中那深潭般的沉静里,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虚弱与坚韧。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那目光之中,有肯定,有关切,更有一股无需言明的默契与托付。
无需多言。黑石堡,就在眼前。
夜色依旧浓重,但东方天际已隐隐透出一线鱼肚白。山风更烈,如同无数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山岩林木。
三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轻烟,沿着鹰愁涧陡峭嶙峋的崖壁向上疾掠。黎童在前,身形在嶙峋怪石间腾挪转折,轻盈迅捷如履平地,枯荣真气流转无碍,每一次借力都精准无比。苏无垢紧随其后,靛青的身影在朦胧晨曦中如同穿林青鸾,气息虽略显虚浮,但步法依旧灵动飘逸。药伯殿后,看似老迈的身躯却爆发出不逊于年轻人的速度,在山石间纵跃,气息沉凝绵长。
越往上,山势愈发陡峭险恶。黑石堡的轮廓在渐亮的天光中愈发清晰——它不是依山而建,更像是整座山峰被硬生生削平雕琢而成!通体由一种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巨大黑色岩石垒砌,棱角分明,粗粝狰狞。堡墙高耸入云,箭塔如同獠牙般刺向天空。一条仅容两人并行的陡峭石阶,如同巨蟒盘绕山体,是通往堡门的唯一路径。石阶下方,是深不见底的绝壁深渊!整座堡垒散发着一种择人而噬的凶戾之气,仿佛一头蛰伏在群山之巅的洪荒凶兽。
“好一座黑阎王殿!”药伯低声慨叹,浑浊的眼中精光闪动,“司徒匹夫二十年经营,果然非同小可!”
三人悄无声息地落在距离堡门百余丈外一处凸出的巨岩之后,借着晨曦的微光观察。堡门紧闭,由厚重的不知名金属铸成,布满粗大的铆钉,在微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门楼上,隐约可见巡逻守卫晃动的人影,铠甲摩擦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硬闯?”药伯看向黎童。
黎童的目光缓缓扫过那高耸的堡墙和唯一的石阶通道,最后落在那扇厚重的金属堡门上。他缓缓摇头,声音低沉:“门是死的,人是活的。打草方能惊蛇。”
他目光转向苏无垢。苏无垢会意,澄澈的眸光瞬间锁定堡门正上方箭楼中一个探出半个身子、正打着哈欠的守卫身影!素手探入腰间针囊,拈起一枚较寻常玉针更长三分、通体流转着青玉光泽的透骨针!
指尖青芒微吐! 咻——! 一道细微却穿透力极强的青芒撕裂晨曦微凉的空气,无声无息,快若惊鸿!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 箭楼上那名守卫的哈欠凝固在脸上!他的眉心处,一点细微的红点骤然浮现!连惨叫都未及发出,身体便软软地向前倾倒,从箭楼垛口一头栽下!
“敌袭——!!!”
凄厉的警哨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夜枭,瞬间划破黑石堡死寂的清晨!紧接着,尖锐的金锣声如同疾风骤雨般疯狂响起!整个黑石堡如同被捅破的马蜂窝,瞬间炸开了锅!
“有人闯堡!” “在下面!石阶下面!” “放箭!快放箭!”
堡墙上人影憧憧,惊呼怒骂声四起!弓弦崩响如同炒豆!刹那间,数十支闪烁着寒光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居高临下,朝着黎童三人藏身的巨岩攒射而下!叮叮当当密集地钉在岩石上,火星四溅!
“动手!”黎童低喝一声,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从巨岩后掠出!目标直指那扇沉重的金属堡门!
药伯须发戟张,怒吼一声,枯瘦的身形爆发出骇人的力量,如同猛虎出柙,紧随黎童冲向堡门!他双掌翻飞,浑厚的掌风将零星射向他的箭矢拍飞!
苏无垢则留在巨岩之后,素手连扬!数枚玉针化作一道道肉眼难辨的青芒,如同长了眼睛的毒蛇,精准地射向堡墙上几个探出身子指挥的守卫头目!
“啊!”“呃啊!” 惨叫声接连响起!几个头目或是咽喉被洞穿,或是手腕被针刺穿,弓弩顿时失去准头,攻势为之一乱!
黎童速度最快,已率先冲到堡门之下!那厚重的金属门冰冷坚固,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森然。他眼中无波无澜,唯有那点深潭翠绿光芒骤然点亮!体内枯荣真气奔涌如怒潮,尽数灌注于右臂!
他没有拔剑。 只是缓缓抬起了那只枯瘦却蕴含着惊天伟力的手。 五指箕张,掌心枯荣二气疯狂汇聚、旋转!左掌枯寂死灰,右掌生机盎然!双掌在胸前虚抱成圆,一个由纯粹枯荣真意构成的、缓缓旋转的灰绿色太极气旋瞬间成型!
枯荣流转——生死印!
他以掌为印,对着那扇高达丈余、厚达半尺的沉重金属堡门,悍然印下!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在狭窄的石阶通道中猛烈炸开!如同九天惊雷在耳边爆裂!
整个黑石堡仿佛都在这恐怖的巨响中颤抖了一下! 那扇由不知名精金铸造、足以抵御攻城锤轰击的厚重堡门,在被生死印轰中的刹那,中心部位猛地向内凹陷出一个巨大的、清晰的掌印轮廓!无数蛛网般的裂纹以掌印为中心,瞬间蔓延至整扇大门!裂纹边缘,金属呈现出诡异的灰败锈蚀状态!一股衰败死寂的气息顺着裂纹疯狂侵蚀!
“顶住!给我顶住门闩!”堡门内侧传来守卫头目惊骇欲绝的嘶吼!显然门后有粗大的门闩和抵门柱!
黎童脸色一白,气血微微翻腾。这堡门的坚固远超预期!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翠芒更盛!生死印再催!双掌猛地向前一推!
轰!!! 第二记生死印狠狠印在同一个位置!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声密集响起!那道巨大的掌印凹陷更深!蔓延的裂纹瞬间扩大!中心区域的金属彻底失去光泽,如同风化的岩石般簌簌剥落!一个足以容纳一人钻过的破洞赫然显现!透过破洞,可看到门后几名守卫惊恐扭曲的脸和断裂的巨大门闩!
“给我滚开!”就在此时,一声如同闷雷般的咆哮从堡门内炸响!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道庞大的身影如同失控的蛮牛,带着狂暴的罡风,狠狠撞向摇摇欲坠的堡门内侧!
轰隆——! 本就濒临崩溃的金属堡门,在这内外夹击的巨大力量下,终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向内倒塌!厚重的金属门板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激起漫天烟尘!
烟尘弥漫中,一个如同铁塔般的巨汉身影出现在门洞之后!
此人身高近九尺,膀大腰圆,肌肉虬结如同岩石垒砌,几乎撑破身上简陋的黑色皮甲!他手持一根碗口粗细、丈二长短、遍布狰狞铁刺的巨型狼牙棒!头发如同乱草般披散,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额斜劈至右下颚,更添几分凶悍!铜铃般的巨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破门而入的黎童,散发出狂暴嗜血的凶光!
正是司徒雷手下头号猛将,有“血屠夫”之称的巴图!天生神力,杀人如麻,一根狼牙棒下不知砸碎了多少成名高手的头颅!
“小虫子!找死!”巴图咆哮如雷,根本不给黎童喘息之机!那根恐怖的狼牙棒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卷起一股腥风,如同泰山压顶般,当头朝着黎童狠狠砸下!棒未至,狂暴的罡风已将地上的烟尘碎石吹得四散激射!这一棒的力量,足以将一头巨象砸成肉泥!
黎童瞳孔微缩!扑面而来的罡风带着浓烈的血腥杀气,几乎令人窒息。他身形不退反进!脚下如同踩在枯荣轮转的节点,极其玄妙地微微一侧!
轰! 狼牙棒擦着他衣襟掠过,狠狠砸在刚才他所立之地!坚硬的岩石地面如同豆腐般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碎石飞溅!
巴图一击落空,巨力反噬,身形微顿。就在这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刹那!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灰色剑光,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自黎童腰间闪电般弹出!
呛啷——! 龙泉出鞘!
剑光无声,却带着洞穿岁月的枯寂与初生锋芒的锐利,精准无比地刺向巴图因挥棒而暴露无遗的右腋下!腋下,正是重甲或肌肉防护相对薄弱之处!
快!准!狠!时机妙到毫巅!
巴图眼中凶光爆闪,他虽看似粗莽,实则战斗经验极其丰富!面对这刁钻一剑,他竟不闪不避,反而怒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撞!同时左手握拳,覆盖着浓郁血色罡气的铁拳如同重炮,带着碾压一切的威势,狠狠捣向黎童胸腹!竟是要以伤换命!
黎童眼神一冷!剑势不变,左手却已闪电般探出,五指萦绕着枯荣灰气,对着那捣来的血色巨拳,极其缓慢却又凝重无比地一掌迎上!
枯荣流转——生死印!
砰! 拳掌相交! 沉闷的巨响如同两柄巨锤对撞! 狂暴的气劲以两人为中心疯狂炸开!黎童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涌来,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滑出数步,脚下坚硬的岩石留下两道清晰的拖痕!左臂传来轻微的酸麻。
而巴图更为狼狈!那捣出的左拳在与枯荣生死印接触的刹那,覆盖拳锋的血色罡气如同沸汤泼雪,被那枯寂死灰之力疯狂侵蚀瓦解!更有一股坚韧的生之锐气,如同附骨之蛆,瞬间侵入他粗壮的臂膀经脉!整条左臂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剧痛钻心!
噗嗤! 与此同时,黎童右手的龙泉剑已狠狠刺入巴图右腋下!
没有想象中的血光迸溅! 剑尖刺入皮肉的刹那,巴图那虬结如铁的肌肉猛地向内一缩!一股凝练如钢铁的护体罡气瞬间爆发!枯荣剑气与那蛮横的护体罡气激烈冲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剑尖只刺入寸许,便被死死卡住!巴图体魄之强横,远超想象!
“嗷--!”剧痛和受挫彻底激怒了这头人形凶兽!巴图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痛吼,受伤的右臂猛地夹紧,竟是想用肌肉夹住龙泉剑!同时右手狼牙棒带着更加狂暴的毁灭气息,横扫千军,拦腰砸向黎童!棒风呼啸,如同地狱刮出的腥风!
就在这时!
嗤嗤嗤--!数道细微却致命的青芒,如同鬼魅般从弥漫的烟尘中钻出!越过黎童身侧,精准无比地射向巴图那布满血丝因剧痛和愤怒而圆 瞪的双眼!正是苏无垢及时出手!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巴图全力爆发、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且注意力完全被黎童吸引的瞬间!
巴图骇然失色!他一身硬功虽强,但眼睛却是最脆弱的罩门!再想闭眼格挡已然不及!
噗噗噗!三枚透骨玉针,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扎入他左眼眼眶!
“啊--!我的眼睛!!!”凄厉到骇人的惨嚎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战斗轰鸣!巴图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左眼窝瞬间变成一个血洞!鲜血混合着浑浊的液体狂涌而出!钻心的剧痛让他几乎疯狂!横扫的狼牙棒失去了方向和准头,狠狠砸在旁边坚实的堡墙上!
轰隆!坚硬的黑色岩石被砸得粉碎!烟尘弥漫!黎童岂会放过这千载良机!被巴图肌肉夹住的龙泉剑猛地一震!剑锋上那层青灰色光晕骤然流转,枯寂死气瞬间转化为无坚不摧的生机锐气!
“枯木--逢春!”一声低喝! 剑尖那点翠绿生机骤然爆发!如同压抑千载的种子瞬间破开顽石!
噗!血光迸现!卡在巴图腋下的龙泉剑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黄油,瞬间穿透了那坚韧的肌肉和护体罡气,深深刺入其胸腔!股蕴含生机的锐利剑气在其体内疯狂爆发!
“呃...”巴图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右眼的凶光瞬间凝固、涣散。他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半截青黑色剑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茫然。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这尊纵横西南、杀、;算的“血屠夫”,带着一声不甘的闷哼,轰然跪倒在地,激起一片烟尘,随即庞大的身躯向前扑倒,再无声息。
堡门之后,是一个巨大的、由黑色岩石铺就的演武场。此刻,场中已密密麻麻涌出数十名身着黑色劲装、手持各式兵刃的彪悍大汉!正是黑石堡的精锐“黑煞卫”!他们显然被门口的巨响惊动,迅速集结!
为首两人,一高一矮。高者,身材瘦长如同一根竹竿,面色惨白如同敷粉,身穿一袭诡异的暗绿色书生袍,手持一对泛着幽蓝光泽的判官笔,眼神阴鸷如同毒蛇!正是司徒雷座下以阴毒暗器闻名的“鬼书生”薛溟。矮者,是个身形娇小的女子黑衣紧裹,面容妩媚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气,双手各持一柄寒光闪闪的弧形短刃,身法飘忽如同鬼魅!正是“影寡妇”莫三娘!
两人看到跪倒毙命的巴图,瞳孔骤然收缩!“杀了他们!!给巴图大哥报仇!!”鬼书生薛溟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啸!
“杀--!”数十名黑煞卫齐声怒吼,如同黑色的潮水,带着滔天的杀气,朝着刚刚踏入堡门的黎童、药伯,以及紧随而至的苏无垢汹涌扑来!刀光剑影,瞬间将三人淹没!
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在演武场尽头,通往更深堡垒的高大石阶上,一道魁梧如山披着玄色大甲的身影,如同魔神般悄然出现。他面容粗犷,鹰钩鼻,深眼窝,嘴角挂着一丝残忍而玩味的笑意,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钢针,穿透混乱的战场,牢牢锁定在黎童身上。一股远比巴图更加深沉更加阴冷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汐悄然笼罩了整个演武场。
黑石堡之主,“黑阎工”司徒雷,终于现身!而在他身后石阶的防影里,似乎还伫立着几道更加模糊、气息也更加诡异深沉的身影。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