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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雾气像浸透水的棉絮,糊住千夏的睫毛。她攥着符笔的指节泛白,桃木符纸在怀中被冷汗浸得发皱 —— 刚才穿过竹林时,衣摆分明被什么东西勾住,回头却只看见半截沉入泥土的和服袖。

“千夏小姐,再往前走就是古井了。” 佐藤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带着日式特有的温和,却像浸了井水的冰棱,顺着耳廓往骨髓里钻。他手里提着的纸灯笼忽明忽暗,映出前方歪斜的鸟居,朱漆剥落处露出深褐色的木纹,像干涸的血痕。

千夏踉跄着跟上,阴阳眼不受控地发烫。视线所及的雾气里,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人影:穿振袖的女人垂着头,发梢滴着黑水;梳学生辫的女孩用断裂的指甲抠着脸,皮肤下隐约蠕动着什么。这些 “往昔之影” 却没有攻击,只是麻木地重复同一个动作 —— 朝着鸟居后方的古井伸出手。

“昭和三十年,这里发生过御灵祭。” 佐藤的声音适时响起,灯笼光照亮他侧脸的沟壑,“当时的巫女为了平息瘟疫,自愿沉入古井献祭。村民说,井里住着‘渡厄母灵’,只要带着诚心许愿,就能获得庇护。”

千夏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段说辞竟与脑海里模糊的记忆重叠 —— 七岁那年,母亲也是这样牵着她的手,站在类似的鸟居前,说 “井里的神明会保护我们”。可记忆的碎片突然刺得她头疼:母亲的手明明是冰冷的,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泥土,根本不像去参拜神明的样子。

“快看,封印就在那里。” 佐藤指向古井边缘的青石板,灯笼光掠过之处,果然刻着繁复的符文,边角还嵌着三枚褪色的御守。千夏的呼吸急促起来,符笔已经抵在掌心 —— 这就是他们找了两章的 “咒怨封印”,只要用纯阳符激活,就能暂时压制井中的怨念。

可当她弯腰靠近时,井水突然 “咕嘟” 冒泡,黑色的水纹里浮起一张脸。

是母亲。

穿着她最爱的月白和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对着千夏温柔地笑:“小夏,过来呀。妈妈在这里,这里很安全。”

千夏的符笔 “当啷” 掉在地上。记忆突然变得清晰:十岁那年的台风夜,母亲就是这样笑着拉她走向河边,说 “只要跳下去,就能摆脱爸爸的家暴”。若不是陈默及时拉住她,她早已成了河底的怨魂。可此刻井中的母亲,眼中没有丝毫恶意,只有令人心悸的温柔。

“千夏小姐?” 佐藤的声音带着担忧,“您怎么了?是不是被怨念影响了?”

千夏猛地回神,井水恢复了死寂,母亲的脸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指尖还残留着被 “母亲” 触碰的冰凉触感,像沾了井水的水草。她捡起符笔,指尖在符纸上颤抖 —— 刚才的幻象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开始怀疑:当年母亲到底是想害她,还是真的在 “保护” 她?

“这些符文是‘镇灵结界’的核心。” 佐藤蹲在青石板旁,手指拂过刻痕,“不过年代太久,灵力快耗尽了。您需要用特制的纯阳符激活,最好再滴一滴自己的血,这样能增强羁绊。”

千夏的指尖在符笔上用力按压,苗族血脉在皮肤下发烫。大纲里的警示突然浮现:咒怨维度的核心恐怖是 “记忆篡改”,会将 “被诅咒” 扭曲成 “自愿留下”。她强迫自己冷静,从怀中摸出【裂痕化妆镜】—— 这是第一卷获得的道具,还剩两次使用机会。

“我先确认一下封印的真伪。” 她打开化妆镜,镜面的裂痕里闪过红光。按照道具说明,若有混沌污染,镜中会浮现黑影。可镜中的封印清晰完整,甚至能看到符文流转的微光。

“没问题的,千夏小姐。” 佐藤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在这里守了三年,每年都加固封印。您看这些御守,都是我亲手挂的。”

千夏的目光扫过御守,突然顿住。最左边的御守绳结是 “结印”,本应象征守护,却被人偷偷改成了 “缚魂结”—— 那是用来禁锢怨灵的邪术,根本不是什么祈福道具。她的心脏沉下去,不动声色地将化妆镜收回怀中:“佐藤先生,您说巫女是自愿献祭的?可我听说,昭和三十年的瘟疫,根本不是靠献祭平息的。”

佐藤的手指猛地僵住,灯笼光恰好晃过他的脸,千夏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黑色的雾气。但转瞬即逝,他又恢复了温和:“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毕竟都是长辈们传下来的说法。”

就在这时,古井突然发出 “吱呀” 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井底拖动锁链。千夏的阴阳眼剧痛,这次她清楚地看到:井底浮起无数黑发,像被水流推动的海草,正顺着井壁往上爬。而那些黑发的末端,缠着小小的手骨 —— 是孩童的手骨。

“快画符!” 佐藤突然提高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怨念要突破封印了!”

千夏握着符笔的手却停在半空。她想起第二卷在罪业小镇的经历:陈玄的影分身操控怨灵时,也会用类似的 “催促” 干扰判断。她故意放慢动作,指尖在符纸上虚划,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佐藤。

果然,当黑发快要爬到青石板时,佐藤的右手悄悄按在腰间 —— 那里藏着什么东西,轮廓像极了符咒。更诡异的是,那些黑发明明离他只有半尺,却像遇到屏障般绕道而行,根本没有攻击他。

“千夏小姐!” 佐藤的声音带着怒意,“再不动手就晚了!”

千夏突然转身,符笔直指佐藤的咽喉:“这些怨念为什么不攻击你?还有,你腰间藏的是什么?”

佐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后退时撞到古井的石壁,发出沉闷的响声。井水剧烈翻涌,黑发突然加速攀升,朝着千夏猛扑过来。她早有准备,左手甩出三张【镇邪符】,符纸在空中燃起蓝火,“滋滋” 灼烧着黑发。

“我只是…… 只是被怨念忌惮而已!” 佐藤的声音带着慌乱,“我身上有巫女的遗物,所以它们不敢靠近!”

千夏冷笑,符笔在空中划出残影:“巫女的遗物?那你敢让我看看吗?”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里突然响起母亲的声音,温柔又急切:“小夏,别伤害他!他是好人,是来帮我们的!你忘了吗?当年妈妈就是没听好人的话,才会……”

记忆的碎片突然炸开:台风夜的河边,除了母亲,还有一个穿黑衣的男人。他递给母亲一把刀,说 “杀了那个酒鬼丈夫,就能解脱了”。而那个男人的侧脸,竟和佐藤有七分相似!

千夏的头痛得快要裂开,符笔差点脱手。她靠在石壁上,看着佐藤的脸在雾中忽明忽暗,分不清是敌人还是 “好人”。黑发趁机缠住她的脚踝,冰冷的触感顺着小腿往上爬,像母亲当年拉着她的手。

“接受吧,小夏。” 母亲的声音在耳边低语,“这里才是你的家。和妈妈在一起,永远不会有人伤害你。”

脚踝的黑发突然收紧,千夏被拽得往前踉跄,眼看就要掉进古井。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找回一丝理智 —— 苗族血脉传来的警示越来越强烈,这不是母亲的声音,是咒怨在模仿!

“破!” 千夏咬破舌尖,精血喷在符笔上。符笔突然发出金光,她挥笔斩断黑发,同时将【青铜镜残片】掷向佐藤:“你到底是谁?!”

青铜镜的光芒照在佐藤身上,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后背竟渗出黑色的雾气。雾气消散后,他的后颈浮现出一个螺旋纹路 —— 和第一卷紫檀木梳妆匣上的混沌印记一模一样!

“看来瞒不住了。” 佐藤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不再有丝毫温和。他缓缓站直身体,后颈的混沌印记发出红光,“钟表匠大人说得没错,苗族血脉果然不好骗。”

千夏的心脏沉到谷底。大纲里的设定成真了:每个维度的 “新伙伴” 都是钟表匠的爪牙。她握紧符笔,盯着佐藤腰间 —— 那里的布帛裂开,露出半截黑色符咒,上面画着 “引魂阵”,根本不是什么巫女遗物。

“封印是假的,对不对?” 千夏的声音冰冷,“你故意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被咒怨吞噬。”

佐藤嗤笑,抬手扯开衣领,胸口布满了符纸烙印:“这口井里根本没有什么巫女,只有被诅咒的孩子。昭和三十年的瘟疫是混沌污染引起的,那些孩子因为有阴阳眼,被村民当成‘怪物’扔进井里。钟表匠大人把这里改造成‘记忆熔炉’,专门用来篡改像你这样的‘容器’的记忆。”

井水突然剧烈沸腾,黑色的水柱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无数孩童的鬼影。他们穿着破烂的和服,眼睛是两个黑洞,嘴里重复着同一句话:“妈妈,为什么不救我?”

千夏的阴阳眼剧痛,她看到每个鬼影的背后,都缠着一缕黑发 —— 而那些黑发的源头,是井底深处一张扭曲的脸。不是母亲,是一个穿巫女服的女人,半边脸腐烂不堪,眼眶里插着半截御守。

“那是真正的巫女。” 佐藤的声音带着恶意的愉悦,“她当年想救这些孩子,结果被村民一起扔进井里。现在她的怨念和孩子们的怨念融合,变成了‘咒怨之母’。而你,千夏,你的母亲当年也是被她选中的‘容器’。”

“胡说!” 千夏挥笔甩出符纸,蓝火灼烧着扑来的鬼影,“我母亲是被家暴害死的,和这里没有关系!”

“是吗?” 佐藤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扔在千夏面前。布包散开,里面掉出半块玉佩 —— 那是千夏母亲的遗物,她一直以为遗失在河边。玉佩的裂缝里嵌着黑色的发丝,正是井中那种黏腻的黑发。

记忆突然被强行篡改:台风夜,母亲不是被父亲家暴,而是自己走进河里的。她的手里攥着这半块玉佩,嘴里念着 “对不起,小夏,妈妈要去陪那些孩子了”。而岸边的黑衣男人,正是年轻的佐藤,他手里拿着完整的玉佩,冷笑着说 “又一个合格的容器”。

“不 ——!” 千夏尖叫着挥笔砍向佐藤,符笔的金光劈开他的影分身。但更多的记忆碎片涌来:母亲偷偷在她的食物里加符灰,说 “这样就能看到妈妈看到的东西”;母亲在她的枕头下藏诅咒娃娃,上面写着父亲的名字;母亲最后一次抱她时,指甲掐进她的后背,留下和佐藤胸口一样的烙印……

“你看,你的母亲早就疯了。” 佐藤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她被咒怨之母操控,想把你也变成容器。当年要不是陈默碍事,你早就该和这些孩子作伴了。”

千夏的符笔掉在地上,浑身冰冷。她想起第一卷镜中公寓的 “完美自我幻象”,那时她以为自己最恐惧的是 “不完美”,现在才明白,她真正的恐惧是 “母亲真的想害她”。

鬼影趁机缠住她的手臂,黑发钻进她的指甲缝,冰冷的触感顺着血管蔓延。咒怨之母的声音在脑海里狂笑:“接受吧,千夏。你和你妈妈一样,都是天生的容器。留在这里,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千夏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就在这时,怀中的【往昔之钥(静)】突然发热,第一卷沉默学堂里老师的话浮现出来:“愧疚会滋生怨念,但羁绊能净化一切。”

羁绊……

她猛地睁开眼睛,陈默的阴阳眼、胖子的笑声、阿明的桃木剑、艾文的日记…… 伙伴们的身影在脑海里清晰起来。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哪怕她偶尔失控,哪怕她藏着关于母亲的秘密。

“我不是容器。” 千夏捡起符笔,精血再次滴在笔尖,“我是千夏,是他们的伙伴。”

她挥笔在空中画符,这次不再是简单的镇邪符,而是苗族秘术 “破妄符”。符纸在空中炸开,金光像潮水般席卷整个古井,鬼影发出凄厉的惨叫,黑发在金光中化为灰烬。

佐藤脸色大变,转身想逃。千夏早有准备,甩出【无声的粉笔】—— 这是第一卷获得的道具,还剩一次使用机会。粉笔在空中划出静音领域,佐藤的惨叫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身体被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

“你以为假封印能骗得了我?” 千夏一步步走向他,符笔直指他的心脏,“真正的封印根本不在青石板上,而在井底的巫女身上。你故意引导我激活假封印,是想让咒怨之母吸收我的灵力,对不对?”

佐藤的眼睛瞪得极大,后颈的混沌印记疯狂闪烁。就在符笔要刺中他时,井水突然发出巨响,整个地面开始摇晃。千夏回头,只见井底的巫女虚影突然爬了出来,腐烂的手抓向佐藤:“叛徒!你答应过让我获得新的容器!”

佐藤趁机挣脱静音领域,转身跳进古井。巫女的虚影紧随其后,井底传来剧烈的撞击声,然后彻底归于平静。

千夏喘着气靠在石壁上,看着古井里恢复死寂的黑水,心脏仍在狂跳。她捡起地上的布包,玉佩的裂缝里,黑发已经消失,露出里面刻着的小字 ——“小夏,妈妈爱你”。

雾气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竹林洒在古井上,照出水面漂浮的符纸灰烬。千夏将玉佩贴身收好,弯腰捡起符笔 —— 笔尖的金光还未消散,却在接触到青石板时突然变暗。

她心中一动,用符笔敲击青石板。石板发出空洞的声响,下面竟然是空的。

千夏撬开石板,里面藏着一个生锈的铁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混沌气息扑面而来,盒子里躺着一本日记和一枚钟表残片。

日记的封面写着 “佐藤一郎”,字迹扭曲潦草。千夏快速翻阅,越看越心惊:

“昭和五十八年,我被钟表匠大人选中,成为咒怨维度的看守者。任务是寻找‘苗族血脉容器’,激活咒怨之母,为混沌培养皿提供能量。”

“那个女人(千夏的母亲)太固执了,宁愿死也不交出孩子。幸好她留下了半块‘羁绊玉佩’,只要孩子接触古井,就能唤醒她的记忆碎片。”

“假封印是钟表匠大人亲自画的,里面藏着‘镜像追踪器’。只要容器激活假封印,就能定位她的位置,为后续的‘镜像陷阱’做准备。”

“咒怨之母快撑不住了,必须尽快找到新的容器。千夏…… 她一定会来的。”

最后一页画着一张地图,标记着 “神社裂隙” 的位置,旁边写着:“真正的封印钥匙,在狐妖宿主手里。”

千夏握紧日记,看向手中的钟表残片。残片泛着诡异的蓝光,上面的纹路和第二卷获得的【时间齿轮】吻合 —— 这应该是组成 “跨维度时钟” 的碎片之一。但她总觉得不对劲,残片的边缘太光滑了,不像自然断裂的。

就在这时,【裂痕化妆镜】突然自动打开,镜面的裂痕里浮现出画面:阿明在湘西维度被活符钻进手臂,胖子的残魂在他身边焦急地打转;陈默在龙宫维度被鲛王的触手缠住,怀表掉在珊瑚丛里;艾文在金字塔维度对着星图发呆,身后的法老残魂正悄悄靠近。

画面一闪而逝,镜中只剩下千夏苍白的脸。她突然想起第二卷结尾钟表匠的低语:“80 个维度,只有最后的守护者能见到真相。”

难道这些钟表残片,根本不是 “钥匙”,而是 “诱饵”?

千夏正想细想,古井突然再次冒泡。这次浮上来的不是母亲的脸,而是一面破碎的镜子,镜面沾着黑色的发丝。镜子里映出的不是千夏,而是一个穿着巫女服的女人,半边脸腐烂,正对着她缓缓微笑。

“找到你了,新的容器。” 女人的声音从镜子里传来,带着冰冷的愉悦,“神社裂隙的狐妖会‘帮’你找到钥匙的。别忘了,你的妈妈还在井底等你呢。”

镜子突然炸裂,碎片落进井水里,激起一圈圈黑色的涟漪。千夏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终于明白佐藤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 咒怨之母根本没有被封印,她一直在井底等着,等着千夏主动走进陷阱。

她握紧手中的钟表残片,残片突然发烫,在她的掌心烙下一个螺旋印记。和紫檀木梳妆匣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狐妖的叫声,尖锐又诡异。千夏收起日记和残片,符笔在掌心转了一圈。无论前方是神社裂隙的狐妖陷阱,还是咒怨之母的阴谋,她都必须走下去 —— 不仅为了揭开母亲的真相,更为了等待和伙伴们集结的那一天。

雾气再次弥漫开来,将古井笼罩。只有青石板上的假封印还在泛着微光,像一只窥视的眼睛,默默注视着千夏离去的背影。井底深处,传来女人温柔的低语,混杂着孩童的笑声,在回廊里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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