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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无边无际,沉入水底般的冷,浸透骨髓,冻结灵魂。黑暗厚重得如同凝固的焦油,拉扯着意识不断下沉。唯一残留的触感,是右臂断口处缓慢渗出的、带着微弱冰麻感的粘稠,仿佛身体里装着一汪冰冷的毒液,正无声地向外流淌,带走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天尧哥!撑住!你他妈给老子撑住!”

声音像是隔着万丈水幕传来,狂暴、粗粝、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惶和破音,一下下撞击着冰冷的黑暗。阿豹?是阿豹那憨货的声音?

刘天尧的意识在黑暗的泥沼深处挣扎。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阿豹怎么来了?这个暴力狂人,不是在m市替他守着荆棘会那点摇摇欲坠的江山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万里之外的南美地狱?梦境?幻觉?还是……自己真的快死了?

剧痛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波波涌来,终于冲垮了意识脆弱的堤坝。他猛地睁开左眼!

光线昏暗、摇晃。像是一盏老旧快要熄灭的煤油灯在头顶摇曳,投下昏黄不定的光晕。视线模糊,如同蒙着厚厚的油污,只能勉强辨认出粗糙、坑洼、布满深色霉斑和蜘蛛网的木制天花板在晃动。

剧烈的眩晕感伴随着恶心猛地袭来!胃里没有东西,只有一股强烈的酸腐气直冲喉咙。他偏过头,“哇”地一声,呕吐出来的却只是粘稠带血的胃液和胆汁,灼烧着干裂的食道,带来火辣辣的痛。

右臂断口处那冰麻的粘稠感瞬间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亿万条细小的针,正顺着断口的创面凶狠地向身体更深处钻刺!仿佛有活物在血肉里蠕动!这非人的剧痛让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喉咙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野兽般的短促嘶鸣!

一只大手带着滚烫的温度,猛地按在他因剧痛而剧烈颤抖的左侧肩胛上!那力量极大,几乎将他半边身体死死按进坚硬粗糙的木板床里!粗粝的指节布满老茧,刮擦着皮肤,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和绝对的压制力量。

“别动!伤口要裂了!别动!忍着点!”阿豹那双布满血丝的铜铃大眼凑得极近,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里面交织着焦灼、凶戾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担忧。他死死盯着刘天尧唯一能视物的左眼,仿佛要从中汲取对方生命残存的火星。“你他妈命是铁打的!阎王不收!听见没有?!给老子挺住!”

粗重的、带着浓烈血腥气和汗臭的热气喷在刘天尧脸上。

意识稍微凝聚。痛楚也稍微驯服了一些,如同蛰伏的毒蛇。视线清晰了一点点。

这是一间狭窄到令人窒息的小屋。空气极其浑浊,浓烈的消毒水味、陈年汗味、发霉木材味、还有一种甜腻得令人作呕的腐败草药味混合在一起,几乎形成有形的油脂糊在鼻腔里。墙壁是粗糙的、糊着烂泥和草秆的木板,多处开裂,露出里面暗沉沉的原木纹理。几道裂缝特别宽的地方,还顽强地挤进来几缕外面灰蒙蒙的天光,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无数灰尘颗粒。

那张他躺着的所谓“床”,就是几块厚木板拼凑在土墩上,上面铺着一层硬邦邦、油腻发黑、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旧毡毯。刚才呕吐的污物溅在上面,形成一小滩暗浊的水渍。

一张歪腿的破木桌子紧挨着床头。桌上堆满了难以形容的瓶瓶罐罐——有装着浑浊黄色液体的玻璃瓶,瓶壁上爬满油污;有脏兮兮的铁皮罐子,盖子歪斜,露出里面深褐色的、散发苦气的糊状物;几只粗大简陋的竹筒里,插着几根根部糊满泥巴的、蔫巴巴的新鲜草药;几片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随意揉在桌角,大概是绷带?旁边还散落着几块沾着凝固血迹、边缘发黑的棉纱团,散发着腥臭。

桌边地上,一个烧得黢黑的铁皮炉子还在苟延残喘,从歪扭的炉门缝隙里透出微弱的红光,炉子上放着一个把儿都断了的旧铝锅,里面不知煮着什么,发出嘶嘶的微响和一股……类似炖肉却又带着腐烂气味的怪异味道。

一个背影佝偻干瘦、穿着破烂花衬衫和肮脏大裤衩子的老头背对着他们,正凑在那摇曳的煤油灯下,手里捏着两根又长又锈、几乎看不出原色的铁钳子,在灯焰上费力地烧着。铁钳尖端被烧得微微发红。空气中弥漫开铁锈灼烧的特有焦糊味。老头布满褶皱的后脖颈晒得黝黑,稀疏花白的头发像被野狗啃过,几缕油腻的粘在汗湿的皮肤上。他脚边扔着半根卷得乱七八糟的土烟卷,烟灰落了一地。

刘天尧的眼珠极其艰难地向下转动了一下,看向自己的右臂。

从肩头往下,直到手肘上方大约半掌宽的位置,没了。

裹着一层厚厚的、颜色极其污浊、像是用烂草和脏布混合捣烂的墨绿色药膏。药膏散发着刚才嗅到的那股甜腻到令人窒息的腐烂气息。断臂周围的皮肤肿胀发亮,呈现出一种濒临溃烂的深红紫色,密密麻麻布满了扭曲鼓胀的青黑色血管网,一直蔓延到肩颈。断口药膏的边缘,仍有极其缓慢的、带着诡异淡蓝色荧光的浓稠液体持续渗出,每渗出一点,皮肤下的血管就仿佛有活物涌动般地鼓起一波。

“……豹子……我……”刘天尧艰难地张开干裂出血的嘴唇,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耗费巨大的力气。

“别他妈说话!”阿豹凶狠地打断他,那只按着刘天尧肩膀的大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量,仿佛要将所有生命力从他掌心输过去。他另一只手快速在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鼓鼓囊囊、油腻肮脏的土黄色油纸包,一股浓郁香甜的气息瞬间盖过了房间里的浑浊怪味。

阿豹动作粗鲁却又异常小心地掀开油纸一角,露出一块深褐色的、散发着诱人光泽和热气的物体。是烤得焦香的肉!他用指甲从上面小心地撕扯下一小条,顾不上滚烫,就往刘天尧干裂渗血的嘴边塞:“吃!快吃一口!老巴里说你现在就得这个续命!管他妈的什么伤!吃了再说!”

刘天尧下意识地偏开头。那浓郁的肉香混合着油纸包散发出的特殊脂类腻香,在这充斥着腐败草药和污物气息的环境里,非但没有勾起食欲,反而让他本就翻江倒海的胃部再次剧烈痉挛,干呕不止。

“你!”阿豹眼里的焦躁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他气得太阳穴上青筋突突直跳,捏着肉条的手都有些发抖。看着刘天尧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看着那汩汩渗出、泛着蓝光如同诅咒般粘稠的血污,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慌和暴怒混杂着冲上脑门。他猛地扭头,朝着背对他们烧铁钳的枯瘦老头发出暴戾的咆哮:“老东西!你他妈倒是快点!再磨蹭老子把你这条烂巷子连同这破屋子一起拆了!”

那枯瘦老头——老巴里,像是聋了一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只是将那烧红的铁钳尖端,慢条斯理地凑到自己仅剩几颗、泛着黄垢的牙齿旁,轻轻“呸”了一口唾沫上去。嗞啦!唾沫瞬间化作一丝青烟消失。他满意地、用喉咙深处含混不清的方言嘟囔了一句什么,才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如同被风干核桃刻出的脸。皱纹深得像是用刀刻上去,沟壑纵横,每一道里都嵌满了南美热带丛林特有的湿滑泥垢和草屑。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得如同骷髅,一双浑浊昏黄、布满血丝的细小眼睛却异常专注锐利,像是黑夜中寻找猎物的秃鹫。他的目光越过焦躁暴怒的阿豹,直接落在刘天尧的断臂伤处,在那不断渗出的诡异蓝光粘液上停留了几秒,浑浊的黄眼睛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波动,像是老猎人发现了追踪多年的珍稀猎物踪迹时特有的兴奋光芒。

“急什么……猴崽子……”老巴里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老树皮,嘶哑含混,“这种‘血脓’……不是铁疙瘩烧红了就能烙的……”他的x国语极其生硬拗口,但意思很清楚。他又嘟囔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方言,佝偻着身体,颤颤巍巍地从脚下烂泥一样的地面捞起一个脏兮兮的破陶罐。陶罐口破了好几个豁口,里面小半罐浑浊不堪、带着大量沉淀物的泥浆水。他也不嫌弃,直接端到铁皮炉子旁,将铝锅里冒着热气、散发怪味的液体小心地兑进陶罐里,用手指搅和了几下。

浑浊的水面上漂浮起一层油花和不明颗粒物。

“那蓝水……是‘钥匙虫’的‘汁’……‘钥匙虫’在啃他的骨头……也啃他的魂……”老巴里端着破陶罐走近,浑浊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黏在刘天尧的伤口上,“强按……没用……它要‘吃’东西……才有劲出来喘口气……才能拿烧红的铁……逼它挪窝……”

他说着,浑浊昏黄的眼睛瞟向阿豹手里那块深褐色、散发着诱人脂香的肉。意思不言自明。

阿豹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额角的青筋再次爆突起来。他死死攥着手里的油纸包,指骨捏得发白,像是握着什么剧毒之物。他看着刘天尧毫无血色的脸,看着他断臂处不断渗出的、如同诅咒标记般的蓝光粘液,又看看老巴里那张深不可测的枯瘦老脸。

“操!操操操!”阿豹最终发出一声极度憋闷压抑的狂吼,如同困兽,猛地再次撕下一条肉,动作粗暴地、近乎塞进刘天尧紧闭的嘴唇缝里!“吃!必须吃!就算变成活尸也得给老子吃下去!”

浓郁得令人窒息的油香肉味混合着药膏的腐败气息和自身的血腥味直冲大脑,喉咙被堵住,刘天尧再次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他条件反射地想扭开头吐掉。

“吃——!!”阿豹的咆哮带着一种彻底失控的疯狂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红着眼睛,那只按住刘天尧肩膀的大手猛地卡住他的下颌,强行将他的嘴巴掰开一点,另一只手狠狠地把那腥腻的肉条往里塞!动作粗暴得完全不顾后果!

滚烫粗糙的手指捏着下颌骨,指节的厚茧刮擦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痛。浓烈油腻的肉味塞满了口腔鼻腔,瞬间压过了所有气味,化作一种生理性的、无可遏制的翻江倒海!胃里仅存的酸水猛地冲上喉头!

就在他挣扎欲呕的刹那!

那只一直在污浊中慢悠悠搅拌泥浆水的手!老巴里的手!竟快得如同鹰隼!干瘦枯硬的手指闪电般探出,不是扶他,而是极其精准地、狠狠地按在了刘天尧胸口下方某个点!

“呃!”

一股尖锐无比、如同被牛毛针刺穿的剧痛瞬间从被按处传来!仿佛一根冰冷坚硬的钢针穿透皮肉,直插腹腔!这股突如其来的、定位精准的剧痛,如同在汹涌的恶心潮水中投下了一颗炸弹,瞬间炸散了他所有的抵抗和排异反应!胃部的痉挛像是被一只手强行按住捏紧!

刘天尧瞬间僵直!

与此同时!

那块油腻滚烫、散发着致命脂香的肉条,被他刚才那一呕的本能反应,加上阿豹强行塞入的力量,在喉咙口滑了一下,咕噜一声,连带着胃液和血腥,被硬生生挤进了食道!

瞬间!

一股极度诡异的暖流,如同点燃的汽油线,顺着他强行下咽的食道猛地向下燃烧蔓延!那股暖意所过之处,原本火烧火燎的疼痛和呕吐感瞬间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恐怖的……满足感?仿佛干涸龟裂的大地终于被甘霖滋润,每一个饥渴的细胞都在疯狂地尖叫着吸收这奇异的能量。它流向四肢百骸,尤其是……那条断臂深处!

嗡!

右臂断口处的亿万条啃噬针扎的痛楚骤然加剧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像是那亿万条贪婪的线虫被注入了狂暴的燃料!它们欢欣鼓舞地蠕动着、翻滚着、疯狂地吞噬着那刚刚流淌进血液的、带着浓郁脂香的奇异暖流!断口处渗出蓝光粘液的速度猛地加快了不止一倍!粘稠的、泛着荧光的液体如同坏掉的水管,一股一股地涌出来!

更可怕的是,在那厚厚污浊的墨绿色药膏覆盖下,断臂末端的皮肤表面,剧烈地鼓胀起伏起来!如同下面有无数密集的小包在疯狂地涌动聚集!皮肤被撑得薄如蝉翼,颜色变得更加诡异深紫!几乎要爆裂开!

“就是现在!按住!”老巴里那如同枯叶摩擦的尖细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疯狂的兴奋!

阿豹几乎是在老巴里话音响起的瞬间就动了!他爆发出比之前压制刘天尧时更强大的力量,如同沉重的铁箍,整个上半身都压下来,死死箍住刘天尧的上半身和唯一能动的左臂!他用厚实的胸膛抵住刘天尧的背,滚烫的汗水滴在刘天尧冰冷的脖颈上!铜铃大眼里再无暴怒,只剩下一种搏命般的专注和一丝……恐惧?对这诡异场面和未知结果的恐惧!

老巴里那双枯瘦如柴、沾满泥垢的手动作却快得惊人!他右手猛地抓起那把烧得通红的铁钳!钳口张合间,带着扭曲空气的热浪!同时左手如同鬼魅般探向刘天尧断臂伤处厚厚药膏下的某个疯狂蠕动的鼓包!

“呃啊啊啊——!”

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惨绝人寰的嚎叫猛地撕裂了狭窄小屋浑浊的空气!

老巴里的枯爪精准地捏住了那团滚动的鼓包!猛地将覆盖在上面的污浊药膏连同下面薄得几乎透明的皮肤狠狠撕开一个裂口!动作快、准、狠!如同撕开一个腐烂的脓包!

皮开肉绽!

黏稠如同岩浆般的、泛着妖异蓝紫色荧光的浓浆混杂着细碎的、仿佛还在微微蠕动的肉芽碎屑,如同高压水枪般猛地从撕裂的创口中喷射出来!腥臭得令人灵魂冻结的气味瞬间弥漫到极致!

噗嗤!

紧随而至的,是那把烧得暗红、带着滋滋声的铁钳!如同烙铁烙印生猪肉!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按在了那个刚刚撕裂开、正疯狂喷射脓血的创口深处!

白烟和皮肉焦灼的刺鼻气味猛烈升腾!

刘天尧被阿豹死力按住的身体骤然爆发出垂死野兽最后的力量!整个身体像被电击的鱼一样剧烈挣扎弹跳!捆绑木架的绳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断臂创口处的血肉在烧红的铁钳碾压下发出瘆人的滋啦声!

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钎直接捅进了大脑!将所有的意识彻底撕裂!眼前只有一片比地狱更黑暗的猩红!

在这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和灼烧的巅峰!

恍惚间,他“听”到了!

无数个重叠的、细碎到超越人耳捕捉极限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嘶鸣!

“嘶嘶嘶——”

“吱吱吱……”

如同亿万条被高温活活烫死、烧焦的毒虫发出的、带着极致痛苦和怨毒的临死尖啸!它们重叠着,尖叫着,在他血肉深处、骨髓中央、每一个被侵蚀的神经末梢上疯狂涌动,然后被那柄滚烫的烙铁蛮横地、永久地烫死成灰烬!

这超越所有感官承载极限的声音风暴仅仅持续了一瞬。

紧接着,就是席卷一切的黑暗。

刘天尧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像风中残烛,被剧痛吹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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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在黑暗与冰冷的混沌中漂浮了多久。

一滴冰冷的水珠,“啪嗒”一声,正砸在刘天尧干裂起皮的眉心。

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每一次微弱的颤动都牵扯着神经深处残留的幻痛。他极其缓慢地、一点点掀开了左眼的眼皮。

光线依旧是昏暗的。还是那盏摇曳欲熄的破油灯。还是那片遍布霉斑蛛网的污秽天花板。但那股之前塞满鼻腔的、令人作呕的浓郁腐败草药味和脓血腥臭,似乎……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空气里飘散着一种更单纯的、火焰灼烧过什么东西后特有的焦糊味,以及一种……奇怪的、类似晒干海鱼混合着新翻泥土的潮湿气味。

意识迟钝地归位。

剧痛……似乎从撕天裂地的级别,降格为一种沉重、钝麻、却无处不在的隐痛。遍布周身,但核心集中在右肩胛之下那片空荡荡的所在。

他极其小心地移动眼珠,向下看。

右臂断口处,已经被重新厚厚地包裹了起来。不再是之前污浊的墨绿色药膏,而是相对干净些(但依旧看得出泛黄)的土布条,层层叠叠紧紧缠裹着。虽然仍有大片的深红和暗紫色晕染出来,但那种骇人的、仿佛要爆裂开的青黑色血管网已经不明显了,渗出的液体……也没有了那诡异瘆人的蓝色荧光,呈现出一种相对正常的、带着脓黄的暗红色,在布条上洇开不大的一圈,被火塘微弱的暖光映着。

那如同跗骨之蛆的亿万线虫啃噬感和针扎般深入骨髓的冰麻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彻底焚毁后的死寂废墟般的麻木钝痛。

真的……弄出来了?那些啃噬他血肉、寄生在他骨髓里的鬼东西?

“……操!这老东西!怎么还不醒?水都滴他脸上了!”阿豹暴躁如同笼中困兽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浓重的烦躁和不耐烦,在狭小空间里嗡嗡回响。“他妈的……这鬼地方……什么时候能开船?!”

水珠继续滴落。刘天尧转动眼珠,看向声音来源。

屋子中间那个歪斜的铁皮炉子快要熄灭了,只剩下些暗红的余烬。炉火边的破木桌更乱了。装着草药的竹筒被挪开,几块吃剩下、已经冷硬的深褐色肉块(就是那种散发着致命油香的东西)随便丢在一边。之前装着粘稠糊状物的铁皮罐子被撬开,里面空空如也。老巴里佝偻着枯瘦的身体,正小心翼翼地把一只缺边豁口的粗陶碗里装着的东西,用小木勺一点点喂进一个瘫坐在墙角的人嘴里。

那个人是……

刘天尧昏沉的大脑需要时间去辨认。

是卡洛斯!罗顿手下那个凶神恶煞、力大无穷、差点打死他(并几乎捏碎他脊柱连接神经)的头号打手!此刻的卡洛斯,狼狈得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发紫,靠着潮湿阴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那身标志性的背心早就没了,赤着肌肉虬结的上身,厚实的胸膛上胡乱缠着发黑的破布条,但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肋下和左腿膝盖上方!

肋下那处被千夏用肋差捅入的地方,伤口同样裹着破布,但洇开了一大片乌紫色的干涸血迹,还有更多的血沫随着他每一次艰难的呼吸,从那布条缝隙里渗出。他那条曾经强壮得足以轻松踢碎石头的左腿更是可怕!腿肚子肿胀得发亮,皮肤呈现出一种极为不祥的黑紫色,从膝盖上方一直蔓延到脚踝!裤子被剪开,伤口暴露在外,竟是一大片深可见骨、边缘如同被墨汁浸染的溃烂!那溃烂处的皮肉如同被泼了浓硫酸,甚至能隐隐看到泛着死白的骨头!一股远比之前刘天尧断臂处脓血更加腥臭、带着腐败甜腻的气味正从那里散发出来!

是老巴里那锅煮出来的怪味“炖肉”味!

老巴里干枯的手指捏着小木勺,正将陶碗里一种深红色、质地如同半凝固淤泥般、散发出刺鼻辛辣和腥臊混合气味的糊糊,一点点灌进卡洛斯因痛楚和恶心而紧闭的牙关。卡洛斯每被灌入一口,身体就剧烈地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呻吟。

阿豹焦躁地在炉子边踱步,如同一头随时会暴起的猛兽。他魁梧的身躯使得这原本就狭小的空间更加逼仄。他时不时恶狠狠地瞪一眼角落里的卡洛斯,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赤裸裸的杀意和极度不耐烦。卡洛斯似乎感受到那目光,浑浊失焦的眼睛努力抬起来,想要迎上,却只剩下空洞的痛苦和濒死的虚弱。

刘天尧的视线缓慢地移动,越过破桌子,落在床脚边地上一滩狼藉的污物里。那是他之前吐出来的东西。但其中……格外扎眼的,是几团深棕色、形状扭曲、比指头略粗、表面布满焦黑卷须状物,像是被油炸透了的巨型肉虫残骸!它们被包裹在半透明的黏液和血块之中,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臊腐臭。

那就是……被烙铁烫出来的……寄生在他身体里的……“钥匙虫”?

“咳……咳……”刘天尧喉头滚动,肺部拉扯着发出嘶哑的轻咳,牵动全身的伤口,传来一阵紧密的钝痛。

“操!醒了?天尧哥?!”阿豹猛地回头,铜铃眼瞪得溜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巨大的身影几乎将刘天尧完全罩住。他脸上瞬间爆发的狂喜如同拨云见日,“我就知道你死不了!操!你他妈吓死老子了!”他粗厚的手掌重重拍在刘天尧没受伤的左肩上,动作依旧莽撞,但已经下意识地收了几分力道。

“……豹子……”刘天尧的声音如同被车轮压过,气若游丝,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胸腔的闷痛。“……你……怎么……”

“闭嘴!先别问!”阿豹凶巴巴地打断他,动作却利索地抄起桌上一个脏兮兮、布满缺口的破搪瓷缸子,里面小半缸浑浊不堪的水。“喝水!快喝两口润润!老东西!他醒了!人现在没事了吧?”

老巴里慢吞吞地放下手里的小陶碗和木勺,卡洛斯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下去,发出痛苦的喘息。老巴里佝偻着转过来,浑浊的黄眼珠在刘天尧脸上和他裹着土布条的断臂处扫过,尤其是在那布条上暗红色而非蓝光的晕染处停留了一瞬。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咯”声,像是不耐烦,又像是某种认可。他没有回答问题,只是浑浊的目光越过阿豹,落在门缝外那片被昏暗天光勾勒出的、更加昏暗的雨巷深处,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快了……”阿豹似乎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或者说习惯了这老东西的哑谜,他脸色一沉,眼中最后一点喜色迅速被凝重和焦虑覆盖。

刘天尧在阿豹的帮扶下,就着那只缺口搪瓷缸,小口抿了几口那浑浊苦涩的脏水。水流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丝冰冷的抚慰。

意识在一点点凝聚。

混乱的记忆碎片也开始涌入脑海。

金库的惨白灯光,罗顿贪婪的嘴脸,卡洛斯冰冷的铁拳,安娜倒在血泊中的冰冷身体……

千夏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眼睛……

那个扛走安娜尸体、手腕上带着狰狞乌鸦纹身的男人……

他脚边沾满泥浆草屑的胶靴……

泥泞里那个被仓促涂抹的鱼形标记……

和……他被彻底击溃意识前,被丢在他脸旁边血污里的那个湿漉漉的……沾满新鲜湿泥的油布包!

刘天尧的瞳孔猛地收缩!如同一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进!

油布包?!

他用尽力气猛地抬头,肿胀的左眼如同被吹灭的灯笼烛芯,迸射出骇人的锐光!

他的视线疯狂扫视这间狭窄、肮脏、堆满破烂的小屋。

炉火?桌子?瓶罐?地上卡洛斯的死狗样?阿豹的焦躁?……

没有!没有那油布包!

“……包裹……”他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冰冷,“……那……油布……”

阿豹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什么包裹?水?还要?”他误会了,拿起破缸子又要递过来。

“不是!”刘天尧猛地挣开他的动作,牵动伤口疼得一阵抽气,眼神却死死盯住阿豹,“……我晕倒……前……有……油布……包!湿的!带泥!”他语无伦次,但每一个词都像淬了冰。

阿豹看着刘天尧那骤然绷紧、仿佛地狱归来般的眼神,终于反应过来。他魁梧的身体停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有后怕,有犹豫,还有一丝……冰冷的沉重。

他缓缓地、极其谨慎地侧过身体,露出了身后炉子旁那片被火光勉强照亮的肮脏墙角。

墙角堆着几个散发腐烂草木霉味的破筐和一个裂了缝的空木箱。

就在木箱旁边,靠着潮湿霉腐木墙的地方。

那个油布包裹,正静静地躺在一小片被炉火映得半明半暗的干泥地上。

深绿色、厚重的油布,紧紧卷成几圈,表面依然覆盖着一层半湿半干的黄褐色泥浆,边缘沾着一些污黑的泥点和斑驳暗红的……血迹。它像一块刚从河底淤泥里捞出的、包裹着秘密的沉重石碑,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沉默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存在感。包裹的侧边,靠近卷口的地方,一大片深褐色的、如同血迹浸透又干涸的暗斑格外刺眼。

油布的其中一角,似乎曾被极其匆忙或者粗暴地撕开过,没有完全展开,就那么不规整地向上翘着。隐约露出里面……是纸?带着某种字迹的纸?但更刺眼的是,在那被撕开的边缘缝隙处,在油布和里面纸张之间,似乎……残留着几抹尚未完全干涸的、极其暗淡的……

粘稠的……

微微反着蓝绿色……

荧光的……污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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