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弥漫着浓郁诱人的甜香,混合着新鲜出炉点心的焦香和徘徊花特有的馥郁气息。
方师傅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满足和得意,他小心翼翼地将烤盘从土窑里取出来。
只见烤盘上,数个金黄油亮的饼子整齐排列着。
饼皮呈现出一种诱人的浅金色,层层叠叠,薄如蝉翼,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开来。
这正是方师傅家传的开酥绝活,足足三十六层酥皮,烤制之后,酥皮蓬松舒展,呈现出清晰而繁复的层次。
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入口后那种酥脆掉渣的口感。
更绝的是里面包裹的馅料。
徘徊花酱馅心,经过高温烘烤,非但没有失去其独特的清香,反而将花香牢牢锁住,与酥皮的油香完美交融。
方师傅用刀小心地切开一个,只见内馅饱满,深红的花瓣在晶莹的蜜汁中若隐若现。
花瓣保留了柔韧的嚼劲,如同上好的果脯,带着脆韧的口感,又因浸润了蜂蜜和糖汁而透出一种近乎软糯的质感。
一口咬下去,先是酥皮在齿间簌簌碎裂的极致口感,紧接着是馅料带来的复合体验,花瓣的柔韧嚼劲、蜜糖的甜蜜浸润、以及徘徊花那独一无二的的清冽芬芳在口腔中层层绽放。
甜而不腻,香而不俗,每一口都是一种享受。
隋安儿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赞叹:“方师傅,您这手艺,真是绝了。”
方师傅嘿嘿一笑,擦了擦额头的汗:
“火候和馅料配比是关键,最主要的还是隋娘子你找的花好。”
他挑了几个品相最佳的饼子,小心地装进一个干净的白瓷盘里。
“快,趁热给夫人送去,这热乎的时候,口感最好。”
隋安儿不敢怠慢,带上花饼快步朝王夫人的院子走去。
见到了王夫人,隋安儿请过安后恭敬地将瓷盘奉上:
“夫人,厨房新做了些点心,请您尝尝鲜。”
盖子揭开,混合着面香和花香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
王夫人被这香气吸引,目光落在盘子里那几个小巧精致的饼子上。
她拿起一个,入手微温,触感轻盈酥脆。
她慢慢吃完一个,拿起旁边备好的温热湿毛巾,仔细擦了擦手和嘴角的碎屑,看向垂手侍立的隋安儿,语气带着几分赞赏:
“你这做面点的手艺,是越来越精进了。这饼子,火候、酥皮、馅料,样样都好,都快比得上方师傅了。”
隋安儿赶紧躬身,诚实地回答:“夫人过奖了。奴婢不敢居功。这饼子,从头到尾就是方师傅一手操持的。”
“他见夫人上次很喜欢那个徘徊花凉粥,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说这么好的花,不做成应节的点心献给夫人尝尝,实在可惜。这才琢磨着做出了这个花饼。”
王夫人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冲淡口中的甜香,眼中笑意更深:“原来是他。倒是有心了。”
她放下茶盏,看着盘中剩下的几个饼子,思忖片刻,道:
“这饼子,味道确实别致,花香浓郁又不腻人,很是难得。中秋快到了,府里和各处走动送礼,正需要些新鲜别致的点心。”
“这样,你回去跟方师傅说,这几日就辛苦些,尽量多做些这种花饼出来,用料务必精细,品相务必上乘。做好了,我自有重赏。”
隋安儿心中一喜,连忙应道:“是!夫人放心,奴婢和方师傅一定尽心尽力,把饼子做好!”
与此同时,秦阳和吉克快马加鞭,一路尘土飞扬地赶到了佤山。
他们直奔梯田,远远就看见周农官正挽着裤腿,赤着双脚,踩在泥泞的稻田里,弯腰仔细查看着晚稻秧苗的长势。
“周大人!”秦阳冲到田埂边,高声喊道。
周农官闻声抬起头,看到是秦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秦阳?你怎么……”
他话未说完,就看到了秦阳和同行的爨族汉子两人风尘仆仆、神情严肃的样子,笑容立刻敛去,心知必有大事。
“出什么事了?”周农官走上田埂,在旁边的水沟里简单冲洗了一下脚上的泥巴。
秦阳深吸一口气,将吉克拉到身边,然后将他们在爨寨的遭遇,以及兹莫和毕摩的言论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周农官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化为滔天的怒火。
当听到兹莫竟想将整个爨寨变成他家的私产,还要将寨民的血汗粮食全部献出去,这位一生致力于让百姓吃饱饭的老农官,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竖子敢尔!!”周农官猛地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震得田埂上的泥土都似乎簌簌落下。
他气得胡子都在颤抖,胸膛剧烈起伏,“混账东西!他把百姓当什么了?把田地当什么了?!此事我周某人第一个不答应。”
他不再多说,弯腰捡起田埂上的草鞋胡乱套在湿漉漉的脚上,也顾不上擦干,迈开大步骑马去了。
秦阳和吉克精神一振,周农官的反应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激烈。
有这位德高望重、一心为民的农官出面,事情成功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三人不再耽搁,翻身上马,三骑快马,卷起一路烟尘,朝着石城知府衙门疾驰而去。
就在秦阳他们向周农官禀报的同时,爨寨通往石城的山路上,两匹马也在疾驰。
马背上,正是脸色阴沉的兹莫和一脸焦灼的毕摩。
毕摩得知吉克竟然跟着秦阳一起去了石城,心里瞬间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立刻找到兹莫,语气带着责备和恐慌:
“莫色尔古!你怎么能把我们的打算告诉那个秦阳?万一他坏了我们的计划那该怎么办?”
兹莫闻言却是不屑地嗤笑一声,神态傲慢:
“你慌什么?那个秦阳,我看在孙知府的面子上叫他一句兄弟,可实际上他骨子里就是个低贱的奴隶,你觉得孙知府会听一个奴隶的话?”
他信心满满,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
“再说了,你以为孙知府是那种两袖清风、油盐不进的清官?这些年,该拿的‘孝敬’,他可没少拿。”
“像他这种人,最懂得权衡利弊,我给他的,可是实打实的功劳和好处,他能拒绝?”
兹莫越说越觉得有理,仿佛已经看到孙知府在公堂上对他笑脸相迎,痛快答应他所有条件的场景。
毕摩听着兹莫的分析,虽然觉得有些道理,但心里那股不安却始终挥之不去,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像兹莫想的那么顺利。
“可是……”毕摩还想再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兹莫不耐烦地打断他。
“你就是胆子太小,成不了大事。”
毕摩只能回家,在家中却越来越焦急心慌,于是又来到了兹莫家,强硬要求兹莫立刻和他一起去石城拜见孙知府。
兹莫被毕摩催的不耐,但看着毕摩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也只能无奈答应。
两匹马在山道上扬起尘土,朝着石城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