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苏婉出来!”刘天尧的嘶吼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雷暴里。
废弃罐头厂铁皮屋顶被雨点砸得犹如百面战鼓。
安娜的银发紧贴额角,雨水混着嘴角血丝流向下巴,瑞士军刀割开第三个打手的喉咙时,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莫雷洛斯这老狗,收钱的时候像条软骨蛇,翻脸倒快!”
阿豹拖着一瘸一拐的陈小川撞开锈蚀的铁门,身后追兵被暴雨模糊了身影。
陈小川按着腰间崩裂的伤口,血水从指缝溢出:“监控…死角在西边冷库…”
突然,仓库尽头破木门“哐当”弹开。
刘天尧瞳孔骤缩——
几个打手拖死狗般拽出来的苏婉,白大褂撕裂,脸侧肿得几乎认不出五官。
一只青筋虬结的手掐住她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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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鞭抽打着大地,废弃的“丰收罐头厂”像一头搁浅在黑暗里的金属巨兽,周身锈迹被倾盆雨水冲刷出狰狞的暗红。铁皮屋顶在暴雨的狂轰滥炸下疯狂震颤,发出千军万马擂鼓般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腥气、霉菌的酸腐,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被暴雨反复搅起的,鱼虾的臭气。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空,瞬间照亮厂区深处。几个人影如同鬼魅,在纠缠撕斗,每一次刀锋的反光都像一道细小的霹雳,转瞬即逝,只留下更深的黑暗和喘息。泥水被无数双脚反复踩踏,变成了粘稠的黑褐色沼泽。
刘天尧猛地撞开纠缠的某个打手,那人惨叫一声,手里生锈的钢筋棍脱手飞出,“哐当”撞在远处一堆废弃的铁皮鼓上,发出刺耳的回响。闪电熄灭的刹那,刘天尧的目光死死盯住厂房最深处那扇紧闭的、由破木板和铁皮胡乱拼凑的矮门,眼里的血色比闪电更骇人。
“苏婉——!”
他的嘶吼像垂死野兽的咆哮,却瞬间被头顶炸响的又一个惊雷彻底吞没。更多的打手从黑暗的角落和巨大的废弃机器后面涌出,手里的砍刀、撬棍、钢筋闪烁着冰冷的恶意。
一道银光在他身侧乍然亮起!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划破一名持刀扑近的打手喉咙。滚烫的血雾瞬间喷出,在惨白闪电映照下显得格外妖异。安娜紧贴到刘天尧后背,冰冷的喘息喷在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能割裂空气的锋利:“莫雷洛斯这老狗!拿钱的时候像条舔靴子的软骨蛇!翻脸倒比南美雨林的毒蝇还快!”
她的银色短发被雨水和血污紧紧粘在脸颊、额角,雨水混着嘴角破口渗出的血丝,蜿蜒滑过她紧绷的下颌线。她手里的瑞士军刀短小却致命,刀尖还在滴血。刚才的杀戮没有在她眼中掀起一丝波澜,只有对背叛的极度厌恶。
“撤!这边来!”一声爆喝从稍远处的门口炸开。
阿豹那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出现了。他仅存的右臂死死夹着几乎完全靠他支撑的陈小川,像拖着一只破麻袋,正艰难地撞开那扇摇摇欲坠、锈蚀穿孔的铁皮大门。门扉撞在墙上又弹回,发出刺耳的呻吟。密集的雨点立刻将他们淋了个透心凉。门外是黑洞洞、雨帘密布的厂区废墟,几个追兵的影子在暴雨中显得模糊不清。
陈小川的腰腹位置一片深色的濡湿,即使隔着湿透的廉价t恤,也能看到鲜血正从他自己死死捂住的手指缝里不断渗出,被雨水迅速冲淡。他那张向来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惨白如纸,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抑制不住的痛楚。他努力睁大眼睛,视线穿过雨幕和伤痛,飞快地扫过混乱的厂房顶部角落。
“老刘…安娜!”陈小川的声音发虚,气息艰难,但口齿依旧清晰,“左上角的钢梁后面…摄像头黑掉了…西边!通向旧冷库那边的路…监控是瞎的!得走那儿…” 他每说几个字就要猛吸一口气,冷汗混着雨水从鬓角淌下。
刘天尧一脚踹开又一个扑上的敌人,正要向阿豹他们靠拢。
“哐当——哗啦!!!”
一声刺耳到令人牙酸的巨响!
不是雷鸣,是厂房最深处那扇破败的木门被一股巨力从里面猛地撞开!碎裂的木片和锈蚀的铁皮四处迸溅!
惨白的电光再次劈落,这一次,将门内涌出的景象照得清清楚楚,毫发毕现!
刘天尧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仿佛瞬间冻结,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大手狠狠攥住!
三个身材彪悍、纹身狰狞的打手,正像拖拽一条破麻袋一样,将苏婉从门里拖出来。她身上那件象征救死扶伤的白色护士服,此刻成了褴褛的布条,被污血和泥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令人揪心的脆弱线条。她的脸侧高高肿起,一片吓人的青紫,嘴角破裂,鲜血糊了半张脸,一只眼睛肿得完全无法睁开,另一只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隙,里面盛满了绝望的灰烬和生理性的泪水。污泥沾染着她的头发和脸庞,昔日那份温柔清秀被彻底碾碎。
一只如同铁钳般的、布满了暗青色刺青的手,正死死地、恶狠狠地扼住她纤细脆弱的脖子!那只手用力极大,指关节泛出白骨般的白色,苏婉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微弱的“嗬嗬”声,脸色因为窒息迅速由惨白转向可怕的绀紫,身体本能地、徒劳地挣扎。
扼住她脖子的光头壮汉站在最后面,咧着嘴,露出满口烟熏的黄牙,眼里是纯粹的暴虐和施虐的兴奋。他身后涌出的,是更多面目凶狠的打手,堵死了那扇破门。
时间在雷声和暴雨声中似乎凝固了一瞬。
“操你祖宗——!”
一声震破耳膜的狂吼如同平地惊雷,带着滔天的恨意和焚尽一切的疯狂炸开!
那不是刘天尧的吼声,是阿豹!
就在门破、苏婉被拽出来的瞬间,阿豹那双原本因失血和疲惫而有些黯淡的狼眼,瞬间被点燃成两颗烧红的炭球!狰狞的血丝如同蛛网般瞬间爬满整个眼球。陈小川被他用尽全力推向旁边一堆相对干燥的废旧麻袋垛。
“阿豹!”陈小川惊叫着被搡开,摔倒在泥泞中。
“狗杂种!放开她!”阿豹的嘶吼声盖过了暴雨,像头发疯的公牛,完全无视了自己身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和那条沉重的假腿,仅存的右手竟抄起了地上一截锈迹斑斑、满是油污的钢管。
他拖着那条残腿,义肢踩在水坑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带着一股惨烈的、同归于尽的气势,不管不顾地朝着门前的打手群撞了过去!狂风卷起雨滴抽打在他脸上,整个人犹如出膛的炮弹,破开雨幕!
“阿豹!别他妈硬冲!”安娜疾声厉喝,手中的瑞士军刀如毒蛇般刺出,逼退侧面两个试图拦截的打手。她的喊声被淹没在阿豹的狂吼和骤然加剧的暴雨声中。
刘天尧的心猛地沉向深渊。阿豹此时扑过去,就是送死!那扇破门如同一个张开的兽口,等着吞噬任何莽撞的猎物!他必须动手,而且要比阿豹更快!
“唔…呃…”
苏婉喉咙里挤出的痛苦呜咽,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刘天尧的耳膜,引爆了他大脑中最后一根名为“克制”的保险丝。
“噗!”
谁也没看清刘天尧是怎么动的。安娜只觉眼前一花,那个被她逼退的打手喉咙上已经多了一个极其狭窄、正汩汩向外疯狂冒血的细缝——只有极其轻薄、极其锋利的刀刃才能造成这种几乎看不见创口却足以致命的伤痕。刘天尧的身体像是解除了所有重力的束缚,借着蹬在一堆废弃铁桶上的反作用力,身体在空中诡异地拧转,目标明确地射向门内拽着苏婉手臂的左边打手!
雨点打在他的肩背上啪啪作响。
苏婉似乎感觉到一道熟悉的风掠过身侧,她那只勉强还能睁开一丝缝隙的眼睛里,看到闪电映照下那个扑过来的身影,那一瞬间,她肿胀发紫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翕动了一下,像是在叫他的名字,又像是无声的悲鸣。
“找死!”扼住苏婉脖子的光头壮汉狞笑出声,左手猛地抽出腰后一把刃口厚重、布满了狰狞齿牙的砍山刀!冰冷的刀刃反射着惨白电光,当头劈向空中的刘天尧!这一刀势大力沉,角度刁钻,带着破空的闷啸,完全封死了刘天尧进攻的角度!
死亡的阴风瞬间罩顶!
“叮——!”
一声极其短暂、极其刺耳的金铁交鸣!
千钧一发!
安娜甩手掷出的那把染血的瑞士军刀,如同一道银色闪电,精准无比地撞在光头壮汉厚重的砍山刀侧面上!力量不算大,却足以让那致命劈砍的角度歪上那么一小寸!
“噗嗤!”
就是这一寸之差!
光头壮汉的重刀擦着刘天尧的手臂外侧劈落,厚实的工装外套瞬间被割开,内里的皮肤火辣辣一痛。但刘天尧灌注了全身力气的右臂也终于递到!被他当作武器的,赫然是那条特制的、缠在腰间的宽厚铁质腰带扣!沉重、坚硬、带有尖锐棱角,被他当做临时指虎紧握在拳峰上!
咔嚓!
沉闷的骨裂声清晰传出!
“嗷——!”左边那个死死拽着苏婉胳膊的打手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凄厉惨叫,整张脸刹那间扭曲变形。刘天尧那全力挥出的腰带铁扣,结结实实、毫无保留地狠狠擂在了他的面门正中央!鼻梁骨连同周围的颧骨瞬间塌陷下去,眼珠暴凸,浓稠的血和着某些可疑的碎片猛地从那被打成一团烂泥的凹坑里喷溅出来。他拽着苏婉的手,瞬间松脱,人像一截烂木头般仰面栽倒,砸起一片污浊的水花。
苏婉失去了一个支撑点,身体猛地向被扼住的方向踉跄了一步。
“妈的!”光头壮汉惊怒交加,砍刀被安娜掷刀打偏已让他暴怒,再看到刘天尧竟在他眼皮底下放倒了一个,扼住苏婉脖子的那只铁钳大手骤然收得更紧!苏婉眼珠猛地凸起,身体痛苦地向后弓起,连呜咽都发不出了。
“给老子滚!”光头壮汉的砍刀再次抡起,这一次,刀刃带起的风声更显狠厉,直劈刘天尧那还未落地的身体中段!同时,他手臂发力,竟将窒息的苏婉猛地拉向自己身前,像一面沉重的人肉盾牌!
刘天尧眼神一厉,身体落地时顺势就是一个狼狈的滚翻,险之又险地避开那足以将他腰斩的重刀。泥水浸透全身。
“当心!”安娜的声音再次穿透雨幕,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焦灼。
更多的打手从门内和左右蜂拥而上,砍刀、棍棒、钢管交织成一张致命的网,罩向落单的刘天尧!他被逼得连连后退,每一次格挡和闪躲都险象环生,冰冷的金属边缘数次贴着身体要害掠过。雨点密集地打在那些挥舞的凶器上,溅起细小的水雾,迷蒙了视线。
而就在这时,人墙的外围,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和疯狂的打斗声!
阿豹冲到了!
“干死你们这帮杂碎!”阿豹如同狂化的蛮兽,拖着义肢冲进人群。那条沉重的假腿成了奇兵,一个势大力沉的横扫,竟将两个躲闪不及的打手直接绊倒在地。他手中的生锈钢管带着狂风般的力道砸下,“砰!”一声闷响,一个倒地的打手脑袋像西瓜般炸开,红白之物溅了阿豹一身一脸,他却浑然不顾,布满血丝的眼睛只死死盯着人群中心的光头壮汉和苏婉。他状若疯魔,手里的钢管毫无章法却又势不可挡地左劈右砸,完全是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的打法!一个打手的钢管砸在他背上,发出沉闷的肉响,他身体晃了一下,反手一钢管就捅穿了对方的肚子!
“小川!锁链!”阿豹一边顶着棍棒的攻击向前猛冲,一边朝着陈小川倒地的方向狂吼。
倒在麻袋堆里的陈小川,浑身湿透,剧痛让他几乎蜷缩成一团。听到阿豹的吼声,他牙关紧咬,用尽全身力气朝几米外那堆机器残骸猛力一踹!
“哗啦啦——”
一堆沉重的金属链条应声滑落。那是罐头厂用来悬挂大型牲畜在流水线上移动的、带着粗重铁钩的生锈锁链!沉重无比,堆在地上像条死蛇。
阿豹的眼睛瞬间亮了!“挡住他们!!”他朝着被围攻的刘天尧方向再次狂吼一声,自己则猛地矮身,躲过劈头而来的一刀,粗壮的右臂一把捞起那堆冰冷、浸满泥水的粗大锁链的一端!
“嘿——!!!”
伴随着一声如同受伤熊罴般的咆哮,阿豹腰背猛然发力,沉重的锁链竟被他硬生生抡动起来!沾满泥水的铁链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呜咽声,在空中呼啸着、沉重地画出一道恐怖的弧线!
“快躲!”
“小心链子!”
堵在门口的打手们一阵惊乱,纷纷躲避。那粗重的铁链前端巨大的铁钩,猛地砸在一个躲闪不及的打手肩膀上!“咔嚓”一声骨裂脆响,那人惨叫着被巨大的惯性带飞出去,撞在旁边的金属残骸上,抽搐两下不动了。
混乱中,一道缝隙被阿豹这搏命的一击强行撕开!
“老刘——!”安娜的呼喊如同尖利的哨音。
刘天尧等的就是这个瞬间!他一直被压制在人群边缘,看似狼狈闪躲,实则眼角的余光从未离开过阿豹和陈小川的动作。就在锁链飞舞、人群混乱的刹那,他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突然释放!不再是后退,而是猛地迎着斜刺里劈来的一把砍刀撞了过去!
这个动作太过出乎意料,那持刀打手一愣,下意识地想要变招。
刘天尧要的就是他这一滞!左臂猛地抬起,竟用厚实的手肘侧面格向刀身下方!砍刀劈在小臂外侧的瞬间,他整个人借着冲势和刀上传来的反作用力,身体如同泥鳅般沿着对方刀杆的方向、以一种完全违反关节常态的角度猛地拧转旋进!
右手并指如刀,凝聚了全身剩余的全部力气,如同毒蛇吐信,精准、迅猛地啄向那打手完全暴露的咽喉侧面!
噗!
喉骨碎裂的声响被淹没在锁链的呼啸声里。
那打手的眼珠瞬间暴凸,砍刀脱手,双手捂住喉咙,嗬嗬作响地倒下。
而刘天尧则借着这一旋一啄的反震之力,强行改变了身体的方向,如同离弦之箭,从那人倒下的空档和锁链荡开的间隙里,悍然射向门口!
目标直取扼住苏婉的光头壮汉!距离在刹那间拉近!他甚至能看清光头壮汉油光锃亮的脑门上被雨水冲开的血珠,还有那骤然放大的瞳孔里的惊骇与狠厉!
光头壮汉反应亦是极快!刘天尧冲近的瞬间,他瞳孔猛缩,不假思索地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将扼在手中的苏婉,如同投掷一个沉重的麻袋一般,朝着刘天尧猛力地推搡过去!另一只手中的砍山刀紧随其后,带着撕裂雨幕的尖锐厉啸,凶狠地横扫而至!这一刀若是扫中,足以将他和苏婉两人同时腰斩!
苏婉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撞来,脸上是濒死的窒息和强烈的痛苦。刘天尧在冲势中强行扭腰侧身,左臂肌肉贲张,用尽全力堪堪揽住苏婉那瘦削冰冷、还在剧烈发抖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闷哼一声,抱着苏婉一起趔趄着向后跌退!而光头壮汉那夺命的重刀,冰冷的刀风已经堪堪扫到他的腰肋!
避无可避!
“喝啊——!”
一声炸裂耳膜的狂吼自身侧响起!
一道比闪电更快的黑色身影猛扑而至!是阿豹!他不知何时已丢掉了那沉重的铁链,爆发出最后的、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力量!他直接用那副沉重的金属义肢作为武器,一条钢与骨铸就的腿,带着泰山压顶之势,狠狠踹向光头壮汉握刀的右手手腕!
“砰!!”
沉重的撞击声,伴随着清晰的骨裂声!
“呃啊——!”光头壮汉发出凄厉惨嚎,粗壮的手腕瞬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反向折断,再也握不住那把沉重的砍山刀!刀脱手飞出,“铛啷”一声远远掉在泥水里。
机不可失!
刘天尧抱着苏婉借势再次站稳。光头壮汉手腕折断,剧痛让他下意识松开了扼住苏婉的手。苏婉脖颈处的压力骤然消失,空气涌入肿胀的喉咙,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身体无力地瘫软在刘天尧怀里。刘天尧甚至来不及多看一眼她的伤势,抱着她猛地蹬地急退!
同时,他眼神骤冷如冰,身体还在倒退中,手臂却猛地向前一甩!
一点细微的银光破开雨幕,疾射而出!快如流光!
光头壮汉还捂着自己折断的手腕痛嚎不止,根本来不及反应!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入肉声响。
他那光秃秃的脑袋猛地后仰,眼睛骤然瞪圆,如同要裂眶而出。一根极细、极长的钢针,不知是什么材质,不像是寻常缝衣针,针尾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红痕迹,此刻竟然精准无比地从他大张的嘴巴里射入,深深没入喉咙深处,只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红点!
“呃…呃呃…”光头壮汉喉咙里发出诡异的漏气声和血液翻涌的咕噜声,庞大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脸上瞬间布满了死亡的青灰色,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噗通一声砸进泥水里,手脚还在无意识地痉挛。
“走!”
安娜疾风般掠至,一把扶住踉跄的陈小川。阿豹挡在众人身后,仅存的右手捡起了地上那根沾染着脑浆和鲜血的钢管,恶狠狠地盯着那几个被这雷霆反杀震慑得一时不敢上前的打手,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像护崽的受伤猛兽。
“带路!”刘天尧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打磨过。他一把将剧烈呛咳、几乎无法站立的苏婉横抱起来,她的身体冰冷而轻飘,脸埋在他胸前湿透的衣襟里,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破碎般的颤音。
“这边!”陈小川忍痛指向废弃厂房深处的黑暗,“后面…堆废料的斜坡下去…有…有下到河边的排水道…”他每说一个字都抽着冷气。
一行人没有任何废话,相互扶持着,无视伤痛,像一支残兵败将,仓惶却决然地冲进厂房深处更浓重的黑暗与雨幕中,留下身后狼藉的战场和遍地无声的狼藉。
“追!别让他们跑了!”
“放信号!给老大放信号!”
“操他妈的!他们杀了巴托!”
愤怒的叫嚣声被甩在身后。冰冷的雨水如鞭子般抽打在每个人身上。厂区深处堆积如山的废料散发出发酵恶臭。刘天尧抱着苏婉跑在最前,脚下滑腻的污泥和铁锈渣几次让他差点摔倒。苏婉在他怀里似乎缓过一口气,冰冷的手紧紧抓着他湿透的衣襟,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无声地看着他的侧脸。
“咳…豹哥…”陈小川在安娜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忍不住回头。安娜立刻扯了他一把:“别回头!快!”
阿豹落在队伍最后,充当着屏障。他拖着那条假腿,速度不快,肩膀和背上又添了两道新砍的刀口,但他只是闷哼着,血混着雨水把半个身子染得暗红。他咬紧牙关,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铜铃大,死死盯着后面影影绰绰、如同跗骨之蛆般咬上来的追兵,手里的钢管紧紧攥着。泥水被他沉重的步伐踩得哗哗作响。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厂区深处,堆满破旧集装箱和垃圾小山的路崎岖不平,冰冷刺骨,满地都是滑腻的机油和不知名的腐烂污物。脚下不断打滑,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锋上。浓稠的黑暗包裹着他们,只有时不时撕裂天空的闪电,才会在刹那间映亮他们脸上交织的血污、雨水和刻骨的疲惫。
终于,在穿过一片仿佛无边无际、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场后,陈小川虚弱的声音喊道:“快…那边…斜坡后面!”
一道用锈蚀铁皮和水泥块堆砌成的陡峭斜坡出现在眼前。斜坡下方,影影绰绰能看到一条散发着刺鼻腥臊气味的排水沟渠,污浊的黑色水流正咆哮着涌入,汇入远处在黑暗中翻滚的更大水声——那是流经N市贫民窟边缘的、有名的“臭水河”。
陈小川脚步虚浮地冲下斜坡,在沟渠边一个隐蔽的、被巨大垃圾袋半掩着的凹陷处摸索着:“这里!撬开后能进去!通到河边的泄洪涵洞!”
安娜立刻上去帮忙。她力竭之下,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被眼疾手快的阿豹一把拉住胳膊扯住。阿豹把她往前一推,自己则转身,面对斜坡上方。
“呼…呼…”沉重的喘息如同拉风箱,阿豹背对着其他人,拖着那条越来越不听使唤的金属假肢,横握着那根染满粘稠血浆、甚至粘着几缕不知名组织的钢管,堵在那仅容一人通过的陡峭斜坡顶端,像一尊饱经风霜、即将崩塌的铁塔。
第一道追兵的手电光柱穿透雨帘,扫到了他的背影!
“在这里!”
“包围他们!”
“干掉那个断手的!”
打手们的怒吼随着风雨飘来,脚步声踩在泥水里噼啪作响。
阿豹舔了舔干裂、沾着泥和血的嘴唇,独眼里爆出凶悍又决绝的厉芒。
“老刘…”安娜焦急地蹲在沟渠边,手里飞快地撬着一块嵌入地面、生满红锈的铁栅栏边缘,急促喊道。
刘天尧抱着依旧在微微颤抖的苏婉,眼神焦急地落在阿豹那堵在斜坡顶端、孤立而显得异常高大的背影上,又飞快地扫了一眼安娜和陈小川狼狈的动作,心头猛地一沉。
“阿豹!”刘天尧嘶吼。
就在这时,被安娜撬动的那块沉重铁栅栏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松动,露出了下方黑洞洞的、弥漫着浓重恶臭和水汽的洞口。
“……通了!”陈小川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意。
几乎在同一刹那,斜坡上方!
“砍死他!!!”
伴随着如同野兽群啸般的吼叫,至少七八个打手的身影,手持闪烁着寒光的凶器,从斜坡上方猛扑下来!当头一人手中的开山刀带着千钧之力,搂头盖脑朝着阿豹的头顶劈下!
阿豹眼中血光大盛,不闪不避!他猛地一声虎吼,竟迎着刀锋踏前一步,粗壮的右臂运足全力,手中钢管斜向猛挥,狠狠撞向那把劈下来的开山刀!
“当!!!!!!”
一声让人耳膜刺痛的巨大金属撞击巨响炸开!火花四溅!
巨大的力量让那打手手臂巨震,开山刀险些脱手,脚下不由得一滑。但阿豹也被这巨力震得虎口崩裂,鲜血瞬间从指缝涌出,臂骨都像要裂开!同时,另一个打手的钢管已带着风声,重重地扫在了阿豹的左腿上!正扫在他膝盖与金属假肢的结合处!那里是人造的薄弱点!
“呃——!”阿豹身体猛地一个趔趄。
还没等他站稳,“噗!”一声闷响!
另一根不知道从什么刁钻角度刺来的尖锐钢筋棍,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右肋下方!
扑通——!沉重的躯体砸入淤泥,带起的泥水溅得老高。粘稠的血污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泥水。更多张狂狞笑的人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豺狼,从斜坡上方疯狂地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