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极魔渊与中洲交界的战场,早已是一片人间炼狱。
黑色的魔气如潮水般淹没了半边天空,每一缕魔雾掠过,都有洪荒生灵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或是被魔气蚀骨成灰,或是被修罗魔兵的骨刀劈成两半。中洲的土地早已被染成暗紫色,粘稠的血液在龟裂的大地上汇聚成河,顺着灵脉断裂的缝隙渗入地下,将原本澄澈的地脉灵气也染得浑浊不堪。不周山方向传来的轰隆声不绝于耳,那是三族混战最后残留的余波,龙族的鳞甲、凤族的羽毛、麒麟族的兽骨散落在战场各处,却都被魔气迅速包裹、腐蚀,最终化为一滩滩腥臭的黑水。
罗睺悬浮在魔渊上空,玄色长袍在魔风中猎猎作响,他手中的弑神枪泛着暗红的光芒,枪尖滴落的不是鲜血,而是凝结的“恶念”——那是百万洪荒生灵临死前的恐惧与怨恨,被他以魔功炼化成了滋养自身的本源之力。他的头顶悬浮着一团漆黑的“魔云”,那是他耗费数百年时间,以魔渊核心本源凝练出的“魔天道雏形”,云层中不时有扭曲的魔影闪过,每一道魔影都代表着一条被他吞噬的先天法则。
“鸿钧,你还要撑到何时?”罗睺的声音带着魔性的沙哑,却能清晰地传遍整个战场,“天道本就该弱肉强食,你强行要立什么‘平衡’,不过是自寻死路!”
他脚下的修罗魔军早已停下了厮杀,数百万魔兵齐齐单膝跪地,口中高呼“魔主万岁”,声音震得天空的魔气都泛起涟漪。魔军前方,十二祖巫率领的巫族战士已呈溃败之势:句芒的左臂被弑神枪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墨绿色的祖巫血不断滴落,每一滴落在地上都能腐蚀出一个小坑;祝融的南明离火已黯淡了大半,他身前的火墙被魔气不断压缩,脸上满是疲惫;共工操控的洪水早已被魔气染黑,失去了原本的净化之力,反而成了滋养魔兵的“毒水”。就连一向沉稳的帝江,此刻也眉头紧锁,他的空间法则在魔天道的压制下频频失灵,好几次想瞬移到罗睺身后偷袭,都被魔云提前预判,逼得他不得不退回祖巫阵营。
鸿钧站在战场另一侧的云巅,白色道袍上已沾满了灰尘与血迹——那不是他的血,而是方才为了护住几名先天神只,被罗睺的魔气所伤。他手中的造化玉碟微微震颤,碟身上刻着的三千天道法则纹路,已有近千道出现了裂痕,原本莹白的玉碟表面,此刻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气。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显然在之前的对战中,已被罗睺压制到了极致。
“罗睺,你吞噬生灵、污染灵脉,早已违逆洪荒本源,就算今日你胜了,他日也会被洪荒自身的‘劫’所灭。”鸿钧的声音虽虚弱,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天道平衡不是我强行立的,而是盘古开天以来,洪荒自行衍生的法则——你想以魔代天,不过是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罗睺嗤笑一声,手中弑神枪猛地指向鸿钧,“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魔主掌天’!”
话音未落,他头顶的魔云突然剧烈翻滚,无数道漆黑的魔雷从云层中劈下,每一道魔雷都缠绕着扭曲的法则之力——那是他从洪荒中掠夺的“毁灭法则”“杀戮法则”“贪婪法则”,此刻被他尽数融入魔雷,朝着鸿钧与祖巫阵营轰去。同时,弑神枪枪尖凝聚出一团漆黑的光球,光球中隐约可见无数生灵的残魂在哀嚎,那是他以“万魂噬心术”炼就的杀招,威力足以重创准圣巅峰。
鸿钧瞳孔骤缩,他知道自己已避无可避。造化玉碟虽能推演天道,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凝聚足够的力量抵挡这一击——方才为了挡住罗睺的前七次攻击,他已耗尽了九成的本源之力,此刻玉碟的法则纹路还在不断崩裂,若强行催动,恐怕玉碟会先一步碎裂。
“祖巫布阵!”帝江见状,立刻嘶吼一声,十二祖巫瞬间放弃了各自的防御,齐齐朝着不周山方向飞去,想要以“十二都天神煞阵”凝聚盘古虚影,挡住这致命一击。但魔雷与光球的速度太快,祖巫们刚迈出一步,魔雷就已抵达鸿钧头顶,漆黑的光芒几乎要将鸿钧整个人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昆仑虚方向突然传来一道极淡的“嗡鸣”——那声音不似任何已知的法则波动,既没有天道的威严,也没有魔道的凶性,反而带着一种“本源”的纯粹,仿佛是万物诞生之初的第一缕气息。
这道嗡鸣刚响起,战场上方的空间突然“顿”了一下。
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罗睺,他手中的弑神枪竟无法再往前递出一寸,枪尖凝聚的光球也停止了旋转;紧接着是鸿钧,他发现自己嘴角的鲜血凝固在了半空,原本要溢出的血珠悬在唇畔,一动不动;下方的巫族战士与修罗魔兵更是诡异——一名魔兵举着骨刀正要劈向巫族小兵,刀刃停在半空,小兵脸上的恐惧表情也僵住了;帝江瞬移到一半的身体停在空间缝隙中,一半在战场,一半在不周山方向;就连天空中落下的魔雷,也定在了云层与地面之间,漆黑的雷光不再闪烁,仿佛被冻住的冰块。
整个战场,除了那道持续的“嗡鸣”,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时间,被定住了。
罗睺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恐之色,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不是自己的身体被束缚,而是周围的“时空法则”被强行冻结了。他尝试调动魔天道的力量去冲击空间,却发现自己的魔功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他抬头望向昆仑虚方向,那里此刻正缓缓升起一道金色的光痕,光痕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圆盘虚影——圆盘通体由鸿蒙紫气缠绕,盘面上刻着无数细密的纹路,每一道纹路都代表着一条“源生法则”,那是比洪荒天道法则更古老、更本源的存在。
“鸿蒙盘……”鸿钧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曾在紫霄宫闭关时,于天道残片中见过关于“鸿蒙至宝”的记载,却从未想过真的会有这样的宝物存在。他能感觉到,鸿蒙盘散发出的力量并非要掌控天道,而是在“定住”时空的同时,刻意避开了自己——那道金色光痕掠过他身边时,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力量在修复造化玉碟上的裂痕。
就在这时,一道淡漠的声音在鸿钧的脑海中响起,那声音不带有任何情绪,却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直接抵达灵魂深处:“罗睺的魔功有破绽,在弑神枪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他的魔天道核心,在左胸第三根肋骨下方三寸处。”
鸿钧猛地回过神来,他立刻借助鸿蒙盘定住时空的间隙,运转仅存的本源之力,将造化玉碟举过头顶。此刻他才发现,在时间静止的状态下,罗睺的所有动作都暴露无遗——弑神枪的枪尖虽对着自己,但其内部的魔气流转已出现了短暂的停滞,那是罗睺即将催动下一招的“空窗期”;而罗睺左胸的位置,魔云的笼罩比其他地方更浓郁,显然那里就是魔天道的核心所在。
“多谢前辈!”鸿钧在心中默念一声,不再犹豫,双手快速结印,口中诵念起天道咒文。造化玉碟在他的催动下,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莹白光芒,碟身上原本崩裂的法则纹路瞬间修复了大半,三千天道法则以玉碟为中心,凝聚成一道巨大的“法则之剑”——这不是普通的神通,而是鸿钧以自身半条道基为代价,调用的“天道本源之力”,是他此刻能使出的最强一击。
法则之剑凝聚的瞬间,鸿蒙盘的嗡鸣声微微减弱了一丝,鸿钧知道,这是前辈在为他争取时间——时空不可能被无限定住,一旦鸿蒙盘的力量收回,罗睺就会立刻反应过来。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双手猛地向前一推,法则之剑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朝着罗睺的左胸刺去。
莹白的剑光划破漆黑的魔气,如同白昼刺破黑夜,瞬间抵达罗睺面前。罗睺的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他想调动魔功防御,却发现自己依旧被时空禁锢,只能眼睁睁看着法则之剑刺入自己的左胸。
“噗——”
一声闷响,法则之剑精准地刺穿了罗睺的左胸,魔天道的核心被瞬间击碎。黑色的魔气如同潮水般从罗睺的伤口中喷涌而出,他头顶的魔云开始剧烈崩塌,无数道被吞噬的法则之力挣脱束缚,朝着洪荒各处散去。罗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玄色长袍下的肉身不断崩裂,露出里面漆黑的骨骼——那是被魔气侵蚀多年的结果。
就在罗睺的肉身即将彻底崩解时,鸿蒙盘的嗡鸣声突然消失,定住的时空瞬间恢复流动。
“不——!”罗睺嘶吼着,他强行凝聚最后一丝本源,将自己的残魂从肉身中剥离出来,化作一道漆黑的流光,朝着西极魔渊的深处遁去。他临走前,怨毒地看了一眼昆仑虚方向,声音带着毁灭般的誓言:“今日之仇,我罗睺必报!万年后,我必携魔渊全族归来,覆灭洪荒,血洗昆仑!”
话音未落,他的残魂已消失在魔渊的黑雾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魔气,证明他曾来过。
罗睺的肉身失去了残魂的支撑,瞬间崩解成无数道黑色的碎片,散落在战场各处。那些碎片一接触到空气,就被天道法则自动净化,化为一缕缕青烟,消散无踪。只有他手中的弑神枪,在肉身崩解的瞬间,化作一道暗红流光,朝着洪荒的未知角落遁去——显然,这杆先天凶煞至宝,不愿随着主人的陨落而毁灭。
鸿钧看着罗睺残魂遁逃的方向,想要追击,却发现自己的本源之力已彻底耗尽,身体一软,差点从云巅跌落。好在帝江及时瞬移过来,扶住了他。此刻,战场上方的魔气正在快速消散,失去了罗睺的掌控,修罗魔军瞬间陷入混乱,有的魔兵开始四散奔逃,有的则在巫族战士的反击下被斩杀。
“刚才……是哪位前辈出手?”帝江扶着鸿钧,声音中带着敬畏——他能感觉到,刚才定住时空的力量,比盘古大神的气息还要古老,绝非洪荒现存的任何生灵所能拥有。
鸿钧摇了摇头,他看向昆仑虚方向,那里的金色光痕早已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但造化玉碟上残留的温和力量,以及自己脑海中那道淡漠的声音,都在告诉他,那位前辈是真实存在的。他轻轻抚摸着造化玉碟,碟身上的法则纹路已完全修复,甚至比之前更加莹润,显然是那位前辈的力量所致。
“那位前辈……不愿暴露身份。”鸿钧缓缓开口,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一丝释然,“但他既然出手助我,便证明洪荒的‘道’,并未偏离盘古开天的初衷。”
与此同时,昆仑虚深处的起源殿中。
龙宇缓缓收回了笼罩在鸿蒙盘上的源力,他身前的水镜中,正映着战场的景象——罗睺残魂遁逃,鸿钧被祖巫扶住,巫族战士正在清剿残余的魔兵。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定住时空、助鸿钧斩罗睺肉身的,不是自己。
“兄长,罗睺的残魂未灭,日后恐怕会成为隐患。”龙曦站在一旁,手中的三尖两刃枪微微震颤,显然还想追击罗睺的残魂。她看着水镜中罗睺遁逃的方向,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甘,“不如我去魔渊一趟,彻底斩了他的残魂?”
龙宇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水镜中玄冥的身影上——此刻玄冥正站在战场边缘,望着昆仑虚的方向,眼中带着一丝迷茫与熟悉,显然她也感觉到了鸿蒙盘的力量。他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罗睺的残魂已不足为惧,魔渊的本源被他损耗大半,万年内他翻不起什么风浪。倒是玄冥……她体内的源力,开始觉醒了。”
龙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玄冥的身影,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兄长的意思:“你是说,玄冥能感应到你的力量?”
“嗯。”龙宇点头,手指轻轻划过鸿蒙盘,盘面上的纹路微微闪烁,“她本就是我以起源力暗中引导诞生的祖巫,体内藏着一缕我的本源——刚才定住时空时,我的力量泄露了一丝,恰好被她感应到了。”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回到水镜中鸿钧的身上:“鸿钧接下来会以身合道,补全天道的裂痕。龙汉初劫虽已落幕,但洪荒的‘劫’,才刚刚开始。巫妖并立的时代即将到来,玄冥作为祖巫,必然会卷入其中——我今日助鸿钧,也是为了给洪荒争取一些时间,让她能有足够的实力,应对未来的巫妖劫。”
龙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看向水镜中逐渐恢复秩序的战场,又看了看兄长平静的侧脸,突然觉得,兄长看似隐世观劫,实则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洪荒——守护着那些他在意的人和事。
而战场之上,玄空正站在一处高坡上,手中的玉笔飞速地在竹简上记录着什么。他的笔尖沾着的不是墨,而是鸿蒙宗特有的“源墨”,能将发生的一切永久地记录在竹简上,不被时光侵蚀。竹简上,赫然写着:
“洪荒历千年,龙汉初劫末,魔主罗睺欲以魔代天,战鸿钧于西极魔渊。危急之际,昆仑隐世至尊以鸿蒙盘定时空,示鸿钧罗睺破绽。鸿钧遂以造化玉碟斩罗睺肉身,残魂遁入魔渊。至尊隐于昆仑,不露其形,唯留鸿蒙紫气绕昆仑三日,以示洪荒无恙。”
玄空写完最后一个字,抬头望向昆仑虚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敬畏。他知道,今日发生的一切,将成为洪荒历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而那位隐世的至尊,也将成为洪荒生灵心中,最神秘、最强大的守护者。
远处,不周山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巍峨,战场的血迹正在被天道降下的甘霖冲刷,新的嫩芽已在龟裂的土地上悄然冒出。龙汉初劫的战火终于熄灭,而洪荒的新篇章,正随着鸿钧即将合道的脚步,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