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心台前,气氛凝重如铁。
艾露莎的脸色已然苍白如纸。当那个与青玄一模一样的黑眸身影出现时,她感觉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那不是单纯的敌人,那是青玄内心黑暗的具象化,是她未曾见过、足以吞噬一切的疯狂。
“师尊,”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青玄他…能战胜‘自己’吗?”
老天师的目光深邃如海,他静静地凝视着水镜,并未回头。
“玄璃,你要记住。这场战斗,从来不是为了战胜。心魔源于本心,杀是杀不死的。他要做的,是正视、理解,并最终驾驭它。若一味想着战胜与消灭,便会陷入永无止境的自我争斗,最终被其同化。”
他的话,艾露莎似懂非懂。但在她看来,水镜中那个散发着纯粹恶意的“青玄”,是绝对应当被彻底消灭的存在!
……
幻心古道,纯白空间之内。
黑眸青玄那如同魔鬼低语般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毒针,精准地刺入青玄道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你为什么,还要选择那条充满荆棘与痛苦、愚蠢的守护之路呢?“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惊雷,在青玄的识海中炸响。
“闭嘴!”青玄厉声喝道,眼中金光一闪,试图以道心抵御这言语的侵蚀。
“闭嘴?”黑眸青玄笑了,笑得无比讥讽。“你在命令谁?命令我,就是命令你自己。你难道忘了吗?是谁在冥府之门,眼睁睁看着艾露莎被如此伤害?是谁在那个瞬间,心中只剩下撕碎一切的杀意?是谁……渴望着屠尽三千世界,只为替她出气?”
“那就是我!那就是你最真实的模样!”
黑眸青玄猛地抬起手,指向青玄的眉心。一股磅礴而混乱的精神力,瞬间冲垮了青玄的灵台防御!
刹那间,青玄的意识被拉回了那个绝望的瞬间。
血,漫天的血。
艾露莎倒在他的怀里,浑身的伤痕,是如此的刺眼。她的体温在迅速流失,她的呼吸变得微弱,她的眼神在慢慢涣散……
“不……不!!”
“愤怒吧!憎恨吧!”黑眸青玄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咆哮,“就是这股力量!这才是你真正的力量!抛弃你那可笑的理智!抛弃你那无用的道法!接受它!用这股力量,去毁灭一切可能伤害到她的存在!!”
“啊啊啊啊啊——!!!”
一股无法抑制的狂暴杀意,从青玄的灵魂深处井喷而出!
他的双眼瞬间变得赤红,理智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周身原本圆融平和的道力,变得混乱、狂暴,甚至带上了一丝不祥的暗红色。
太极的圆融被打破,只剩下不分敌我的毁灭意志。
他再次进入了那种被杀戮控制神智的状态!
“这才对……”黑眸青玄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缓缓退后,脸上带着病态的微笑。“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就从…清除那些会让她分心、会让她置身险地的‘同伴’开始吧。”
他话音刚落,一挥手。
纯白的空间中,寒气骤然凝聚。
一个赤裸着上半身,胸前有着妖精尾巴公会纹章的黑发青年,挡在了狂暴的青玄面前。他神情冷峻,双手已经摆出了施法的架势。
正是格雷·佛尔帕士塔!
“师尊!!”观心台前,艾露莎失声惊叫。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魔心”竟然会幻化出他们的同伴!“他要青玄…杀死格雷?!”
“是杀死格雷这个概念,杀死‘同伴’这个束缚。”老天师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最凶险的一关,来了。”
幻心古道内,格雷的幻象看着眼前双目赤红、杀气冲天的青玄,眉头紧锁:“喂,青玄,你那是什么眼神?看起来就像是恶魔一样。”
他的话,非但没能唤醒青玄,反而成了火上浇油。
“——死!”
青玄的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单音。
他身影一晃,瞬间出现在格雷面前,一记蕴含着狂暴雷霆与混沌之力的手刀,直劈格雷的头颅!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远超之前!
“Ice-make: Shield! (冰造之盾)”
格雷反应极快,一面厚重的冰盾瞬间在身前成型。
“轰!!”
冰盾应声而碎!狂暴的力量将格雷整个人轰飞出去,在地面上划出长长的痕迹。
“咳……”格雷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看着自己被震得发麻的手臂,眼神变得无比锐利,“这家伙……是来真的!”
他不等青玄追击,一半的身体被黑色的魔咒覆盖,魔力极速积蓄。
“Ice devil's Rage! (冰魔的激昂)”
巨大的魔法阵在格雷口中展开,蕴含着灭恶之力的极寒风暴,如同咆哮的巨龙,朝着青玄席卷而去!
这股寒气,不仅能冻结肉体,更能侵蚀魔性!
然而,此刻的青玄,眼中只有毁灭。他竟是不闪不避,任由那冰魔的风暴将自己吞噬!
“嗤嗤嗤——”
灭恶的寒气在他身上疯狂肆虐,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冰层,试图冻结他的力量与灵魂。
“吼!!”
青玄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身上暗红色的混沌之力猛然爆发!
“咔嚓!咔嚓!”
附着在他身上的灭恶之冰,竟被这股更为蛮横的力量硬生生震碎!
“什么?!”格雷的幻象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杀了你……杀了你……所有……会让她陷入危险的存在……都得死!!”青玄的意识已经彻底混乱,他将眼前的格雷,当成了威胁到艾露莎的敌人。
他双手虚空一握,雷光与黑暗在他掌心交织,化作两柄狂暴的能量长矛,再度冲向格雷!
“Ice-make: Lance! (冰造之枪)”
格雷毫不示弱,双手连挥,数十根锋利的冰枪凭空出现,迎向了青玄。
“轰轰轰轰——!”
冰与雷的碰撞,在纯白的空间中掀起了剧烈的能量风暴。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格雷完全落入了下风。他的冰,在青玄那纯粹的毁灭之力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每一次碰撞,格雷都会被震退数步。他的身上,开始出现一道道被雷电灼烧的伤痕。
观心台前,艾露莎的心已经揪到了嗓子眼。
她看着水镜中那个冷酷无情、招招致命的青玄,又看着那个为了唤醒他而苦苦支撑的“格雷”,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不要……不要再打了……”她喃喃自语,紧紧握着胸前的玉符,试图将自己的心意传递过去,“青玄……快醒醒!那是格雷啊!是我们的同伴啊!”
或许是她的祈祷真的起了作用。
在又一次将格雷轰飞,准备发动致命一击时,狂暴的青玄,动作忽然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停滞。
在他的脑海深处,那片被血色淹没的世界里,似乎有一道微光,在顽强地闪烁。
是艾露莎的脸。
不是那张重伤昏迷的脸。而是昨夜在揽月亭下,对他展露出信任与爱意的脸。
“艾……露……莎……”
他混乱的意识中,艰难地浮现出这个名字。
“就是现在!”格雷的幻象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强忍着伤痛,将所有残存的魔力都汇聚于右手,拉开了一个完美的弓形。
一支由极致的灭恶之力构成、闪烁着暗粉色光芒的箭矢,在他的弓弦上缓缓成型。
“Ice devil's Zeroth destruction bow! (冰魔零之破弓)”
“醒过来吧!青玄!!”
“咻——!”
这一箭,没有毁天灭地的气势,却凝聚了格雷全部的意志。
它撕裂空气,目标并非青玄的要害,而是他那颗被疯狂占据的心!
面对这致命的一箭,青玄赤红的双眼中,闪过了一丝挣扎。
他抬起手,似乎想格挡,但那道闪烁的微光,却让他迟疑了。
“噗嗤!”
灭恶的冰箭,毫无阻碍地,射入了他的胸膛。
极致的寒意,瞬间扩散开来。但这寒意,非但没有带来痛苦,反而像是一剂清凉的镇定剂,疯狂地浇灌着他那燃烧的杀意。
“呃……”
青玄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上的暗红色光芒如同遇到了克星般迅速消退。他眼中的赤红,也开始缓缓褪去,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低下头,看着胸口的冰箭,又抬起头,看着远处气喘吁吁的格雷。
“格……雷……”
他终于,认出了自己的同伴。
“砰。”
格雷的幻象,在完成使命后,化作点点冰晶,消散在了空中。
青玄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成功了,在最后一刻,凭借着对艾露莎的爱与约定,挣脱了心魔的控制。
然而,黑眸青玄的声音,却再次冰冷地响起。
“真让我失望。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羁绊,竟然放弃了最强的力量。”他鼓着掌,从阴影中走出,“真是感人肺腑的同伴情谊。不过……”
他的笑容,变得愈发狰狞。
“如果你面对的同伴,已经不再是人了呢?”
话音未落,一股足以焚烧整个天地、充满了毁灭与龙之威严的恐怖气息,轰然降临!
地面开始熔化,空气变得炽热。
一团黑红色、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火焰,在青玄的面前熊熊燃起。
火焰之中,一个身影缓缓站起。
他的半边脸颊与手臂上,覆盖着狰狞的赤红色龙鳞,头上长出了弯曲的恶魔之角,口中喷吐着毁灭的烈焰。
那双眼睛,已经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竖瞳!
他,是艾特利亚斯·纳兹·多拉格尼尔。
是杰尔夫之书中最强的恶魔——E.N.d!
“青……玄……”纳兹的幻象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战斗狂热的笑容,“来打一场吧!用你…全部的力气!”
观心台前,老天师一直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惊讶。
而艾露莎,在看到那个完全恶魔化的纳兹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呆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