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宝珠余光瞥见程鹤年过来，心里一慌，不由闭上了眼睛装睡。
走到床前，程鹤年站定不动了。金色帐幔下，少女静静躺着，眉目如画，十二岁的女孩尚未完全褪去婴儿肥，显得青涩又稚嫩，琼鼻挺翘，上嘴唇有一个可爱的唇珠，再往下，是纤细的脖颈，清白透明的肌肤下，依稀可见几根血管，程鹤年的手慢慢靠近女孩的脖颈，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掐死她！掐死她！
指尖与脖颈接触的那一刻，程鹤年仿佛被烫到了似的，下意识收回了手，逃也似的离开了，还差点和端药过来的桃红撞上了。
程宝珠听到脚步声走远，郁闷地睁开了眼睛，什么嘛，白紧张一场。
“小姐，起来喝药了。”丫鬟桃红将药搅拌搅拌，吹了几口，递给程宝珠。
黑漆漆的药汁散发着刺鼻的中药味，程宝珠小脸一皱，捏着鼻子一口闷了。
桃红看得目瞪口呆，“小姐，你不是最怕喝药了吗？今天怎么如此爽快？”
程宝珠挑眉一瞪：“桃红，如今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这点苦算什……”话没说完，程宝珠“呕”的一声，差点把药吐出来。
“这有蜜饯，小姐快含着！”桃红赶紧给程宝珠递上手帕包着的蜜饯。
程宝珠迅速拿起一颗吞下，啊，还是甜的好哇！
“小姐，刚才我在门口撞见那个扫把星了。”
“什么扫把星？”
“就是那谁啊。”
程宝珠想起来了，桃红这是在说程鹤年，想来扫把星这个称号还是程宝珠骂他的，程宝珠还取了好多骂他的绰号，什么狗杂种、臭崽子、废物，三天两头伙同家族兄弟姐妹骚扰程鹤年，又是不给饭又是拳打脚踢的。
程宝珠细细一想，头都大了，做了这么多糟心事，该怎么弥补啊，心累。
程宝珠决定先从自己的碎玉轩开始整顿，要营造一个人人都敬程鹤年的良好氛围，对桃红正色道：“你记着，以后不要这样叫了，称他三少爷。不止你，还有提醒碎玉轩上下，都不许对他不敬。”
“啊，小姐，您不想要他死了吗？”桃红不解，明明三日前小姐还要害他落湖来着。
“以前那是我鬼迷了心窍，”程宝珠知道桃红骨子里有点迷信，于是忽悠她，“此番我昏迷期间，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老神仙，告诉我程鹤年以后是个大官。”
“啊，真的假的，可是扫把……三少爷十岁了却不入族学，还能当官？”
是了，程鹤年在程家时，不得宠爱，连族学都没去。但其实程鹤年读书极有天分，前世里这时的他私下里一直偷偷学习，不然后来也不会被林老太师看中，短短几年间，连中三元，一时风头无两。
至于程宝珠怎么知道的，毕竟程小阁老光芒太甚，程鹤年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早就被八卦的老百姓们扒干净了，她想不知道都难。
“桃红，不要被表象所迷惑，程鹤年就是块读书的料。这件事你倒提醒我了，我来想办法。如今我与娘在府里没个男人依靠，不妨赌一把，我信他，定能位极人臣！”
程宝珠眼中闪过坚毅的光。
门外一抹身影悄然离去。
程鹤年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口闷了一杯凉茶，脑海里又想到刚才那一幕，肤色白皙的少女躺在奢华的金丝床帐中，艳丽明媚，是他不曾触碰过的“风景”。
哦不，刚才碰过了。可恶！手脏了。
十岁的男孩涨红了脸，慢慢冷静下来，径直去往院子里的水井，打了盆水来，仔细搓手。
“少爷，手搓红了。”乔吉提醒出声。
程鹤年闻言，动作一顿，这才发觉一双手搓得通红，绞了帕子擦干净。
“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乔吉，碎玉轩的洒扫小厮，实则是程鹤年在程宝珠身边的眼线，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乔吉把程宝珠和桃红的一番话说与程鹤年，连语气语调都模仿到了。
“真是稀奇，大小姐怎么知道您学习造诣高呢？莫非，她也在偷偷观察我们？”乔吉又是惊讶又是担心地问。
程鹤年眯起了眸子，程宝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位极人臣？她就那么笃定吗？还有族学啊，那地方真是烂透了！
“你先回去吧，继续盯着她。”程鹤年转身朝屋子里走去。
乔吉刚走，院门又被推开了。
“桃红，是这里吗？”程宝珠推开破破烂烂的门。
“小姐，我找送饭的婆子打听过了，就是这里。”
入眼望去，一间孤零零的旧砖房立在中间，入院左侧一口水井，右边是一棵大树。大冬天，树叶掉光了，只余下光秃秃的树干，凄凄凉凉。
上辈子程鹤年的住所，程宝珠都没什么印象了，今日过来，才慢慢和前世记忆中的屋子对上号。
“我程家好歹也是云城首富吧，怎么还有这么破烂的地方？”程宝珠不解。
“听说这里原是一位苦行僧的修行之所，传闻那位苦行僧就是在这里修成大道，祖上觉得这是块福地，就保留下来了，再也没动过。”桃红将打听来的信息娓娓道来。
程宝珠摇摇头，传闻不可信，这种地方哪能住人啊，可转念一想，程鹤年在这住过后还当阁老了呢，呃……她要不要考虑住过来改改运？
这个念头响起了一秒，就马上被她否决了，她才不要，有福不享非吃苦，是笨蛋！
被骂作笨蛋的程鹤年此时专心致志处理背上的伤口，血肉和衣裳已经糊为一块了。
程鹤年咬咬牙，硬生生撕开了衣裳，触目惊心的伤痕暴露在空气中，他倒吸一口冷气。
程宝珠刚推开门，就看到一幅美男病弱图，顿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谁？”程鹤年处理伤口一时疏忽大意，才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抬眼望去，就见程宝珠站在门口，瞪大双眼。
程鹤年惊觉自己衣不蔽体，恼羞成怒，咬牙切齿道：“出去！”
程宝珠尴尬赔笑，连连摆手：“误会！这是个误会！你继续，继续——”她刚往后退，就被后面跟来的桃红一把撞了进去。
“小姐！”桃红惊呼。
屋子内空间狭小，程鹤年坐的椅子正对着门口，也不过距离门口一米左右，程宝珠撞过来正好“噗通”的一声，给程鹤年跪了。
她给跪了！
她给程鹤年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