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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风卷着密集的雪片,如同无数冰冷无形的鞭子,狂暴地抽打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发出“啪啪”的轻响。能见度降至极低,四周皆是白茫茫一片,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呼啸的风雪和艰难跋涉的队伍。队伍在猎户们沉稳的引领下,顶风冒雪,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极其艰难地向雪山深处前行。每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力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刺痛的寒意。

老刀和石头这两位经验丰富的猎人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们对这片险峻山峦的熟悉程度,简直如同熟悉自家后院一般。即使在这伸手几乎不见五指的暴风雪中,他们依旧能凭借着对山势走向、岩石特征、乃至风中细微气味变化的敏锐感知,准确地辨明方向,带领队伍巧妙地避开隐藏在厚厚积雪下的致命冰缝和陡峭悬崖。他们的脚步沉稳而坚定,仿佛这严酷的环境只是寻常的散步场所。

被俘的“秃鹫”被用浸过油的、结实的牛皮绳捆得严严实实,如同一个巨大的粽子,几乎无法自行移动。由两名身材格外强壮的猎户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他拖行在雪地里。他肩胛和腿上的箭伤仍在渗血,染红了粗糙的包扎布条,严寒更是让他脸色冻得发青发紫,嘴唇不住地颤抖,早已没了之前追杀徐逸风等人时的嚣张阴狠气焰,只是偶尔费力地抬起那只浑浊的独眼,用尽最后力气投来怨毒至极的一瞥,扫视着众人,尤其是徐逸风。

那位被称为“雪狐”的白衣女子,则依旧沉默地走在队伍的中段,风雪似乎都格外眷顾她,并未让她显得过于狼狈。她与紧随其后的两名同样沉默寡言、眼神锐利的女箭手一起,构成了队伍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如同三朵在暴风雪中悄然移动、清冷孤高的雪莲,与周围粗犷、艰苦的环境形成了鲜明而奇特的对比。她的目光偶尔会看似不经意地落在徐逸风身上,那目光清澈而深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衡量与淡淡的好奇,仿佛在评估一件罕有的古物。

夏侯琢试图凭借他那浪荡公子的魅力凑过去搭几句话,结果不是得到对方完全无视的冷淡,就是被那两名女箭手用警惕冰冷的目光逼退,吃了好几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最后只好讪讪地溜达回徐逸风身边,压低声音嘟囔,声音几乎被风雪声掩盖:“这姑娘……漂亮是真漂亮,瞧瞧那气质,跟画里的姑射山人似的……就是冷得跟这祁连山的万年玄冰没啥两样,三棍子下去怕是都打不出个闷屁来,没劲,真没劲!白瞎了这副好相貌……”

徐逸风根本没理会他的抱怨,只是默默运转体内那已消耗不少的内力,流转周身,驱散刺骨的寒意,同时一双锐眼如同鹰隼般,仔细地观察着沿途极其隐蔽的地形特征和猎户们看似随意实则极具章法的行动模式。他发现这些猎户不仅对路径熟悉到令人发指的程度,而且行走间始终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他们不断用手势、眼神以及模仿特定山鸟的鸣叫声互相传递着复杂的信息,并在一些不起眼的岩石缝隙、特定形状的枯树枝杈上,留下种种隐秘的、只有他们自己人才懂的标记,显然是在高效地防备可能存在的追踪,并设置着看不见的警戒网。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队伍,绝非普通猎户。

队伍在几乎能冻僵灵魂的风雪中艰难跋涉了将近一个时辰,地势逐渐升高,风雪似乎也稍稍减弱了一些。最终,在老刀的带领下,队伍来到一处极其隐蔽、被巨大山体褶皱巧妙掩盖的山坳入口。山坳入口被几块巨大的、仿佛亘古以来就天然形成、却又隐隐透着某种人工摆放痕迹的岩石巧妙地遮挡着,若非有熟知路径的人带领,即使走到近前,也绝难发现这后面竟别有洞天。

绕过那几块如同天然屏风的巨石,眼前豁然开朗,风雪声也骤然减小了许多。只见山坳内背风处,依着陡峭的山势,错落有致地建着数十座风格粗犷而结构异常坚固的石木混合房屋。这些房屋大多低矮敦实,屋顶压着厚厚的、防止被风吹走的积雪和沉重的防风毛毡,一根根粗大的烟囱里正冒出袅袅的灰白色炊烟,带来了温暖而真实的人间烟火气息,驱散着周遭的严寒。山坳中央有一片被特意清理出来的、颇为宽敞的广场,广场中央赫然矗立着一根高达两丈有余的图腾木柱,柱身似乎是用整根巨大的柏木雕刻而成,上面布满了岁月磨损的痕迹,雕刻着日月星辰、以及某些难以辨认的、充满原始力量的奇异兽形图案,显得古老而神秘。广场周围还散布着一些简易却结实的马厩、堆满干柴和皮货的仓库以及冒着热气和传来叮当声响的铁匠作坊、鞣皮作坊。

更令人惊讶的是,山坳两侧近乎垂直的峭壁上,还人工开凿着一些大小不一的洞穴,洞口装着厚实的木门,甚至窗户上还蒙着透光的兽皮,显然也有人居住。这些洞穴位置险要,彼此之间有栈道相连,并设有明显的了望台和隐蔽的箭垛,其布局俨然构成了一座易守难攻的山中堡垒雏形,随时可以应对来自外部的威胁。

“嚯!真是别有洞天啊!”夏侯琢忍不住啧啧称奇,一双桃花眼四处打量,“这地方选得,这布置,真是绝了!藏个千八百人马、囤积粮草辎重根本不成问题!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兼军事要塞!”

陈文也暂时忘了寒冷,推了推快要被冻住的眼镜,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图腾和建筑风格,学者本能发作:“这规制……非汉非蒙,似有古羌遗风,看那图腾的旋涡纹和兽角符号……嗯,但又夹杂了些……更古老的、似乎是匈奴或者甚至更早的塞种人的影子?奇哉怪也!这几乎是一个活着的文化融合标本!”

小栓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广场上几只悠闲踱步、体型壮硕如小牛的獒犬,以及几个不顾寒冷、正在雪地里追逐嬉戏、同样穿着厚实皮袄、脸蛋红扑扑的孩子,眼中终于露出了些许属于孩童的放松和好奇。赵莽和王五则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如同经验丰富的老兵,目光锐利地快速扫视着寨子里的防御布置、出入口、制高点以及那些看似普通、却眼神精悍的寨民。

寨子里的人看到老刀他们回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男女老少都围拢过来。他们无论男女,大多身材健壮挺拔,肤色因常年风吹日晒而显得粗糙黝黑,眼神淳朴中带着山民特有的坚韧和一丝对外来者本能的警惕与好奇。看到被俘的、狼狈不堪的“秃鹫”和徐逸风这些完全陌生的面孔,人群中都低声议论起来,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

“头人回来了!”

“石头哥!没事吧?看到信号箭我们还担心呢!”

“哟,还抓了‘秃鹫’这杂碎!真是大快人心!”

“这些人是……?面生得很,不像附近部落的……”

老刀挥了挥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洪亮的声音如同滚雷,轻易压过了众人的议论:“没事了!打了场遭遇战,撵走了一群不开眼的疯狗!这几位是远道来的客人,在雪山里遇了难,被我们碰巧遇上了,带回来歇歇脚,暖暖身子!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别围在这儿像看猢狲似的!”

众人闻言,虽然仍有好奇,目光还在徐逸风等人身上流转,尤其是气质迥异、卓尔不群的徐逸风、穿着讲究却狼狈的夏侯琢以及带着孩子的柳七娘,但还是依言渐渐散去,只是离开时仍不时回头张望。

老刀转向徐逸风,语气坦诚:“徐先生,寨子简陋,比不得外面的花花世界,但遮风避雪、让大家喝上一口热汤暖暖身子还成。我先让人带你们去客房安顿下来,收拾一下伤口,换身干爽衣服。晚上我再设宴给各位接风洗尘,也算压压惊。”他转头对石头吩咐道:“石头,带客人们去西边那几间最近收拾出来的空石屋,拿些干净的皮褥子和咱们最好的伤药过去,再让伙房烧些热水送过去。”

“好嘞!头人放心!”石头爽快地应下,对徐逸风等人咧嘴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雪白的牙齿在古铜色皮肤映衬下格外醒目,“各位贵客,一路辛苦,跟我来吧!保证让大家睡得暖和!”

所谓的客房,是几间并排的、用不规则的石块和粗大的原木垒砌而成的屋子,低矮却异常坚固,仿佛能与山体融为一体。里面陈设极其简单,只有粗糙但结实的木床、木桌、木凳和一个用石块精心砌成、此刻正散发着微弱余温的火塘。虽然简陋,但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异味,反而有一股松木和干草的清香,而且显然保暖性能极佳,一进入屋内,刺骨的寒意便被隔绝了大半。很快,就有热情的寨民送来了厚厚的、柔软蓬松的狼皮褥子和暖和的鹿皮毯子,以及一些散发着草药清香的、墨绿色的治疗外伤的药膏和煮洗过的干净布条。

众人终于得以卸下满身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处理各自或轻或重的伤口,并换上了猎户们提供的、虽然款式粗犷、但用料扎实、御寒效果极佳的干净毛皮衣物。温暖的包裹感和伤药带来的清凉镇痛效果,让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夏侯琢一边龇牙咧嘴地让手法熟练的王五帮他处理手臂上一道被马刀划出的不算太深的伤口,一边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尤其是身下那张厚实柔软的狼皮褥子:“啧啧,别看这寨子外表糙得跟这山石头似的,里面倒是挺实在,懂得过日子。瞧瞧这狼皮,毛色油亮,鞣制手艺地道,在外头城里,这么一张完整的上好狼皮,可得值不少大洋呢。风眠兄,看来咱们这是因祸得福,遇到隐藏深山的土豪了啊?”

徐逸风没有立刻回答,他正静静站立在窗边(窗户蒙着透光的羊皮纸,看不清外面,但能感知光线),凝神感知着这座隐藏于雪山腹地的奇特寨子。这里的气氛很奇特,混合了多种气息:既有山民村寨特有的质朴、勤劳的生活气息,空气中弥漫着炊烟、皮革、干草和牲畜的味道;但又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肃穆、甚至略带悲怆的氛围,仿佛每一块石头、每一根木材都浸透了漫长的时光和沉重的使命。尤其是广场中央那根高耸的图腾柱,隐隐给他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地宫星象仪般的能量感应,但更加晦涩、更加古老,仿佛沉眠的巨人心脏,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

傍晚时分,肆虐了一天的风雪终于渐渐歇止。乌云散去些许,露出背后清澈深蓝的夜空和几颗早早出现的、格外明亮的寒星。寨子里燃起了更多的篝火和火把,跳动的火光将人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映照在石屋墙壁和雪地上。浓郁的烤羊肉香味、炖煮肉汤的鲜美气息以及独特的奶豆腐和炒青稞的香气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勾动着所有人的食欲。

老刀果然在一间最大的、似乎是寨中议事厅兼重要活动场所的石屋里设下了宴席。说是宴席,其实充满了山野的粗犷与豪迈:大块大块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的羊肉直接放在巨大的木托盘里,任由客人用匕首割取;热气腾腾、汤色奶白的炖肉汤盛在粗陶盆里,里面翻滚着大块的肉和野山菇;自制的、口感扎实微酸的奶豆腐;炒熟的、喷香的青稞磨成的糌粑粉;还有一些风干的野果、肉干等山野干货。酒则是自家用青稞酿造的、度数颇高、口感醇厚却后劲十足的青稞酒,盛在厚重的木碗中。没有精致的餐具,没有繁琐的礼节,一切却透着真诚与热量。

作陪的除了老刀、石头这两位熟人,还有那位始终清冷的“雪狐”姑娘以及寨子里几位看起来年纪颇长、眼神睿智、德高望重的长者,他们穿着相对正式的、带有特殊纹饰的皮袍,显然地位不凡。

酒过三巡,碗中的烈酒驱散了寒意,也让气氛稍微热络了一些,不再像最初那般拘谨。

老刀端起面前的木碗,里面斟满了清澈却浓烈的青稞酒,对徐逸风道:“徐先生,你们是从中原来的吧?看你们的身手、气度,还有遇事时的沉稳,绝非寻常迷路的旅人或商队。不知为何要深入这苦寒险恶之地,又怎会惹上‘秃鹫’和……他背后的那群疯狗?”他话中有话,目光炯炯,显然对赫连部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能打过不少交道。

徐逸风放下酒碗,碗中烈酒让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他沉吟片刻,决定透露部分实情,以换取对方的信任和信息:“刀头人目光如炬。实不相瞒,我等确是从中原来,为追寻一些失落的古物线索而来,无意中介入了一些古老的纷争。那‘秃鹫’及其背后之人,似乎也对那些古物志在必得,故而一路追杀不休,不死不休。今日多谢刀头人和诸位壮士仗义出手相助,否则我等恐怕已在雪山之中化为枯骨。此恩必当后报。”他言辞恳切,并未完全隐瞒,但也未全盘托出。

“古物?”一位坐在上首、满脸深刻皱纹如同老树皮、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的老者(旁边人恭敬地称他为“木桑长老”)缓缓开口,他的汉语带着一种非常古老而奇特的音调,似乎保留了某个时代的发音习惯,“你们追寻的古物,可是与那座‘被诅咒的圣山’,与那些……闪烁着寒光、不属于人间的‘星铁’有关?”

星铁?徐逸风心中猛地一动,难道指的是那冰冷的金属板或者星槎碎片?他们果然知道!

“长老似乎知道‘星铁’?”徐逸风不动声色地反问,试图获取更多信息。

木桑长老与身旁的老刀对视一眼,浑浊却睿智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和一丝无奈:“看来,命运的齿轮又开始转动了。古老的预言正在应验……每隔一段岁月,总会有像你们这样的外人,被‘星铁’的光芒所吸引,如同飞蛾扑火般闯入圣山的领域。最后,要么永远留在那片冰雪和黑暗之中,成为新的守护者或牺牲品;要么……侥幸带着碎片离开,却也将更大的灾祸引向外间。你们在下面……那被遗忘的殿堂里……是不是遇到了不肯安息的‘守陵人’?还有……那深渊里蠢蠢欲动的、吞噬光明的存在?”他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徐逸风心中凛然,对方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他点了点头,沉声道:“长老明鉴。确实遇到了远超想象的凶险,九死一生,侥幸逃脱。”他简单带过,并未详述细节。

“守陵人……”木桑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敬畏与恐惧,仿佛在提及某种至高无上却又恐怖无比的存在,“他们是古老誓约的忠诚守护者,也是永恒诅咒的承受者。惊扰他们的安眠,会引来难以想象的不祥。而那深渊里的……那是古老的‘饕餮之影’,是这个世界的一道丑陋疮痍,是被先民以巨大代价暂时束缚在那里的虚无之兽。它渴望吞噬一切生命、光明与灵魂。任何企图释放它、或者窃取用于镇压它的‘星铁’的行为,都会导致毁灭性的后果,不仅仅是个人的死亡,甚至是区域的灾难。”

“饕餮之影?”陈文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忍不住扶了扶眼镜,插嘴问道,学者的好奇心压过了恐惧,“可是《山海经·北山经》中所述,‘钩吾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后世注疏常认为狍鸮即为饕餮。可是此物?”

木桑长老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汉人的古籍所载,不过窥其万分之一的皮毛,甚至可能只是扭曲的传说。真正的‘饕餮之影’,并非你们所想的血肉之躯的凶兽。它是虚无、贪婪与吞噬的规则化身,是宇宙中的一种黑暗现象,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它并非以血肉为食,而是渴望吞噬一切能量、秩序乃至概念上的‘存在’本身。”他看向徐逸风,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衣物,看到他怀中之物,“你们能从那里带走东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守陵人’并未完全苏醒,力量处于低谷;要么就是……你们手中持有某种能暂时克制甚至命令它们的‘钥匙’?或者说,你们所持之物,本身就对‘它们’有着特殊的吸引力?”

徐逸风心中微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没有直接回答关于“钥匙”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看来刀头人和木桑长老,对圣山之秘知之甚深。言语之间,充满敬畏。不知诸位与那圣山,与那‘守陵人’和‘饕餮之影’,又有何渊源?”这是他此刻最大的疑问。

老刀沉默了片刻,环顾了一下在场的寨民,那些原本在忙碌的寨民也渐渐安静下来,目光汇聚到他身上,眼神复杂,有自豪,有沉重,也有隐忧。他猛地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青稞酒,然后重重地将木碗顿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的目光变得深沉而肃穆,扫过徐逸风等人,沉声道:“事到如今,既然你们已经触及了核心,而灾祸也已然临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徐先生,你可知我们‘风语寨’的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抬起手,指向广场方向那根在火把光芒映照下显得愈发神秘古老的图腾柱,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与沉重:“我们,自称为‘风语族’!是这片土地最古老的居民之一,是雪山真正的子孙!更是那‘圣山’的忠诚看守者之后裔!我们的祖先,在遥远的过去,曾与那些建造了地下宏伟宫殿的、来自星辰之间的‘星之民’立下神圣的血脉誓约,世代守护圣山,监视深渊,防止‘饕餮之影’挣脱束缚,为祸人间!这根‘观星柱’,就是我们先祖留下的、用以感应圣山气息和深渊变化的圣物!它每一次不寻常的震颤和发热,都预示着深渊的躁动!”

风语族?星之民?看守者后裔?

这几个名称蕴含的信息量巨大,如同惊雷般在徐逸风等人心中炸响,让他们为之震撼,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难怪!难怪他们如此熟悉雪山的一草一木,拥有如此强悍的野外生存能力和战斗素养!难怪他们对那座诡异的地宫和其中存在的恐怖之物了解得如此之深!原来他们身负如此古老而沉重的使命!

“所以,‘秃鹫’和他背后的赫连部,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想要彻底释放那‘饕餮之影’?”夏侯琢挑眉问道,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释放?不,那群疯子想的没那么简单!”老刀眼中露出极度鄙夷和愤怒的神色,“他们妄图窃取‘星铁’,研究并掌握那种禁忌的‘星辰之力’,最终目的是控制和利用那‘饕餮之影’的力量!完成他们那肮脏而狂妄的、统治一切的野心!数百年来,他们就像阴影中的毒蛇,一直在寻找圣山的准确位置和‘星铁’的秘密!‘秃鹫’不过是他们派出来无数探路爪牙中比较厉害的一条罢了!”

木桑长老声音苍凉地补充道:“赫连部……这个名称我们族中的古老羊皮卷记载中并不陌生。在那些用血与火写就的记录里,他们被称为‘影之仆从’、‘虚无的信徒’,是一群在久远年代背叛了光明、选择追随虚无与吞噬的堕落者后裔。他们的历史,比你们中原王朝所记载的任何历史都要更加悠久和黑暗。他们追求的,是彻底的毁灭与混沌。”

徐逸风心中豁然开朗,许多之前零散的线索和疑问在此刻纷纷串联起来,形成了一条清晰的脉络。赫连部的终极目标,果然是那超越凡俗理解、足以毁天灭地的禁忌力量!而风语族,则是古老的、默默守护世界的卫士。他们这一行人,阴差阳错地卷入了这场持续了不知多少世纪的宏大而危险的对抗之中。

“那……诸位可知‘司南遗魄’?”徐逸风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这个最核心的问题。他感觉,这些守护者后裔,很可能知道答案。

听到这四个字,老刀和木桑长老,甚至那位一直沉默不语、静静聆听的“雪狐”姑娘,脸色都微微一变,交换了一个眼神,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木桑长老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借助空气来平复内心的震动,他缓缓道,每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沉重:“司南……定位天地,指引归途,平衡阴阳……那是‘星之民’最伟大、最神奇的造物之心核,也是当年镇压‘饕餮之影’最关键的三件圣物之一。传说在远古的惊天大战中,‘司南’受损,其核心碎裂分散,失落于天地之间,不知所踪。无数先辈曾寻找过,却一无所获。难道……你们千辛万苦寻找的,竟是此物?”

徐逸风点了点头,不再犹豫,从怀中贴身处取出了那面冰冷沉重、边缘有着锐利棱角的金属板,将其放在桌上跳跃的火光之下:“我们在地宫深处,付出了巨大代价,才侥幸得到此物。我们怀疑它与‘司南遗魄’有关,但其上的纹路和信息浩瀚如星海,以我等之力,无法解读其万一。”

当那金属板被取出,暴露在火光和众人目光下的瞬间,木桑长老、老刀以及“雪狐”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引!尤其是年迈的木桑长老,他竟然激动得猛地站了起来,身体微微颤抖,伸出枯瘦如同老枝的手,想要去触摸那金属板,指尖却在即将接触时又猛地停住,仿佛害怕自己的触碰会玷污了圣物,眼中充满了无比的敬畏与激动。

“这纹路……这流转的微光……这仿佛来自星海深处的气息……没错!绝不会错!是‘星核残片’!是‘司南’心核的一部分!”木桑长老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不已,老泪几乎要溢出眼眶,“没想到……在我这把老骨头即将埋入雪山之前,还能有幸见到圣物回归!先祖庇佑!这一定是先祖的指引!”

老刀也神色肃穆无比,他看着那金属板,如同看着一件关系全族命运的重器:“族中古老相传,‘星核残片’彼此之间会相互感应,它们会冥冥中指引持有者找到其他的碎片,最终重聚完整的‘司南’。而重聚之日,将是决定世界命运的时刻——要么彻底平息‘饕餮之影’的躁动,将其重新封印甚至净化;要么……可能会因为使用不当或落入邪恶之手,而彻底释放它,带来万物终结。这最终的结果,取决于持有者的意志、智慧与选择。”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雪狐”清冷的目光也久久落在金属板上,她首次主动开口,声音依旧如冰泉击石般清冽,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波动,仿佛在描述一种玄妙的直觉:“它……在‘渴望’……或者说在‘共鸣’……我能感觉到。另一面……更强大的……或者更接近本源的……碎片……在某个方向……召唤它。”她的话语有些破碎,却指向了一个惊人的可能性。

徐逸风心中剧震!另一面?召唤?难道这金属板不仅能感应其他碎片,甚至能指示方向?或者,在这祁连山某处,就存在着另一块“司南遗魄”的碎片?

就在这信息量巨大、让所有人都陷入沉思和震撼的时刻,一名负责看守的年轻猎户匆匆跑进气氛凝重的议事厅,他脸上带着急切,对老刀低声快速禀报:“头人,我们连夜审问了‘秃鹫’,这家伙嘴硬得很,骨头也硬,但用了点祖传的‘吐真’草药和手段后,他精神恍惚间透露说,赫连部的一位地位极高的‘大人物’,亲自带着一件他们视若珍宝、据说能‘沟通虚无’的强大‘法器’,已经秘密抵达了祁连山外围的‘黑石镇’!他们似乎在黑石镇聚集人手,准备一场大型的血腥祭祀仪式!目标直指……我们的圣山!像是要强行打开什么东西!”

大人物?法器?血腥祭祀仪式?黑石镇?

一个个关键词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新的危机,更强的敌人,已然迫近!风暴并未结束,只是暂歇,更大的浪涛正在远方酝酿!

(第四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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