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深处的岩层还在簌簌坠落，像被巨手揉碎的星屑。
孙悟空握着诛仙剑的手微微发颤，剑身上那道混沌紫的光焰明明灭灭，映得他苍白的脸忽明忽暗。
方才与截教残魂、七大圣誓言的力量融合太过剧烈，他能清晰听见体内经脉崩断的脆响，像是有人正用钝刀割开他的骨血——可这痛意，竟比五百年前被压在五行山下时轻了三分。
\"嘶啦——\"
黑藤刺破岩层的声响比雷声更尖锐。
那些泛着幽绿的倒刺擦过禺狨王的道袍，在青灰色布料上灼出焦黑的窟窿。
猕猴王反手甩出三枚时间金箔，金箔触藤即碎，腾起的金光却只延缓了藤蔓半息。
他咬着牙退到孙悟空身侧，发间的玉冠早不知去向，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这藤子不对劲，像是被裁决者的道韵浸染过......\"
话音未落，地火突然从裂隙深处喷涌而出。
赤焰老祖的身影裹在幽蓝火焰里，像从炼狱爬出的活尸。
他的皮肤呈现不自然的绛红色，双眼却泛着寒冰般的幽蓝，手中长矛尖端垂落的火舌舔过地面，岩石瞬间熔成赤红的浆：\"孙悟空，你以为靠这些残魂就能撼动裁决者？\"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焦黑的牙齿，\"当年鸿钧道祖都要给大人递茶，你这只石猴子......\"
\"住口！\"
禺狨王的喝声里带着道韵。
他抬手结印，额间浮现出一枚淡金色的监察使法印，身后隐约可见天道锁链的虚影。
那道原本薄弱的屏障骤然凝实，表面浮起密密麻麻的符文，竟将赤焰老祖挥出的火浪硬生生挡下七分。
可他的指尖在滴血——方才为了强化屏障，他咬破的不只是指尖，还有掌心的命门穴。
鲜血滴在屏障上，像落进热油的水，滋滋作响。
孙悟空望着禺狨王苍白的脸，喉间泛起腥甜。
他记得三百年前在花果山聚义，禺狨王还是那个能徒手劈开南天门的猛汉，如今却为了给他争取时间，连命魂都要碾碎在屏障里。\"老禺......\"他低唤一声，却被赤焰老祖的冷笑截断。
\"天道的狗！\"赤焰老祖长矛一挑，火浪裹着黑藤同时涌来。
藤蔓缠上屏障的瞬间，幽绿毒汁腐蚀出无数小孔，火舌趁机钻进来，在孙悟空脚边烧出一片焦土。
他踉跄着后退，诛仙剑险些脱手——方才融合力量时，他强行催发了混沌本源，此刻本源之力正像潮水般退去，只留一具被掏空的躯壳。
猕猴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这个总爱耍些小计谋的穿越者，此刻眼底燃着罕见的狠厉：\"看祭坛！\"他指向裂隙最深处。
那里有座半埋在碎石中的祭坛，表面刻满扭曲的符文，每道符文都在吸收着裂隙里逸散的混沌能量——赤焰老祖身上的幽蓝火焰，黑藤上的毒汁，甚至裁决者那对眼睛里的轮回虚影，竟都与这祭坛相连。
\"十息。\"孙悟空咬碎舌尖，腥甜的血味让他的意识清明几分。
他握紧诛仙剑，剑身上的混沌紫重新明亮起来，\"老禺，帮我挡十息。\"
禺狨王没有回头。
他能感觉到屏障在崩溃，能感觉到命魂在碎裂，可当他听见孙悟空的话，嘴角却浮起一丝笑意。
那是他们七大圣在方寸山学艺时，他常挂在脸上的笑——那时的猴子还没被压在山下，还会揪着他的耳朵说\"老禺你又偷懒\"。
他咬破舌尖，将最后一口本命精血喷在屏障上：\"去！\"
赤焰老祖终于察觉了不对。
他狂吼着冲向祭坛，长矛带起的火浪将屏障灼出蛛网般的裂痕。
猕猴王早有准备，他从怀中摸出一串青铜铃铛，铃铛上缠着的红绳突然崩断，十二道时间涟漪在赤焰老祖身周炸开。
这是他用三百年寿命换的时间回环，能让敌人的动作冻结七息——足够了。
\"走！\"猕猴王推着孙悟空往前冲。
孙悟空的身影在火浪中穿梭，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能听见身后屏障碎裂的声响，能听见禺狨王闷哼的痛呼，能听见猕猴王转动铃铛时急促的喘息。
当他的脚尖终于踏上祭坛的石阶，诛仙剑的剑刃与祭坛表面的符文相触的瞬间，整个裂隙突然安静下来。
祭坛上的幽光\"唰\"地熄灭。
赤焰老祖的长矛坠地，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像是不敢相信裁决者的仆从竟会被凡人所杀。\"你......\"他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只余下一声不甘的嘶吼。
但危机远未结束。
赤焰老祖的身体突然膨胀起来，皮肤下翻涌着混沌能量的紫斑。\"我要拉你们一起下地狱！\"他的嘶吼震得裂隙顶部的岩层纷纷坠落，\"裁决者大人会碾碎你们的魂魄，让你们在轮回里受亿万年苦——\"
\"轰！\"
爆炸比他的话音更快。
混沌能量像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裂隙。
孙悟空被气浪掀飞，撞在岩壁上又重重摔下。
他咳出一口金血，模糊的视线里，禺狨王正用身体护着猕猴王，后者的空间裂缝才开了一半；黑藤被爆炸的余波绞成碎片，却仍有几根残藤在蠕动，像垂死的蛇；裁决者的那双眼睛更清晰了，瞳孔里的轮回虚影几乎要实质化......
\"走！\"猕猴王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终于撕开空间裂缝，裂缝另一头是花果山的方向，能看见水帘洞的飞瀑在晨光里闪着银芒。
他拽着禺狨王就要往里钻，却发现孙悟空还躺在原地。
\"悟空！\"禺狨王急了。
他的道袍被烧得破破烂烂，胸口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那是方才替猕猴王挡下的火浪。
可此刻他顾不上疼，挣扎着要去拉孙悟空，\"别犯傻！\"
孙悟空撑着诛仙剑站起来。
他的发梢全白，眼角的金血还在往下淌，却笑得像当年在水帘洞初称王时那样肆意。
他望着裂隙最深处，那里有座被爆炸掀开的暗门，门后隐约可见半朵青莲的残瓣——创世青莲的残骸，混沌裂隙的核心，也是裁决者力量的源头。
\"老禺，老猕。\"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般砸在两人心上，\"你们先回去。\"
\"你疯了？\"猕猴王急得跺脚，\"这里马上要塌了！\"
\"我不能走。\"孙悟空望向暗门后的青莲残瓣，目光比诛仙剑的刃更坚定，\"有些事，只能我来做。\"
空间裂缝在身后剧烈震颤，随时可能闭合。
禺狨王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望着孙悟空，眼底泛起泪光——那是他们在五行山下重逢时，他见过的眼神；是他们在北俱芦洲对抗九婴时，他见过的眼神；是他们立誓要打破轮回宿命时，他见过的眼神。
\"走！\"孙悟空吼道。
他挥动诛仙剑，一道混沌紫的剑气扫向两人，直接将他们推进了空间裂缝。
裂缝闭合的瞬间，猕猴王的哭喊穿透了时空：\"孙悟空！
你他娘的要是死了，老子就算到地府也要把你揪回来——\"
声音戛然而止。
裂隙里只剩孙悟空一人。
他望着逐渐闭合的暗门，望着头顶不断坠落的岩层，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他摸出怀里的刻痕石片，那是清微留下的，也是七大圣的誓言。
石片上的纹路在混沌紫的光里流转，像极了当年他们在方寸山之巅，对着月亮起誓时，落在石桌上的月光。
\"来了。\"他轻声说。
裁决者的眼睛终于逼近。
那双眼睛里的轮回虚影，此刻清晰得能看见每一世的悲欢离合。
孙悟空握紧诛仙剑，剑身上的混沌紫燃烧得更盛——这一次，他要让所有不愿屈服的力量，在这裂隙深处，在这创世青莲的残骸前，彻底绽放。
岩层砸下的前一刻，他迎着裁决者的目光，迈出了走向暗门的第一步。
裂隙顶部的岩层终于支撑不住，如银河倒转般倾泻而下。
第一块磨盘大的碎石砸在祭坛边缘，震得孙悟空脚下的青石板都泛起蛛网纹。
他踉跄一步，却借势撕开衣襟，露出胸膛上七道暗红刻痕——那是七大圣立誓时以本命精血烙下的印记，此刻正随着混沌能量的波动发出微光，像七簇不肯熄灭的火种。
\"猴子......你会后悔的......\"
赤焰老祖的残魂散成幽蓝光点，却在消散前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影。
他的声音比山风更冷，带着裁决者道韵的余威：\"这裂隙底下压着的不是青莲残瓣，是......\"话音未绝便被混沌乱流绞碎，只余下半句残响在岩壁间回荡。
孙悟空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三百年前在方寸山藏经阁翻到的《混沌志》残卷，上面记载着\"创世青莲陨落时，莲心化出九道劫印，一道镇轮回，一道锁因果\"——而方才暗门后那半片残瓣上流转的纹路，与残卷中描述的\"劫印\"竟有七分相似。
若此时退走，裁决者只需百年便能借青莲残韵重铸分身，七大圣用命拼来的破局之机，终将沦为镜花水月。
\"轰——\"
又一块千钧重的岩石砸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碎石溅起的火星落在他肩头，烫得皮肉发出焦糊味。
他却恍若未觉，只盯着暗门后那抹幽紫。
方才爆炸掀飞了覆盖的碎石，半朵青莲的轮廓愈发清晰，十二片残瓣呈螺旋状排列，每片花瓣上都刻着与截教残魂、七大圣誓言同源的古篆——那是混沌初开时的创世文，记载着\"道生一\"之前的原初法则。
\"老禺说过，这世间没有天定的宿命，只有不肯低头的魂。\"孙悟空摸了摸胸口的刻痕，指尖触到的温度让他想起昨夜在花果山，七大圣围坐篝火旁的对话。
通臂猿猴拍着他的肩说\"若你要闯那龙潭虎穴，哥哥我便把南天门拆了给你垫脚\"，禺狨王将监察使法印塞进他掌心时说\"这方天道护不住你，我便以命魂为引，替你再开一线生机\"。
岩层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地面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缝，裂缝里渗出的混沌紫雾沾到他的靴子，瞬间腐蚀出几个破洞。
他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呻吟——方才强行融合力量留下的暗伤正在发作，每呼吸一次，喉间的腥甜便重一分。
可当他看见青莲残瓣上某道纹路突然亮起，与胸口的刻痕产生共鸣时，眼底的光反而更盛了。
暗门后的空间突然扭曲。
原本半掩的石门\"吱呀\"一声完全洞开，露出门内深不见底的深渊。
那深渊里没有黑暗，只有无数细碎的光粒在流转，像被揉碎的星河。
青莲残瓣悬浮在深渊上方，十二道紫芒从瓣尖垂下，将整片裂隙的混沌能量都抽了进去，连赤焰老祖爆炸后残留的能量风暴都被扯得七零八落。
孙悟空的衣角被卷入那股吸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
他却顺势抛出诛仙剑，剑刃精准刺入青莲残瓣与深渊之间的空隙。
混沌紫的光焰从剑身上窜出，与紫芒纠缠在一起，发出类似金石相击的清响——这是他与截教残魂融合时领悟的\"破妄式\"，专破天地间一切虚妄法则。
\"咔嚓——\"
一声脆响从深渊最深处传来。
青莲残瓣上的古篆突然全部亮起，像被点燃的引信。
裂隙顶部的最后一层岩层轰然坍塌，一块磨盘大的岩石带着风声砸向他的后心。
他没有躲，反而迎着深渊迈出最后一步。
在岩石即将触到脊背的瞬间，深渊里突然涌出一股沛不可挡的力量，裹着他的身体直坠而下。
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胸口的刻痕全部燃烧起来，七道红光穿透血肉，在虚空中连成北斗形状。
而那深渊底部，似乎有一双比裁决者更古老的眼睛，正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