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的马车停在书院门口,其中还有个大铁笼,里面关着的正是梁淑贞和何宴,没课的学子和路人在一旁围观,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这就是那个丧心病狂的郡主,二丫,你好好看看!遇见这种蛇蝎女人一定要绕着道走!”妇人对着自己七八岁的女儿耳提面命道。
有不明白的路人问旁人,“谁来说一下,这两人谁啊?犯了什么事?”
“这你都不知道啊!那个女的是承德郡主,是个嚣张跋扈的主儿,遇见貌美的女子就嫉妒,刮花了人家的脸卖到窑子里去呢!”
“这么恶毒?那怎么没受害的人告她啊!”
“人家是雍亲王的女儿,告了又能怎么样?咱们底层小老百姓哪有那个能耐跟皇室抗衡啊!”
“那也不能啊,我怎么都没听过这个郡主的传闻。”
“这还不简单,被人压下去了呗!”
“那她的事情怎么又捅出来了?”
“听说是将东阳县主推下了山崖,惹恼了六殿下!”
“我也听说了,六殿下一怒之下告到了御史台,和御史大人们一同在金龙殿外跪了三天,逼得圣上下旨彻查此事呢!”
“唉哟,那这六皇子真有本事,雍亲王啊,皇上最宠爱的弟弟,他也敢去碰!”
“可不嘛!我估计六殿下这是对东阳县主上了心了!摆明了给心爱的女人出气呢!”
周围人议论不停。何宴缩在笼子一角,一言不发。
梁淑贞被梁慕礼关了快一个月,心态早已绷不住,听到他人的谈论,气得又哭又骂,“我呸!你们这些下贱胚子乱说什么!”
周围那些人见梁淑贞发疯,都往后退了些,眼神看着梁淑贞是越发厌恶和憎恨。
梁淑贞破口大骂,“程宝珠!你个小贱人!当初就该一刀把你捅死!还有你们这些刁民,都给本郡主等着,我要找我爹砍了你们脑袋!”
马车上,程宝珠闻言,下车走到梁淑贞面前,面沉如水,“承德郡主,你毁我容貌,谋害我性命,就凭这两条,你都够下地狱的了!我劝你还是省点功夫,留着在黄泉路上喝孟婆汤吧!”
“一个低贱的商户女,也敢教训本郡主?我现在就杀了你!”梁淑贞气急了,将手从笼子空隙中探出,直接往程宝珠脸上招呼。
程宝珠反应迅速,立时抓住了梁淑贞的手腕。
她这些日子跟着古大夫学了不少医术,梁淑贞这脉象……程宝珠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梁淑贞的肚子。
梁淑贞正在气头上,哪里注意到程宝珠的眼神,嚷嚷道,“放手!贱人,给我放手!”
程宝珠轻轻一扭,梁淑贞痛得大喊,“啊啊啊!”
程宝珠这才松了手,活动活动腕骨,“承德郡主,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你爹护得了你一时,可护不了你一世!”
程宝珠不再理会她,转身返回。
梁淑贞痛得眼泪水都流出来了,而旁边的何宴一言不发,引得梁淑贞又是一阵疯狂,“关键时候你说句话呀!我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孬种!”
何宴听到这话,目光死死锁定着梁淑贞,带着深沉的怒意,“你说什么?!”
梁淑贞被何宴的眼神吓得噤声,不敢再造次,寻了个离他最远的角落坐着。
梁慕礼和山长交代完了事项,朝笼子这边走过来,“梁淑贞,你消停些!”
又对旁边的护卫吩咐道,“好生看管着,若这张嘴再说不什么好话,堵了便是!”
“遵命!”护卫拱手道。
梁淑贞这下是真不敢再闹腾了,也没有力气闹腾了,她的手,还疼着!
梁慕礼见人安分了,骑上马,对众人喊道,“即刻出发!”
此时,程宝珠坐在马车里,给程嘉树按摩着腿,“绵竹那厮怎么那么笨!教了几日的手法,还学不会。”
桃红见状,插话道,“小姐,要不我来?”
程宝珠恨恨看她一眼,“你来大哥皮怕是又要被搓破了!”
桃红不好意思挠挠头,想起前几日自己把程嘉树的腿搓破了皮的囧事,“小姐,公子,对不起啊!”
程嘉树柔声安抚,“无事,宝妹妹开玩笑呢!你是宝妹妹的丫鬟,伺候好宝妹妹就行了。”
程宝珠听着不乐意了,“那我还是你妹妹呢!”
程嘉树马上接话道,“所以一家人,我才不跟你客气。你照顾我,难道不应该?”
程宝珠气鼓鼓,“大哥,你变了!我决定,等到了京城给你再找几个小厮伺候你……不对,找几个机敏伶俐的丫鬟更好!”
“为何?”程嘉树不解道。
“丫鬟心细,再说了,大哥都二十一了,就不想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吗?到时候,鸳鸯绣被翻红浪,也是一段佳话!”程宝珠好心建议道。
“宝妹妹,是我对你太宽容了,你还管起我房里的事了?”程嘉树面容冷肃,敲了下程宝珠的头。
“我也是一片好心嘛!”见程嘉树瞪她,她讪讪地笑,“好了,大哥不愿意我就不说了。”
程宝珠说着手下又忙活了起来,温软细腻的脖颈在程嘉树眼前晃荡,程嘉树盯着那片白嫩,想起她刚才说的鸳鸯绣被翻红浪……
不行!他在想什么?程嘉树将脑海中的邪念赶走,又见程宝珠眼神澄澈,半点歪心思没有,他也不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启禀老夫人,汤嬷嬷回来了。”紫檀挑了帘子,进来禀报。
“快喊她进来。”程老夫人刚吃了八珍糕,擦擦嘴,又想到些什么,“今儿族学放假吧,把三小子喊过来!”
“是。”紫檀领命出去,不一会儿,汤嬷嬷进来。
“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万安。”汤嬷嬷规规矩矩行礼。
“不必多礼了。”程老夫人抬起头,瞧了瞧汤嬷嬷,“几个月不见,都瘦了。”
“谢老夫人关心,我一把老骨头无所谓,倒是大小姐遭了罪!”汤嬷嬷叹气道。
“宝丫头?她怎么了?”
“老夫人呐!您是不知道大小姐那外祖家就是个不省心的……”汤嬷嬷絮絮叨叨说着,连程鹤年进来了都不知道。
程鹤年也没打断她,倒是老夫人望了他一眼,点点头让他坐下。
“再说大小姐到了南明书院,那个承德郡主啊欺人太甚,因为大小姐不行跪拜大礼就和大小姐结了怨,又是骂大小姐又是扇巴掌的,更过分的是,还把大小姐和公子推下了山崖……”
“什么?!”程鹤年震惊不已,不自觉叫了出来。
汤嬷嬷这才发现了程鹤年,“老奴见过三少爷。”
“别整这些虚礼了,长姐有没有事?”程鹤年焦急询问,心中不敢深想。
“三少爷别激动,大小姐逢凶化吉,她没事。有事的是公子,大夫说他可能站不起来了。”汤嬷嬷想到程嘉树芝兰玉树一个公子哥,余生要在轮椅上度过,心下悲凉。
程老夫人一时慌了神,“哦,我的天!造孽啊!”
紫檀忙上前扶住程老夫人,劝道:“老夫人!您冷静,这个时候您不能再有事了!”
汤嬷嬷也赶紧上前搭把手,“老夫人,事情已经这样了,您看开些,好在公子心性坚韧,没有想不开,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了!”
汤嬷嬷说话虽直,却也在理。程老夫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慢慢地缓过了劲儿。
“发生这么大的事,长姐和大哥为何没跟嬷嬷一起回来?”程鹤年的理智回了笼,沉声道。
“大小姐和公子进京找太医治病去了,而且承德郡主也被拉去京城,说是要审判她。大小姐体恤老奴年纪大了,就让老奴回来报信儿。”
“宝丫头是个考虑周到的,汤嬷嬷,凡请你走一趟,将消息告诉大房和二房。”
“夫人们知道了小姐和公子的情况,怕是要闹!”汤嬷嬷有些不放心,犹豫道,“要不然先瞒着?”
“这种事情哪能瞒得住,又牵连到了郡主,只怕没过几天整个大苍都知道了。她们要闹,由着她们去!皇家是什么身份,她们能出得去云城老身就阿弥陀佛了!”
程老夫人对二代的这几个儿子儿媳都不是很满意,各有各的缺点,大房过于重感情,二房过于重利益,三房她是最喜欢的,就是太云淡风轻了,这么久了,还窝在滇南一角,不肯升迁。
程老夫人心中微叹口气,年轻时走南闯北,却忽视了对几个儿子的教育,这始终是她心中的遗憾。
“老奴明白,老夫人您保重身子。老奴先退下了。”汤嬷嬷转身离开时想起什么,凑到了程鹤年跟前,低声道,“三少爷,大小姐还特意让我跟你说一声,恭喜你考中府试头名!”
“长姐如何知道我是头名?”程鹤年讶异道。
“大小姐说三少爷乃人中龙凤,定然是第一,还嘱托三少爷不要去京城找她,先把八月的院试考过再说,她那里有六殿下打点,一切都好,请你不要担心!”
程宝珠她如此看得起我吗?程鹤年心中泛起一丝甜意,显然被她的这番特意叮嘱取悦到了,就像妻子出远门给丈夫报备不要担心,让他生出了一种他是她的自己人的感觉。
“汤嬷嬷,我知道了,谢谢你!”程鹤年点头微笑。
“诶,老奴告退。”
程老夫人心思活络,程嘉树本是三代嫡长子,尽管身子孱弱,但老夫人对这个嫡长孙那是疼爱有加,他也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年纪轻轻就成了举人。
可现在……要是这个孙儿真的废了,那他们程家就更得仰仗程鹤年了,一时间,老夫人看程鹤年的眼神都热切了起来。
她得想办法把程鹤年和程家捆绑起来,这都是为了程家的未来。
刚才听到他和汤嬷嬷的对话,程老夫人没有错过程鹤年脸上高兴的神色,看来他对宝丫头不是没有意,那这就好办了。
“三小子,祖母有句话问你?”
“祖母,您请问。”
“你对宝丫头,是什么态度?”
“祖母,孙儿不明白您的意思。”程鹤年心里咯噔一下,祖母难道看出什么了?
“这里没有外人,你跟祖母交个底,你想不想娶宝丫头?”
程鹤年怀疑自己听错了,呆愣愣望着程老夫人,“娶……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