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深渊之瞳的近距离对视,仿佛打破了时间的某种壁垒。少年夜刹眼中的疯狂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困惑和审视。他不再挣扎,只是死死盯着现世夜刹那只同样黑暗,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平静与复杂的眼睛。
“你……你到底是谁?” 少年的声音带着颤抖,不再是纯粹的敌意。
“我是你。” 现世的夜刹松开钳制,后退一步,给予对方空间。他知道,暴力无法解决这个困境,理解才是关键。“是无数个选择之后,活下来的你。”
实验室的循环景象开始变得不稳定,墙壁像水波一样荡漾,那些冰冷的仪器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观察窗外的时之沙帷幕波动加剧,映照出的狱牙和影织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预示着真实世界的时间流速可能在恢复正常,或者说,这个循环正在减弱。
“活下来?”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因为长期实验而略显苍白瘦弱的手,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如刀的男人,脸上写满了不信,“像你这样?变得……更冷酷?”
“不。” 夜刹摇头,他环顾这个令人作呕的实验室,“是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拒绝不想做的事,保护想保护的人。愤怒和暴戾是燃料,但掌控它们的,应该是意志,而不是恐惧。”
他指向观察窗外那片模糊的战场:“看到他们了吗?那是我的同伴,也是你未来会遇到的伙伴。我们正在一片时间乱流里,另一个你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伙伴,现在危在旦夕。而困住我们的这个循环,就是通往拯救之路的障碍。”
少年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着那头狰狞却显得焦躁不安的狱牙,看着那只灵巧而警惕的影织,眼神复杂。伙伴?这个词对他而言太过陌生。他的人生只有实验体编号、冰冷的仪器和无尽的痛苦。
“我……没有伙伴。” 少年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和失落。
“你会有的。” 现世的夜刹语气肯定,“但首先,你得学会面对自己。承认你的恐惧,接纳你的过去,然后……超越它。这双眼睛,”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它不是诅咒,而是工具,是你看清世界本质、走出囚笼的钥匙。如何使用它,取决于你,而不是那些想利用它的人。”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击在少年夜刹的心上。他回想起获得这只眼睛后的日日夜夜,那些被窥探、被研究、被畏惧的时刻,以及内心深处对这股未知力量的恐惧。他一直以为对抗外界就是对抗一切,却从未想过,真正的敌人或许是自己内心的迷茫。
就在这时,循环实验室的景象剧烈闪烁起来,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卡米拉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赞许:“领悟的时刻到了……是时候做出选择了,过去的影子。是继续沉沦于愤怒的循环,还是打破它,成为真正的‘你’?”
少年夜刹抬起头,眼中的迷茫逐渐被一种决绝所取代。他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术刀。但这一次,他没有指向现世的夜刹,而是指向了自己的胸口——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心脏,而是代表着那个被恐惧和愤怒束缚的旧我。
“如果我斩了它……‘我’还会存在吗?” 少年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现世的夜刹看着他,目光平静:“你会成为我的一部分,也是我永远的基础。你不是消失,是成长。”
少年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他举起手术刀,不是刺向肉体,而是对着虚空,对着那个无形中束缚着自己的、由恐惧和愤怒构成的幻影,狠狠“斩”下!
没有声音,但整个循环场景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寸寸龟裂!无数记忆碎片——痛苦、迷茫、短暂的温暖、坚定的决心——涌入现世夜刹的脑海,与他的记忆融为一体。他感到某种一直存在的、细微的隔阂消失了,精神变得更加圆融通透。
当最后一块碎片融入,夜刹发现自己重新站在了光怪陆离的时间通道中。手中多了一小撮温暖而沉重的纯净时之沙,闪烁着安抚人心的光芒。然而,他还来不及喘息,就听到影织发出一声尖锐至极的警报!只见通道前方,那个名为“熵”的规则聚合体,似乎因为时间循环的打破而陷入了某种逻辑错乱,它不再维持人形,而是化作一片狂暴的、不断进行着无意义坍缩与重组的时空风暴,朝着他们席卷而来!风暴中,隐约传来卡拉德气急败坏的通讯回响:“时虫协议启动!锁定目标!不惜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