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烧感还在鼻腔里打转,小宇扶着断墙咳出最后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浓烟时,女巫坩埚的方向已经彻底沉寂。艾拉倒下的瞬间,那双总是带着怯意的眼睛突然亮得惊人,像燃尽前的烛火 ——“别信任何人”,她塞来的铜制徽章还硌在掌心,边缘被体温焐得发烫,背面刻着的十字纹路却凉得刺骨。
符纸袋里只剩三张火焰符,最后一张在炸开毒雾时用掉了,灰烬还沾在纯阳拳套的蓝光纹路里。小宇拍掉斗篷上的焦屑,发现拳套的光芒比进入城堡维度时黯淡了许多,像是被混沌气息啃噬过的痕迹。他摸出怀里的钟表残片,这是在狼人森林找到的第二枚,金属表面的齿轮纹路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隐约有细微的咔嗒声,像是在倒计时。
“往这边走,只有穿过骑士墓园才能到城堡核心。”
沙哑的声音惊得小宇瞬间绷紧脊背,拳套蓝光骤起。月光从云层后钻出来,照亮了不远处的人影:褪色的银色铠甲布满锈迹,头盔的面甲掀起一半,露出下巴上纵横的疤痕,手里拄着一柄断裂的骑士长枪,枪尖还嵌着半块暗红的布料。
“我是巴顿,守墓人的后裔。” 那人缓缓摘下头盔,露出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过小宇拳套时停顿了半秒,“刚才的爆炸声是女巫坩埚塌了吧?这几十年,进去的人没一个能出来。”
小宇盯着他铠甲上的家族纹章 —— 一只衔着剑的乌鸦,和刚才艾拉徽章上的十字隐约能拼成完整图案。“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城堡核心?”
巴顿咳嗽着指向身后的阴影:“除了墓园,没有别的路。那些被亡灵附身的骑士只在夜里活动,再晚些,连骨头都剩不下。” 他转身走向阴影深处,断裂的枪杆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刮擦声,“跟着我,别碰任何墓碑,尤其是刻着乌鸦纹章的那些。”
穿过半人高的荒草时,腐土的气味越来越浓。小宇注意到每块墓碑前都插着锈蚀的长剑,剑刃一律朝向墓园中心的石质教堂,剑柄上的铭牌大多已经模糊,只有少数能辨认出 “1483 年”“血祭之战” 的字样。巴顿的脚步很稳,却听不到呼吸声,月光照在他的铠甲上,没有留下任何影子。
“亡灵附身是什么样的?” 小宇突然开口,拳套的蓝光贴着掌心发烫。
巴顿的背影僵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就是死人活过来,被埋在地下的亡灵钻进去,变成只会杀人的傀儡。” 他指向远处一座倾斜的墓碑,“去年有个带着符纸的东方人来过,被他死去的同伴附身,最后自己抹了脖子 —— 就在那棵橡树下。”
小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老橡树的枝干上挂满了锈蚀的铠甲碎片,风一吹就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无数人在同时叹息。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钟表残片,咔嗒声似乎更清晰了些,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骸骨教堂的大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灰尘在月光里翻腾成金色的漩涡。祭坛上摆着三排骑士雕像,每尊雕像的头盔都转向门口,仿佛在注视着闯入者。巴顿点燃墙角的火把,火光跳跃间,小宇突然发现雕像的眼睛是空心的,里面塞满了干枯的黑色羽毛。
“亡灵将军就在教堂地下的墓室里,” 巴顿将火把插在烛台架上,火焰照亮了他脸上的疤痕,“他是百年前血祭之战的指挥官,被自己的骑士背叛后埋在这里,怨气最重。” 他从铠甲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这是我祖父留下的笔记,说亡灵将军的弱点在头盔缝隙里,用纯阳之力能击碎他的核心。”
小宇接过羊皮纸,指尖刚碰到纸面就察觉到不对劲 —— 墨迹是新的,边缘还带着未干的油光。他不动声色地将羊皮纸折好塞进口袋,目光扫过祭坛后的壁画:上面画着一群骑士向乌鸦朝拜,最前面的人穿着和巴顿一模一样的铠甲,胸口的乌鸦纹章正在滴血。
“笔记里说,需要先打开墓室的三道石门?” 小宇故意问道,同时注意到巴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对,第一道在教堂东侧的回廊,第二道要去武器库找钥匙,第三道……” 巴顿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指向祭坛下的石板,“就在这下面,但必须等前两道门打开才能启动。” 他突然抓住小宇的手腕,铠甲的冰凉透过布料传过来,“记住,亡灵将军的武器能吸收纯阳之力,千万别被他的长枪刺中。”
小宇的拳套突然发出强烈的蓝光,巴顿像被灼伤般猛地缩回手,铠甲下传来骨骼摩擦的脆响。“你的手……” 小宇刚要追问,教堂外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拖动沉重的铠甲。
巴顿脸色骤变,抓起火把就往门口冲:“是巡逻的活尸骑士!快躲到雕像后面!”
小宇刚躲到一尊骑士雕像后,就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从回廊逼近。火光里,三具穿着残破铠甲的尸体走了进来,头盔下没有任何五官,只有漆黑的空洞,手里的长剑拖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划痕。他们的动作僵硬却精准,每一步都踩在教堂的地砖缝隙上,像是在遵循某种固定的仪式。
“别出声,他们靠声音定位。” 巴顿的声音从斜对面传来,压得极低。小宇注意到他紧贴着墙壁,铠甲与石墙之间没有任何缝隙,仿佛融为一体。
活尸骑士在祭坛前停了下来,其中一具突然转向小宇藏身的方向,空洞的头盔里渗出黑色的雾气。小宇屏住呼吸,握紧了纯阳拳套,蓝光在掌心微弱地跳动。就在这时,教堂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鸦鸣,活尸骑士们齐刷刷地转向门口,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巴顿才松了口气,靠在墙上剧烈地咳嗽起来,火把的光映着他的脸,小宇突然发现他的耳朵尖在微微颤抖,像是某种动物的特征。“得赶紧打开第一道石门,” 巴顿直起身,铠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天亮前必须解决亡灵将军,否则我们都会被埋在这里。”
东侧回廊的石门上刻着复杂的纹路,像是无数骑士在互相残杀。小宇按照羊皮纸上的提示,将手掌按在纹路最密集的地方,纯阳之力顺着掌心注入石门,蓝光沿着纹路蔓延开来。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石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里面漆黑的通道,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我在外面守着,你进去找第二道石门的钥匙。” 巴顿突然开口,语气不容置疑,“通道里有很多亡灵甲虫,被叮到会被寄生。” 他将一把生锈的短剑递给小宇,“用这个,符纸在里面没用。”
小宇接过短剑,指尖刚碰到剑柄就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握着一块冰。他回头看了眼巴顿,对方正背对着他,头盔的阴影遮住了半张脸,铠甲的缝隙里似乎有黑色的雾气在流动。走进通道时,他故意将一张空白符纸掉在地上,符纸落地的瞬间,身后传来细微的纸张燃烧声。
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嵌满了颅骨,眼窝朝着通道深处,像是在指引方向。小宇走了大约五十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铠甲的摩擦声,回头一看,巴顿正站在通道口,头盔的面甲已经放下,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阴影。“怎么了?” 小宇握紧短剑,纯阳拳套的蓝光开始发亮。
“没什么,提醒你别碰墙壁上的颅骨。” 巴顿的声音隔着面甲传出来,变得模糊不清,“钥匙在通道尽头的石盒里,拿到就赶紧出来。”
走到通道尽头时,小宇果然看到了一个石盒,打开的瞬间,里面没有钥匙,只有一枚带着乌鸦纹章的钟表残片,和他怀里的那枚纹路正好互补。拿起残片的瞬间,咔嗒声突然变得急促,通道两侧的颅骨突然开始滴水,黑色的液体在地面汇成溪流,朝着入口的方向流去。
“巴顿!” 小宇转身就往回跑,刚跑出几步就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 是巴顿的铠甲,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通道中间,面甲后的空洞里渗出黑色的雾气,滴落在地面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你拿到钥匙了?” 巴顿的声音变得沙哑,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
小宇握紧手里的钟表残片,纯阳拳套骤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这根本不是钥匙,你到底是谁?”
巴顿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夹杂着骨骼摩擦的脆响:“我是守墓人,也是第一个被亡灵将军附身的骑士。” 他缓缓抬起手臂,铠甲的缝隙里钻出无数黑色的羽毛,“那个女巫的徽章好用吗?它可是用我的血做的,能让亡灵更容易找到宿主呢。”
巴顿的铠甲突然裂开,黑色的雾气从裂缝里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通道。小宇挥拳砸向雾气,纯阳拳套的蓝光撞上雾气时发出滋滋的声响,雾气中传来凄厉的尖叫,像是有无数亡灵在同时承受灼烧之痛。他趁机后退,背靠石盒准备突围,却发现通道入口已经被活尸骑士堵住,正是刚才在教堂里见到的那三具。
“你以为羊皮纸上的弱点是真的?” 巴顿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带着嘲讽,“亡灵将军的核心根本不在头盔里,在他的心脏位置 —— 而他的心脏,早就和我的融为一体了。”
雾气突然凝聚成一只巨大的乌鸦影子,翅膀一扇就将小宇拍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墙上。他咳出一口血,刚撑起身体就看到巴顿的铠甲从雾气中走出来,头盔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布满黑色羽毛的脸,眼睛是两个燃烧的黑色漩涡。“那枚钟表残片是诱饵,” 巴顿一步步逼近,黑色的爪子从铠甲缝隙里伸出来,“它能吸引亡灵聚集,也能让将军更快找到新的宿主 —— 比如你。”
小宇猛地将手里的钟表残片掷出去,残片擦着巴顿的耳边飞过,撞上墙壁后发出清脆的响声。趁着巴顿分神的瞬间,他掏出两张火焰符,指尖燃起的蓝光将符纸点燃,朝着扑来的活尸骑士掷去。火焰符在空中炸开,形成一道火墙,活尸骑士的铠甲被点燃,发出刺鼻的焦糊味,但他们丝毫没有停顿,穿过火墙继续逼近。
“纯阳之力对他们没用!” 巴顿的爪子已经到了眼前,小宇侧身躲开,拳套砸在对方的铠甲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铠甲上的乌鸦纹章突然亮起红光,小宇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拳套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后退时不小心踩在黑色的液体上,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活尸骑士趁机围了上来,长剑的寒光在头顶闪烁。小宇翻滚着躲开攻击,同时将最后一张火焰符贴在自己的拳套上,蓝光与火光交织在一起,形成刺眼的光柱。他一拳砸在最前面那具活尸骑士的胸口,铠甲瞬间凹陷下去,黑色的雾气从裂缝里喷涌而出,发出凄厉的尖叫。
“没用的!” 巴顿的声音带着疯狂,“只要亡灵还在墓室里,这些傀儡就永远杀不完!” 他突然扑了过来,黑色的爪子直指小宇的胸口,“成为将军的宿主吧,这样你就能永远活着,再也不会失去伙伴了!”
小宇突然想起艾拉倒下时的眼神,想起胖子在罪业小镇喊他 “小宇哥” 的声音,想起千夏画符时专注的侧脸。纯阳拳套的蓝光突然暴涨,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巴顿的爪子刚碰到光罩就发出滋滋的声响,黑色的羽毛纷纷脱落,露出下面腐烂的皮肤。
“你骗不了我!” 小宇猛地起身,一拳砸在巴顿的胸口,蓝光顺着爪子蔓延到对方的全身。巴顿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抽搐,黑色的雾气从他的七窍里往外涌,在空中凝聚成无数细小的亡灵影子。小宇趁机冲出通道,刚跑到教堂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回头一看,通道已经彻底坍塌,巴顿的惨叫声在废墟后渐渐消失。
荒草在夜风中疯狂摇曳,墓园里的长剑突然同时发出嗡鸣,剑柄上的铭牌开始脱落,露出下面刻着的钟表纹路。小宇扶着教堂的墙壁喘着气,拳套的蓝光已经黯淡到几乎看不见,他摸出怀里的两枚钟表残片,发现它们正在自动拼接,形成一个完整的半圆,边缘的齿轮纹路开始缓缓转动。
突然,身后的骸骨教堂传来石块坠落的声音,小宇回头一看,祭坛后的壁画正在脱落,露出里面隐藏的另一幅画:上面画着一个戴着钟表面具的人,手里拿着十二枚残片,站在堆满骸骨的山坡上,远处的归墟之门正在缓缓打开。画的右下角刻着一行小字:“假残片引向陷阱,真钥匙藏在背叛者的墓碑下。”
“背叛者的墓碑……” 小宇喃喃自语,突然想起巴顿说过的那棵老橡树。他转身冲向橡树的方向,荒草被踩出一条笔直的路径,沿途的墓碑开始剧烈摇晃,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钻出来。
老橡树下的墓碑果然刻着乌鸦纹章,和巴顿铠甲上的一模一样。小宇蹲下身,发现墓碑的基座有明显的松动痕迹,他用尽全力将墓碑推开,下面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传来清晰的咔嗒声,像是无数钟表在同时转动。
洞口边缘刻着一行新鲜的血字,像是刚写上去不久:“你以为你赢了吗?巴顿只是第一个宿主。”
小宇握紧手里的纯阳拳套,深吸一口气。就在他准备进入洞口时,身后突然传来铠甲的摩擦声,他猛地回头,看到一具穿着银色铠甲的骑士站在月光里,头盔的面甲缓缓掀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 是艾拉,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黑色的雾气正从她的嘴角往外涌,手里的长剑直指小宇的胸口。
“小宇哥,来陪我吧。” 艾拉的声音带着诡异的甜腻,一步步逼近,“这里的亡灵很温柔,不会让你再感到痛苦了。”
小宇的拳套突然微微发烫,怀里的钟表残片开始发出红光,与艾拉眼睛里的黑雾遥相呼应。他看着那张曾经带着怯意的脸,突然发现她的胸口插着半柄断裂的骑士长枪,枪尖上的血迹还是新鲜的 —— 那是他刚才砸向巴顿的那柄。
洞口里的咔嗒声越来越急促,像是在催促他做出选择。小宇握紧拳套,蓝光在掌心重新亮起:“艾拉,醒醒,我带你回家。”
艾拉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夹杂着巴顿的声音,还有无数陌生的亡灵低语:“回家?这里就是我的家啊 —— 欢迎来到骑士墓园,新的宿主。”
她举起长剑,朝着小宇猛地刺了过来,月光照在剑刃上,反射出无数亡灵的影子。小宇侧身躲开攻击,拳套的蓝光朝着艾拉的胸口挥去,却在即将碰到她的瞬间停住了 —— 他看到艾拉的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和她牺牲时一模一样。
长剑的寒光已经到了眼前,小宇闭上眼睛的瞬间,怀里的钟表残片突然飞了出去,在半空中炸开一道红光,将艾拉的身体包裹起来。她的动作突然停住,黑色的雾气从她的身体里往外涌,在空中凝聚成巴顿的影子,发出不甘的嘶吼。
“快走……” 艾拉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带着虚弱,“墓室里的亡灵将军…… 在等残片……”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要消散在月光里。小宇伸手想去抓她,却只碰到一片冰冷的空气。艾拉最后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微笑:“别信…… 任何戴头盔的人……”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彻底消失,只留下半柄断裂的骑士长枪,落在黑色的腐土上。墓园里的长剑突然同时断裂,墓碑纷纷倒塌,露出下面隐藏的无数骸骨,每具骸骨的胸口都插着一枚生锈的徽章,和艾拉塞给他的那枚一模一样。
小宇捡起长枪,发现枪杆上刻着一行小字:“1483 年,第三骑士团背叛者,巴顿。” 他抬头看向墓园中心的骸骨教堂,发现祭坛的位置已经塌陷,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黑洞,里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苏醒。
怀里的钟表残片突然发出强烈的红光,与黑洞里的光芒遥相呼应。小宇握紧拳套和长枪,深吸一口气,朝着黑洞走去。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艾拉最后那句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 戴头盔的人,除了巴顿,还有谁?
黑洞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盔甲碰撞声,伴随着一个古老而威严的声音,像是从百年前的坟墓里传来:“欢迎你,第七个持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