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裂谷深渊吞噬了萧战与龙虎宝玺后,那令人心悸的“咚咚”心跳声似乎也短暂地陷入了餍足后的安宁。但平台上的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石手死死攥住,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刺骨的寒意与窒息般的恐惧。 赵无极瘫倒在亲卫拼死组成的盾墙之后,金甲碎裂,鬼面歪斜,露出半张失魂落魄、惨白如纸的脸。他死死盯着那深不见底、翻涌着黑金煞气的裂谷,嘴里反复呢喃着破碎的音节:“玺…我的玺…” 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的毒蛇,只剩下空壳在蠕动。 “吼——!”几头巨型石蜥在失去宝玺气息的目标后,猩红的石眼茫然地转动着,最终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平台上那散发着温润白光的量天尺!它们发出低沉的咆哮,粗壮的四肢踏碎岩石,竟调转方向,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楚云飞等人所在的平台冲来!裂谷边缘那些残留的青黑石俑,也如同受到召唤,沉默地汇聚,如同青黑色的蚁潮! “不好!”彭烈须发戟张,金刀横在胸前,“这些鬼东西盯上量天尺了!保护楚统领!” 残余的玄甲义军与潜影卫立刻结成战阵,刀枪向外,准备迎接这非人的冲击!然而,面对这些刀枪不入的巨兽和石俑,每个人都清楚这只是螳臂当车! “云飞!”李香林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她扶住脸色惨白、嘴角血迹未干的楚云飞,陨铁臂渡入的纯阴内力源源不断,试图稳住他因量天尺反噬而濒临崩溃的经脉,“还能动吗?必须走!” 楚云飞猛地甩了甩头,强压下灵魂深处被那洪荒威压冲击带来的眩晕和剧痛。他死死攥紧手中光芒忽明忽灭的量天尺,尺身在剧烈颤抖,仿佛在抗拒着什么,又仿佛在恐惧着什么。他低头看向深谷,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怒火:“萧战…他还在下面!” “我知道!”李香林玉指如电,瞬间封住他几处要穴,强行压下他翻涌的气血,“但现在下去就是送死!那东西…那‘贪噬之心’…它醒了!它在等待更多的‘饵食’!”她看向裂谷深处,玉色的眸子里竟也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悸。方才量天尺传递来的那股洪荒威压,她也感同身受!那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存在! “贪噬之心?!”墨衍失声惊呼,枯瘦的手指死死掐算着,“石吞龙气,贪无止境…《玄甲韬略?地脉傀篇》末页曾有模糊记载…‘地脉有异,孕石为心,贪噬龙怨,化生凶神’…竟…竟是此物?!它非妖非魔,乃地脉扭曲怨煞凝聚的…活机关!其核心便是那跳动石心!此物一旦完全苏醒,吞尽龙脉,则山河崩解,万里焦土!” 轰隆隆隆!!!
仿佛为了印证墨衍的话,整个大地再次剧烈震动!这一次,不再局限于裂谷!震动波如同涟漪般向四面八方扩散!金陵城方向传来连绵不绝的轰隆巨响,无数房屋坍塌,烟尘冲天而起!龙渊山脉亦发出沉闷的呻吟,山石滚落!裂谷深渊中,那“咚咚”的心跳声重新响起,每一次跳动都比上一次更加有力,更加沉重!如同催命的战鼓!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无尽贪婪与毁灭欲望的恐怖威压,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从深渊中缓缓升起,弥漫在天地之间! “来不及了!它正在加速苏醒!”袁瞎子丢掉熄灭的烟杆,灰白的“瞎眼”死死盯着裂谷深处翻滚的黑金煞气,声音嘶哑,“天地定位,山泽通气!此地已成绝地!艮山崩塌,兑泽翻覆!再不走,都得被这贪心怪兽当点心嚼了!” “走!”李香林再无犹豫,强撑着肩头的剧痛,陨铁臂猛地发力,几乎是半拖半抱着楚云飞,“彭统领!带伤员断后!其他人,撤!”她目光扫过对岸如同丧家之犬的赵无极残部,声音冰冷,“赵无极已成弃子!不必理会!” 命令下达,玄甲义军如同潮水般向龙渊谷方向有序撤退。彭烈率领磐石营精锐死死守住裂谷边缘,以血肉之躯和特制的雷火弹、穿云梭迟滞着石兽和石俑的追击步伐,每一次爆炸都伴随着碎石飞溅和士兵的惨叫声。 李香林搀扶着楚云飞,莫问和几名潜影卫护卫在侧,墨衍、苏清芷等人紧随其后。楚云飞脚步虚浮,量天尺的光芒依旧黯淡,但他仅存的右手却死死扣着李香林冰凉的手指,仿佛那是他在狂涛中唯一的浮木。他数次挣扎着回头望向那如同巨兽之口的裂谷深渊,眼中血丝密布:“萧战…兄弟…” “他不会死。”李香林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更像是说给自己听,“龙虎宝玺蕴含龙气,那‘贪噬之心’吞噬龙气需要时间!萧战精通隐匿潜伏,身负‘玄龟息’,生机未绝!我们…还有机会!”她的陨铁臂用力箍紧楚云飞的腰,支撑着他沉重的身体,在崎岖的山路上疾行。每一次颠簸,她肩头刚刚止血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细密的冷汗浸湿了鬓角,但她的脊梁挺得笔直。 楚云飞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和那不容动摇的决绝,一股混杂着心疼、愧疚与滚烫情意的洪流猛地冲破心防。他不再望向深渊,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香林近在咫尺的侧脸,看着她紧抿的唇线、微微蹙起的秀眉、以及玉色眸子里那不容撼动的坚毅。劫后余生的庆幸、重任在肩的压力、兄弟陷落的愤怒…种种情绪在这一刻化为最原始的保护欲。 “香林…”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粗糙,“若有下次…再不许…挡在我前面…” 李香林脚步微微一滞,侧头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清冷依旧,深处却似有冰雪初融的微澜。她并未言语,只是扣着他手指的力道,悄然加重了几分。 夜色如墨,笼罩着硝烟未散、弥漫着恐慌气息的龙渊谷。 临时搭建的帅帐内灯火通明。楚云飞的伤势在苏清芷妙手金针和量天尺温养下已稳定大半,只是灵魂受创带来的疲惫感挥之不去。他靠坐在软榻上,手中紧握着光芒依旧黯淡的量天尺,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李香林卸去了染血的外甲,只着素白中衣,肩头裹着厚厚的纱布,坐在他对面的矮几旁。墨衍、莫问、彭烈、钱广进、周文若、袁瞎子、李美玲、李佳宁等核心人物齐聚,气氛凝重如山。 “……‘贪噬之心’,据残篇推断,其核心乃地脉怨煞与龙怨反噬凝聚的畸变石心!”墨衍的手指在地脉图上快速划过,声音干涩,“它如同活着的旋涡,无时无刻不在吞噬地脉之力与龙脉气运壮大己身!龙虎宝玺蕴含的龙气犹如火种,萧统领…恐怕正被困在石心内部的‘噬元囚笼’!那石心贪婪无度,此刻正疯狂汲取宝玺龙气,一旦吸尽,萧统领生机立绝!而石心本身,也将完成最后的‘蜕变’,彻底苏醒!” “蜕变?!”彭烈虎目圆睁,金刀重重顿地,“那鬼东西现在还不够凶?!” “‘凶’?”袁瞎子冷笑一声,枯瘦的手指指向帐外金陵城的方向,“现在只是开胃小菜!等它吸饱了龙气,破土而出,那才是真正的天地浩劫!石心所至,万物归寂,龙脉枯竭,山河化为死域!它…它会成为这片大地的‘癌’!” 帐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绝望的气息如冰水般蔓延。 “可有…破解之法?”李香林的声音清冷依旧,如同寒玉相击,打破了沉重的死寂。她看向墨衍和袁瞎子。 “难!难如登天!”袁瞎子摇头晃脑,“其核心深藏地脉深处,石心本身坚不可摧,更兼吞噬万力!外力强攻,犹如以卵击石,只会加速其吞噬!” “外力不行,那…内力呢?”一直沉默的楚云飞突然开口,他缓缓抬起手中的量天尺。尺身黯淡的白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这东西…似乎能感应到那石头心脏的‘脉搏’。”他闭上眼睛,额角青筋跳动,仿佛在极力捕捉着什么,“很微弱…但很清晰…咚…咚…像打铁…” 众人精神一振! 墨衍眼中爆发出精光:“量天尺!对!量天尺乃天地正朔,丈量山河!其伟力在于‘定’与‘理’!若能以尺为引,寻隙而入,直抵石心核心,或有机会以‘理’乱其‘序’,从内部瓦解这天地造化的凶物!” “如何寻隙?又如何入内?”彭烈急问。 “八门遁甲,九宫移位!”李美玲清脆的声音响起,她飞快地在纸上推演着,“贪噬之心乃煞气怨念凝聚,必有薄弱‘生门’!其吞噬龙气,必循龙脉轨迹!若以量天尺锁定其吞噬龙气的‘气脉节点’,再辅以八卦遁甲推演其内部流转的‘煞气生门’,或可找到一条…通往其核心的‘缝隙’!” “缝隙?”莫问推了推眼镜,“那缝隙另一端,是噬元囚笼?萧统领所在?” “十有八九!”墨衍点头,“也是唯一的生路与死路!入此缝隙,如同羊入虎口!需直面石心内部恐怖的重压、煞气侵蚀与那贪婪的意志!稍有不慎,神魂俱灭,化为石心养料!”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楚云飞和李香林身上。 楚云飞缓缓睁开眼,望向李香林,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历经生死后的沉凝与决绝:“我去。” “不行!”李美玲和李佳宁同时惊呼。 “你的伤还未愈!灵魂受创未复!”苏清芷急道。 “我去。”李香林的声音几乎与楚云飞同时响起,清冷如故,“我的纯阴内力擅守御,更能隔绝煞气侵蚀。你持量天尺在外策应,更为稳妥。”她看着他,玉色的眸子里是不容置疑的坚持。 “香林…”楚云飞心头一紧,猛地握住她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指骨捏碎,“那下面是龙潭虎穴!那鬼东西连龙气都吞!你…” “所以,”李香林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需要你在外面,用尺子,为我开辟道路,守住归途。”她抬起陨铁臂,冰冷的爪刃轻轻拂过量天尺黯淡的尺身,“我们…阴阳合璧,不是么?”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对并肩站在悬崖边缘的男女。他们之间无需过多言语,那份生死相托的信任与默契,早已超越了千言万语。 楚云飞看着李香林那双映着灯火、清澈而坚定的眼眸,胸中翻涌的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和紧紧的相握:“好!我在外面…等你!你若有事…”他眼中瞬间迸发出骇人的凶光,“老子就把这破尺子捅进那石头心窝子里,把这天捅个窟窿!” “莫先生!”李香林转向莫问,“推算节点与生门!”
“美玲!测算龙气轨迹!”
“佳宁!以剑意感应地气流转,指引方位!”
“彭统领!集结精锐,准备接应!”
“墨先生!清芷姑娘!稳固定元盘,压制地煞外泄,为我们争取时间!”
命令清晰果决,如同磐石掷地有声! 众人领命,立刻行动起来。帐内只剩下楚云飞和李香林。 昏黄的灯火下,两人相对无言。外面是呼啸的夜风和隐隐传来的大地震颤,帐内却有一种奇异的宁静。楚云飞抬起仅存的右手,极其轻柔地拂过李香林肩头厚厚的纱布,指尖传来湿润的温热感。他的动作笨拙而小心,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还疼么?”声音嘶哑低沉。 李香林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躲闪。她微微侧过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波澜。“无妨。”声音依旧清冷,尾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答应我…”楚云飞的手指停留在纱布边缘,目光灼灼地锁着她,“无论发生什么…活着出来。” 李香林缓缓转过头,迎上他那双燃烧着担忧、恐惧和不容置疑的滚烫眼眸。昏黄的灯火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汗水和尘土混合着未干的血迹,显得有些狼狈,但那眼神里的光,却比灯火更亮,比星辰更烫。 她沉默了片刻,玉指抬起,第一次主动地、轻轻地覆上他紧握着量天尺、指节泛白的手背。冰冷的陨铁关节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如同冰与火的交融。 “嗯。”一个极轻极淡的音节,如同冰雪消融时的水滴,却重逾千斤。 就在这时!
“报——!!!”帐外传来潜影卫惊恐到变调的嘶喊!
“金陵急报!裂谷…裂谷方向…有…有东西出来了!”
“不是石兽!是…是…巨人!石头巨人!好几个!正…正朝着龙渊谷…冲过来了——!!!”
“它们…它们身上…有…有字!”
“写的…写的…是…是…‘饿’!!!” 帐内两人脸色剧变!霍然起身!
贪噬之心…已迫不及待!它的爪牙…率先降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