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文彦解释道:“这个高人助车合烈造了藉车、投石车!不论攻防,有如神助,远非勇力可敌……”
“高人、藉车、投石车!”阿柴心中惊雷响过。他很清楚,昭文彦所说的高人,就是曾与自己有过“一饭之缘”的“战神”张太白……
“藉车?投石车?骨都侯所说的都是什么东西?”沙罗多问道。
昭文彦略作说明,沙罗多似懂非懂,转问阿柴:“好徒儿,你可听明白了?”
阿柴赶紧低头答道:“徒儿愚钝,脑力不及师父万一,并未十分明白。”转头对昭文彦抱拳道:“敢请骨都侯再稍作解释?”
阿柴十分狡猾,这一番操作,他假意暗示沙罗多已经听懂,是自己未懂,顺便替沙罗多请求昭文彦再讲一遍。
但昭文彦心知肚明。他很清楚跟沙罗多说的再多也是白说,便不再浪费口舌,只道:“柴将军,你只需知道,玉门关内也有这些东西就行了……”
这话当然也是说给沙罗多听的。但戏需做足,阿柴恭敬答道:“是!”
其实阿柴比谁都清楚藉车、投石车是什么物件。那日他请阿墨、贝支、张太白吃饭时,沙罗多这俩弟弟眉飞色舞,将交河城对峙一战描述得绘声绘色!阿柴身在酒桌,实则与亲临战场没什么区别。
但他知道在沙罗多面前,自己离阿墨、贝支越远越好,只能装傻。
汗王尬笑,言辞闪烁道:“这些攻防器械,都是汉人的东西,骨都侯,你不也是汉人?他们有,你也造些就是了!造个三倍五倍于他,不怕攻伐不下!”
“汗王,若是那么简单就好了。能造这些东西的匠人,便是在大汉也不多见。”
“那当如何?”
昭文彦没有回答,而对阿柴道:“柴将军,你办事稳妥。记住,今后再劫村时,到先前劫过的村庄,瞧瞧毁过的房屋、村社,尤其是祠堂、桥梁,修缮得好的、牢的,说明村里必有巧匠,将他们抓来!”
阿柴却并未直接领命,皱眉思量,脑子里将阿墨、贝支描述中张太白所造的器械过了一遍,问道:“侯爷,照您刚才的描述,造这些攻城守城的玩意儿和修房搭桥相去甚远,抓他们作甚?”
“总得试一试。好歹是工匠,多抓几个,聚在一处,研究研究,或许也能造出来,时间倒也还有。实在不行,划个期限,逼他一逼,造不出来杀无赦!”
“侯爷高明!”阿柴由衷佩服道:“但若实在抓不到工匠,又该如何?”
“那些器械庞大,费财费力,能造的匠人不多,哪怕是玉门雄关,也无匠人常驻,仅有那几台器械,平日还需得小心维护着。若能破坏,坏一台少一台,短时内绝对无法补充。实在不行,只能想办法破坏了。”
“那……如何破坏?”
“这是后话,老夫也不通机械,实在抓不到匠人再说吧。希望天佑匈奴,不拘一格赐我各种大才!”
昭文彦说完,对天作揖,深深鞠了一躬。
沙罗多看两人聊得火热,自己晾在一旁,不免尴尬,干咳一声道:“咳咳,本汗远在务涂谷,日理万机,无暇他顾,这边多多烦劳骨都侯了,但有出力处,骨都侯只管吩咐。”
昭文彦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顺坡下驴:“有汗王此言,老夫便不客气了!匈奴逐草而居,物力维艰,这些攻城器械本就是金贵物件,虽说天山脚下木料不缺,但民夫、工钱都需汗王慷慨襄助。尤其研制之初,所花人力、费用必数倍于工技成熟之时。还请汗王……”
不等昭文彦说完,汗王拍着胸脯,夸下海口:“骨都侯放心,只需报我预算,人力、金钱,本汗解决!”
昭文彦抱拳道:“汗王孝义,老夫定报奏右贤王!”
两人又议了些事,阿柴作陪。末了,沙罗多辞别昭文彦,由阿柴亲带兵士护送,起驾回到驿馆。
“回吧。”沙罗多挥挥手道:“本汗乏了,不必送进去了。好好干,别给师父丢脸!”
阿柴别过,正要离去,被沙罗多喝住:“别忘了,十五日内,打听清楚阿墨的下落,给我报上来!”
…………
“阿墨到底还活着吗?”
阿柴回到营里,开始思索。
阿墨最后的确切消息,便是昭文彦派去毒杀车合烈的杀手中,唯一幸存的那个所提供的。根据他的说法,阿墨一定是被关进大牢里了。
但昭文彦笃定的是,按照阳关惯例,阿墨肯定被放出来了,逐出关外。
那么他会在哪儿?怎么会没有半点消息?真的甘心在某个山洞之中躲藏一辈子吗?
以阿柴对阿墨的了解,当然不会。
他开始回溯阿墨出逃后的点点滴滴,渐渐地忆起两个信息:
其一,于阗使团一案,盛传是两个年轻车师人所为,一男一女。虽丢了文书,但无一人死亡。自己曾因此案受到沙罗多严厉地训斥。
贺兰霜素日里独来独往,从未听说带过同伙帮手,那么这名年轻的车师男子又是何许人也?
其二,自己手下忠心耿耿的佰长哈坎带十五人队伍追杀贺兰霜,却全军覆没,命丧交河畔。绝大多数人冻毙在冰河中,死因蹊跷,但有两人是中箭身亡,这其中就包含哈坎。
射死哈坎的是谁?从卓达大会上看,贺兰霜箭术倒也不差,但哈坎所中之箭,透胸而出,这劲道绝非娇小的贺兰霜能射得出来。最重要的是,自己曾与贺兰霜多次接头,她从无携带箭矢的习惯,偏偏就这一次带了么?
阿柴浑身汗毛忽的竖了起来,难道说阿墨与贺兰霜现在一处?
“这倒好了……”阿柴暗想:“若是阿墨真与她在一块儿,那很快便有消息了。贺兰霜视财如命,只要给够了钱,什么都好说。”
“只是,我所干的这许多事情,不知阿墨仍蒙在鼓里,还是已经有所察觉?若是知道,又知道了多少?”阿柴心虚,无法入眠。
“罢了,先探得阿墨的消息,主动权便在我的手里。明日便寻贺兰霜去。”阿柴下了决心,渐渐入了梦乡。
自夺玉计划以来,贺兰霜常为沙罗多、昭文彦递送信函,恰巧就在伊吾卢左近。不几日,阿柴便与她接上了头。
“贺兰姑娘!”阿柴行礼,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哈坎行凶一事,我一直记挂!看到你还安好,我就放心了!”
“多谢柴将军关心。听说柴将军在匈奴这边升了官,恭喜恭喜!”贺兰霜回礼道:“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还好,贺兰霜行事风格,说话的语气,与过往无异。”阿柴暗忖,嘴边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看来交河追杀一事,已经瞒过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