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裂隙在众人头顶翻涌成漩涡,禺狨王指尖的法诀掐得骨节发白,暗金长剑上的时空咒文如活物般游窜,将几人裹入一道靛青色光茧。
牛魔王的手掌几乎要嵌进禺狨王腕骨,六耳残魂却先一步被卷进光茧核心,发出尖锐的嘶鸣——那声音像极了三百年前归墟海眼底,古籍残页被水浸泡时的脆响。
等众人再睁眼,焦土的气息先撞进鼻腔。
这里是南天门下的旧战场。
断戟插在焦黑的土地里,染血的「天」字战旗半挂在残墙上,数千天兵的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而最中央那道身影,正被万箭穿身。
「莫回头!」
嘶吼声震得云层碎裂。
牛魔王的玄铁战甲早已支离破碎,箭簇穿透他的肩胛、胸膛、大腿,却仍撑着半跪的姿势,血珠顺着下颌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血花。
他身后,数十个妖兵正背着受伤的同伴往花果山方向退,而他的视线,始终锁在云端——那里有个持金箍棒的身影,正与托塔李天王的宝塔对峙。
现世的记忆突然重叠。
三天前在火云洞,牛魔王佝偻着背扯住主角衣袖,眼角的皱纹里全是哀求:「别杀他们,那些小崽子们...是我当年没护好的。」此刻战场里的他,喉间涌着血沫却还在笑;此刻现实里的他,掌心全是老年斑却还在抖。
主角喉间突然泛起腥甜,伸手去捂嘴,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地上,竟与战场里的血渍重叠成同一个形状。
「你逃了千年。」
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主角转身,看见六耳残魂正站在自己影子里,面容却与自己分毫不差。
残魂的指尖凝着黑雾,冷笑时嘴角裂开诡异的弧度:「连他在地府被业火炼魂的哀嚎,你都不敢看一眼?」
话音未落,残魂挥拳砸向虚空。
镜面般的空间瞬间龟裂,露出裂缝后的黄泉路——血色河水翻涌,无数魂灵在河中挣扎,而最醒目的那团火焰里,牛魔王的魂魄正在扭曲。
他没有战甲,没有血肉,只剩半透明的灵体被业火啃噬,每一声嘶吼都带着破碎的尾音:「...悟空...悟空——!」
主角踉跄后退,撞进一团柔软的毛里。
白泽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雪白尾巴圈住他的腰,掌心托着块残破的镜片。
镜面泛起涟漪,映出的却是五百年前的花果山:两个毛头小妖蹲在桃树上,一个举着偷来的蟠桃笑得见牙不见眼,另一个(正是主角幼年模样)正手忙脚乱地往怀里塞桃子,树下来了巡山的天将,两人慌不择路摔进泥坑,被揪着耳朵罚跪了整整三天。
「因果链从未断裂。」白泽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你刻意遗忘的,才是维系天道的锁。」
「住口。」
禺狨王的暗金长剑突然抵住白泽咽喉。
他的瞳孔缩成细线,像极了当年在归墟海眼翻古籍时的模样——那时他翻到「镜渊术需断七情」的注脚,也是这样近乎偏执的狠戾。
可当他的视线扫过主角时,剑尖却突然垂了下去。
主角正跪在地上,双手攥着自己的衣襟,指节发白,额头抵着地面,眼泪砸在焦土里,竟浇出一朵极小的血花。
「你比我还像当年的审判者。」禺狨王低声说,声音里的狠厉碎成了灰。
黄泉路的业火突然炸开。
牛魔王的魂魄竟挣脱了火焰束缚,带着浑身焦黑的裂痕冲进幻境。
他的灵体在崩塌的镜渊里摇摇欲坠,却还是将一缕金光塞进主角掌心——那是金箍棒的精魄,带着熟悉的灼热。
精魄触到主角手腕旧伤的瞬间,残影如潮水般涌来:五百年前的南天门上,主角握着金箍棒的手在抖,而牛魔王正红着眼喊:「悟空,带他们走!」下一刻,金箍棒却破空而出,精准地砸在牛魔王心口。
「拿着。」牛魔王的灵体开始消散,声音却比当年更清晰,「这次...别再扔了。」
主角浑身剧震。
他终于看清了那被自己刻意模糊的真相:当年牛魔王反天庭的真正导火索,是他为了让花果山众妖脱身,亲手将「通天大圣意图谋反」的伪证,塞进了牛魔王的战甲暗格里。
镜渊突然剧烈震颤。
无数碎片从虚空坠落,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画面:有三十三重天残阵里的星斗,有焚天炉中锻造的剑胚,有七大圣初聚时在花果山喝的那坛猴儿酒。
而在所有碎片的最深处,传来闷雷般的战鼓轰鸣——那是比南天门之战更古老的回响,是「旧日之战」的余韵。
「要来了。」白泽望着逐渐清晰的战鼓虚影,轻声说。
主角攥紧掌心的金箍棒精魄,指缝里渗出的血,正顺着精魄上的刻痕,滴进镜渊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