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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风,裹挟着浓重的硝烟、焦糊和血腥味,从四面八方钻进陈铁柱的鼻腔、喉咙,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在扎。他被那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拽着,跌跌撞撞地冲进靠山屯村后那片杂乱的坟圈子。身后的火光冲天,将祖辈安眠的墓碑和歪斜的枯树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扭曲如同鬼魅。父亲最后推他那把的力气,仿佛还残留在背上,滚烫而沉重。耳边交织着母亲和小妹绝望的哭喊、鬼子兵野兽般的嚎叫、坦克履带碾碎一切的轰鸣,还有铁匠铺墙壁崩塌的巨响……这些声音像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他被仇恨彻底填满的心上。

“爹……娘……小妹……”铁柱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呜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血腥气。他本能地想挣脱那只手,想掉头冲回去,哪怕只是看一眼,哪怕只是咬下鬼子一块肉!手中那块从斧头上掰下来的锋利铁片,被他攥得更紧,冰冷的棱角深深嵌进掌心的血肉,混合着之前夺枪时被刺刀割裂的伤口,温热的血顺着指缝不断滴落,在冰冷的泥土上砸出一个个暗红的印记。

“想死容易!”拽着他疾行的中年人猛地停下,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铁柱混沌的意识。“回头!冲回去!他们正好用刺刀把你捅成筛子!你爹娘小妹的仇呢?靠山屯几十口子的仇呢?就指着你冲回去送死来报?!” 张先生(铁柱此时尚不知其名)猛地转身,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穿透弥漫的硝烟和尘土,死死盯住铁柱血红的双眼。他的脸藏在灰布棉袄宽大的风帽阴影里,只能看到紧绷的下颌线条和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铁柱像被重锤砸中,浑身剧震。他死死咬着牙关,下颚骨绷得像块石头,牙齿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嘶哑的破音。那双被怒火和悲痛烧得通红的眼睛,不甘地望向屯子方向那冲天的火光和幢幢鬼影,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父亲倒在血泊中腹部插着刺刀的画面,母亲和小妹惊恐的哭喊,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神经。

“想报仇,就得先活下来!”张先生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睁大你的眼看看!看看那些畜生是怎么祸害咱们的家园的!看看多少人跟你一样家破人亡!单打独斗,你杀得完吗?报得了仇吗?!”

铁柱的目光,顺着张先生手指的方向,越过几座低矮的坟茔,望向屯子边缘。火光将一切照得如同血染的地狱。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邻居赵二叔,平日里总爱憨笑着喊他“柱子”的庄稼汉,此刻被两个鬼子兵按在地上。另一个鬼子狞笑着,手里明晃晃的刺刀高高举起,然后狠狠扎下!赵二叔的惨嚎只发出半声便戛然而止,身体剧烈地抽搐几下,再不动了。旁边,赵二婶披头散发,尖叫着扑上去撕打那个行凶的鬼子,却被另一个鬼子兵一脚狠狠踹在小腹上,像破麻袋般飞出去,撞在自家的土墙上,软软滑落……

“啊——!”铁柱目眦欲裂,全身的肌肉瞬间贲张,握着铁片的手因为极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股狂暴的杀意直冲脑门,几乎要将他最后一丝理智彻底焚毁!

就在他即将失控暴起的瞬间,张先生猛地将他按倒在地,两人紧紧贴着一座冰冷的墓碑阴影。

“嘘——!”张先生的声音如同耳畔的寒风,“看那边!”

铁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屯子通往沈阳城的土路上,几辆架着歪把子机枪的三轮摩托车咆哮着冲了过来,后面跟着一长溜背着沉重行囊、端着上了刺刀步枪的鬼子兵,队伍如同一条土黄色的毒蛇,在火光映照下蜿蜒前进,目标直指沈阳城方向。刺刀反射着妖异的火光,汇成一片冰冷的死亡森林。

“大部队进城了……”张先生的声音低沉凝重,“沈阳……怕是……”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那沉重的语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铁柱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沈阳!少帅几十万大军驻扎的沈阳!就这样……被这群矮脚畜生打进来了?!

巨大的震惊和更深沉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暂时压住了他沸腾的杀意。他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在冰冷的土地上,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而微微颤抖。手中的铁片边缘割得更深,更多的血涌出,他似乎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种灵魂被撕裂的麻木。

“哭没用!恨也没用!”张先生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黑暗中敲响的钟,“想活,想报仇,就跟我走!我们的人,在城里城外,都在跟鬼子干!不是你一个人!”

“你们……是谁?”铁柱终于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黑暗中那张模糊却异常坚毅的脸。

“打鬼子的人!”张先生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多余的解释。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远处屯子里的哭喊声、枪声和鬼子的狞笑声还在继续,但靠近坟圈子这边暂时还算安静。“走!跟着我的脚步!不准出声!”他一把将铁柱拉起,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与沈阳城火光相反的方向——西南方,一片更加浓密的黑松林猫腰疾行。

铁柱深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混杂着血腥硝烟的空气,最后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靠山屯方向,仿佛要将那地狱般的景象刻进灵魂深处。他猛地用沾满血污的手背抹了一把脸,将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滚烫液体狠狠擦去,只留下两道暗红的印迹。没有犹豫,他迈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咬紧牙关,踉跄着,却无比坚定地跟上了前方那个灰色身影。

逃离坟圈子不到一袋烟的功夫,身后靠山屯方向的火光和喧嚣就被起伏的丘陵和浓重的夜色吞没。但死亡的阴影并未远离。通往西南方向的小路上,景象更加触目惊心。路边沟渠里,不时可见倒毙的尸体。有穿着灰色军装、头戴大檐帽的东北军士兵,怒目圆睁,手中的步枪还保持着指向敌人的姿势;有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庄稼汉、贩夫走卒,蜷缩着倒在血泊里,身下是散落的箩筐、包袱;甚至还有老人、妇女和幼小的孩子,冰冷的尸体歪倒在路旁,小小的身体在寒冷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单薄无助。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几乎令人作呕。

铁柱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喉咙里像堵着一块烧红的铁。每看到一具尸体,他握着铁片的手指就收紧一分,骨节泛白。他不再流泪,那双年轻的眼睛里,燃烧的怒火被冰冷的、如同冻土般的仇恨一点点覆盖、凝固。他不再去想爹娘小妹具体的样子,那巨大的悲伤已经被碾碎,融入到对所有侵略者刻骨的恨意之中。

张先生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像一头在夜间狩猎的孤狼。他身形矫健,脚步轻捷无声,总是选择最隐蔽的路径,避开开阔地带。他时而匍匐在沟坎后观察,时而猛地加速穿越危险区域。铁柱凭借打铁练就的体格和一股子狠劲,紧紧跟着,虽然动作远不如张先生老练隐蔽,但那股沉默中的韧劲让人动容。

“趴下!”张先生突然低喝一声,猛地按住铁柱的肩膀,两人瞬间伏倒在路旁一道半人深的枯水沟里,身体紧贴着冰冷潮湿的泥土和腐烂的枯叶。

铁柱屏住呼吸,顺着张先生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几十丈外,一座横跨在结了薄冰的小河上的石桥旁,影影绰绰有几道晃动的光柱和两个矮壮的身影。是鬼子的巡逻哨!一个端着步枪,刺刀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寒光,另一个则举着手电筒,光束漫无目的地扫射着桥面和周围的荒草地。两人叽里咕噜地说着日语,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鬼子的军靴踩着桥面的石板,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如同死神的脚步声,敲在铁柱紧绷的心弦上。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铁片,冰冷的触感和掌心的剧痛刺激着他。只要那两个畜生再靠近一点……只要再近一点……

“别动!等他们过去!”张先生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了铁柱杀意翻腾的念头。他一只手死死按在铁柱紧绷如铁的后背上,另一只手悄然摸向了腰间,铁柱隐约看到他棉袄下摆处露出一小截暗沉沉的金属光泽——似乎是枪柄。

冰冷的触感和张先生沉稳的气息,让铁柱沸腾的杀意稍稍冷却。他强迫自己放松绷紧的肌肉,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一动不动地匍匐在污泥和腐叶中,只有那双喷火的眼睛,死死锁定桥上那两个晃动的身影。

时间在死寂中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无比漫长。鬼子兵交谈的低语、踩踏石板的声响、手电光柱扫过枯草的沙沙声,都清晰得如同在耳边。铁柱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咚……咚……咚……如同战鼓低鸣。

终于,那两个鬼子兵似乎觉得这片荒凉的河滩没什么异常,咕哝了几句,转身沿着来路慢悠悠地踱了回去,手电光柱渐渐远去。

“走!快!”张先生低喝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般从沟里跃出,直扑石桥。铁柱紧随其后,两人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迅速而无声地掠过石桥,冲进了对岸更加茂密的树林。

刚冲进林子没多久,一阵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声和急促的喘息声,混杂着一种铁柱从未闻过的、甜腻中带着点刺激的药味,顺风飘了过来。

“嘘!”张先生立刻打出止步的手势,两人伏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

透过枝叶缝隙,铁柱看到前方不远处,一棵巨大的老槐树下,影影绰绰聚集着十几个人影。大部分蹲着或坐着,衣衫褴褛,有男有女,脸上都刻着深深的恐惧和疲惫。哭泣声来自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她竭力压抑着,身体却控制不住地抖动。那种奇特的药味,则来自树下一个忙碌的纤细身影。

那是个年轻姑娘,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她惊人的清秀。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学生旗袍,外面罩着一件同样旧却干净的驼色毛线开衫,在这混乱寒冷的夜里显得格外单薄。她半跪在地上,面前躺着一个穿着破烂棉袄的中年汉子,汉子的小腿上胡乱缠着布条,暗红的血迹渗透出来,在月光的惨白映照下格外刺眼。

姑娘的动作麻利而专注。她迅速打开身边一个棕色的皮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许多铁柱从未见过的瓶瓶罐罐和亮闪闪的小器械。她取出一个小玻璃瓶,用镊子夹出一块浸透了褐色液体的棉花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汉子狰狞的伤口。汉子疼得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

“大叔,忍一忍,伤口不消毒会化脓的。”姑娘的声音响起,清亮、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像山涧的清泉流过焦灼的土地。“这碘酒有点刺激,但能救你的腿。”她的眉头微蹙着,全神贯注,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尖微微渗出汗珠,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那专注而充满关怀的眼神,仿佛是这片死亡地狱中唯一温暖的光源。

铁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他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屯子里的姑娘,要么是像他娘那样朴实健壮,要么是羞涩怯懦。眼前这个女子,有着读书人的清雅气度,动作却又干净利落得像屯子里干活的好手。尤其是她处理伤口时那种沉着和温柔,让铁柱心中那股被仇恨填满的冰冷坚硬,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裂开了一道微小却真实的缝隙。他甚至能清晰地闻到随风飘来的、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淡淡的、混合着药水味的馨香,与他满身的血腥泥污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明夏姐!鬼子!好像有鬼子过来了!”一个蹲在树根旁、约莫十二三岁的半大男孩突然惊恐地指着林子外的小路方向,声音都在发抖。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哭泣的妇人猛地捂住嘴,怀里的婴儿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发出细弱的呜咽。受伤的汉子挣扎着想坐起来,脸上满是绝望。

被称作“明夏”的姑娘猛地抬头,清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惶,但瞬间被她强行压下。她迅速将最后一圈绷带缠好打结,动作没有丝毫慌乱。“大家别慌!快!躲到后面那道土坎下面去!蹲低身子!千万别出声!”她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莫名的镇定,迅速指挥着惊惶的人群转移。她自己则飞快地将药箱合上,拎在手里,警惕地望向小路的方向。

铁柱的耳朵也捕捉到了远处传来的、细微却沉重的皮靴踩踏声和含糊不清的日语交谈声!比刚才桥上的那队人更多!脚步声正朝着他们藏身的这片林子迅速逼近!

“鬼子!”张先生脸色一变,低吼一声,“走!往林子深处撤!”他一把拉起铁柱就要转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啊——!”一声孩子的凄厉尖叫划破夜空!

是那个最先发现鬼子的半大男孩!他在慌乱跟随人群躲藏时,也许是太过恐惧,脚下一滑,竟从老槐树旁那道不算陡峭的土坡上直直滚了下去!身体撞在坡底的碎石枯枝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和更响亮的哭喊!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平地惊雷!

“在那边!有人!” “包抄过去!别放跑一个!” 树林外立刻传来鬼子兵兴奋而凶戾的吼叫声和拉动枪栓的哗啦声!杂乱的皮靴声瞬间加速,朝着尖叫的方向猛扑过来!

“小石头!”许明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脸色瞬间煞白!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将手中的药箱往旁边一个妇人怀里一塞,转身就要冲下土坡去救那个滚落的孩子!

“找死吗!”张先生低吼出声,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他瞬间判断出,以许明夏的速度和她所处的位置,根本来不及救回孩子,反而会将自己彻底暴露在迅速扑来的鬼子枪口下!

就在许明夏转身欲冲的瞬间,一道黑影比她更快!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着一股惨烈的血腥气和决绝的杀意,猛地从她身边的灌木丛后弹射而出!

是陈铁柱!

男孩凄厉的哭喊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铁柱心中被强行锁住的狂暴闸门!几天前靠山屯小妹那稚嫩惊恐的尖叫,与眼前小石头的哭嚎瞬间重叠!同样的无助!同样的绝望!同样的在鬼子刺刀下!

“小鬼子——!!!老子操你祖宗——!!!”

炸雷般的怒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震得整个林子仿佛都在颤抖!铁柱赤红着双眼,全身的力量和仇恨彻底爆炸!他根本没有思考张先生的命令,甚至没有看旁边那个惊愕的姑娘一眼!他像一辆失控的攻城锤,凭借着打铁练就的蛮横力量和超越常人的爆发力,几步就冲到了土坡边缘!

鬼子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十几丈外的小路上,手电光柱乱晃,刺刀寒光闪闪!

铁柱甚至没有减速!他猛地踏地,身体腾空而起,如同捕食的猛虎,越过不算高的土坡,朝着滚落在坡底碎石堆里、正挣扎着想爬起来的男孩小石头扑去!人在半空,他那双沾满自己和他父亲鲜血的大手已经张开,目标明确——抓住孩子,将他护在身下! 与此同时,他右手一直紧攥着的那块染血的铁片,被他用尽全力,朝着最近一个端枪冲来的鬼子兵,如同投掷致命的飞镖般狠狠甩了出去!

“嗖——!”

锋利的铁片带着呜呜的破风声,在朦胧的夜色下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

那个冲在最前面的鬼子兵,正狞笑着端起枪瞄准坡下滚动的目标,根本没料到会有一道如此迅疾的死亡阴影从斜刺里飞来!他只觉眼前一花,脸颊猛地一凉!

“噗嗤!”

铁片锋利的尖端深深嵌入了他的左眼!巨大的力量和旋转的惯性,甚至让尖锐的边缘割裂了他的眉骨!

“啊——!目が!俺の目が——!(眼睛!我的眼睛——!)”

凄厉到非人的惨嚎瞬间压过了所有声音!那鬼子兵像被抽掉了骨头,手中的步枪“哐当”掉地,双手捂着脸疯狂翻滚,鲜血从他的指缝和残破的眼眶中泉涌而出!

这突如其来、血腥残忍的一幕,让后面几个冲上来的鬼子兵脚步猛地一滞!脸上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他们甚至没看清袭击是从哪里来的!

铁柱利用这短暂的空隙,沉重如山的身体狠狠砸落在小石头旁边的碎石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闷哼一声,但他浑不在意!落地瞬间,他巨大的身躯如同磐石般猛地一旋,左臂顺势抄起吓傻了的男孩,死死护在自己宽阔的胸膛和坚实的臂弯之下!用自己的后背,迎向惊怒中调转过来的枪口!

“八嘎!杀せ!(混蛋!杀了他!)”带队的鬼子曹长反应极快,看着地上捂脸翻滚、哀嚎不止的同伴,眼中凶光大盛,嘶吼着拔出腰间的南部十四式手枪!

砰砰砰砰!

几声急促的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手枪子弹和几支步枪射出的子弹,呼啸着撕裂冰冷的空气,狠狠打在铁柱刚刚落地的地方和他护着孩子翻滚躲避的路径上!碎石、泥土、枯枝被打得四处飞溅!

“呃!”铁柱感到后背肩胛骨下方传来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但他咬碎了牙关也没松开护着孩子的手臂!他知道那不是子弹入肉的感觉,更像是子弹擦过硬物或者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是爹给他的那块贴身藏着的、巴掌大小、用来试火的熟铁片?还是他那身常年打铁练就的厚实肌肉?

这些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他根本无暇细想!求生的本能和护住孩子的执念压倒了一切!他抱着小石头,仗着地势和树木的掩护,在坡底狼藉的碎石枯枝中狼狈却快速地翻滚、爬行,躲避着不断射来的子弹!每一次翻滚都牵扯到背后的剧痛,让他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哼。

“柱子!这边!”张先生焦急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已经移动到侧翼一个相对安全的土坎后,手中的驳壳枪发出清脆的怒吼!

砰!砰!

两声精准的点射!一个正举枪瞄准翻滚中铁柱的鬼子兵应声栽倒!另一颗子弹打在曹长脚边的石头上,溅起一串火星,逼得他狼狈地缩了回去。

“明夏!带着人撤!快!”张先生一边射击压制,一边朝着槐树下厉声吼道。

许明夏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搏杀惊呆了。她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从天而降、浴血护住孩子的赤膊少年(铁柱在翻滚中上衣早已破碎),看着他背后那一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的暗红(不知是血还是被子弹擦过的灼伤),看着他为了掩护怀里孩子不顾一切地用身体去挡子弹……少女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那强烈的视觉冲击和不顾生死的勇悍,让她忘了恐惧,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揪心!

听到张先生的吼声,她猛地回过神,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但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快!跟我走!”她不再犹豫,迅速指挥着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人群,搀扶着受伤的汉子,抱着婴儿的妇人,沿着土坎下的阴影,跌跌撞撞地朝着林子更深处跑去。她临走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在弹雨中翻滚搏杀的身影,贝齿死死咬住了下唇。

有了张先生在侧翼的火力牵制,铁柱的压力骤减。他抱着小石头,爆发出一声怒吼,猛地从一堆碎石后跃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张先生所在的土坎!

“哒哒哒哒——!” 歪把子机枪的咆哮声骤然响起!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射过来,打得土坎边缘泥土飞溅!是后续赶到的鬼子兵架起了机枪!

铁柱只觉得左腿外侧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大腿外侧飞过,带起一道深深的血槽!剧烈的疼痛让他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但他硬是凭借着超强的意志力稳住身体,抱着孩子,一个鱼跃,重重地扑倒在张先生藏身的土坎后面!沉重的身体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怎么样?”张先生一边朝着机枪方向还击,一边急问,目光飞快地扫过铁柱满是血污的脸和被擦伤的大腿。

“死不了!”铁柱喘着粗气,将怀里吓懵了的小石头塞给张先生,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外面影影绰绰的鬼子身影,里面燃烧的只有仇恨的火焰,没有丝毫恐惧。“铁片!再给我个家伙!”

张先生看着铁柱背后肩胛下方那一片血肉模糊的擦伤和腿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又看了看他眼中那近乎疯狂的执拗,叹了口气,迅速从腰间拔出一把磨得锃亮的、足有小臂长的厚重匕首,塞到铁柱手里,沉声道:“省着点力气!准备撤!他们人越来越多!” 他指了指身后不远处一道更深、更隐蔽的沟壑,“看到没有?顺着那条沟往西南,大概三里地,有个岔路,路口有棵被雷劈了一半的老槐树!天亮前,我们在那里碰头!”

“那你呢?”铁柱一愣,握紧了手中沉重的匕首,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我拦住他们!你们先走!”张先生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给驳壳枪换上一个新的弹夹,眼神锐利如刀。“记住!活着到老槐树!我会去找你!这是任务!”

任务? 铁柱心头一震!他看着张先生那张在硝烟和夜色中异常坚毅的侧脸,看着他将小石头紧紧护在身后,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不再是单纯的感激,更像是一种找到了某种模糊方向的悸动。

砰砰砰! 鬼子的机枪再次扫射过来,压制得两人抬不起头。几个鬼子兵已经开始散开,试图从侧面包抄!

“走!!!”张先生猛地探出头,朝着包抄过来的鬼子兵方向连续开了几枪,厉声嘶吼!

铁柱不再犹豫。他深深看了一眼张先生和小石头,猛地转身,拖着受伤的腿,凭借着对地形天生的敏锐和一股不屈的狠劲,手脚并用地朝着那道通向西南的深沟扑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浓重的黑暗和灌木丛中。

张先生看着铁柱消失的方向,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像是欣慰,又像是某种沉重的决心。他将小石头往身后更深的安全处推了推,低声道:“孩子,别怕,趴着别动!”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从土坎后探出半个身子,手中的驳壳枪如同死神的点名,朝着试图包抄过来的鬼子兵精准而冷静地射出一颗颗炽热的子弹!枪口的火焰在夜色中一次次闪烁,映亮了他那双坚定如磐石、燃烧着无声火焰的眼睛。

夜色如墨,深沟崎岖湿滑。铁柱拖着伤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背后肩胛处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牵扯都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冰冷的汗水混着血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刺骨的寒意让他牙齿微微打颤。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张先生掩护的枪声和鬼子的嚎叫还在身后不远处激烈地响着,提醒着他每一秒的危险。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活着到那棵被雷劈的老槐树!活下去!报仇!

不知奔跑了多久,背后的枪声终于渐渐稀疏、远去,最终被呼啸的风声和林涛彻底吞没。精疲力竭和失血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晃动。他扶着一棵粗糙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像火烧一样疼。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压抑的抽泣声,如同受伤小兽的呜咽,从不远处的一簇茂密的冬青丛后传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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