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姑娘,你说谁可怜?”阿墨问道。
“我说我可怜!”贺兰霜改口,靠着树干一躺,自编了小曲儿哼唱:“申时已过腹中饥,滴水未进谁怜惜……”
阿墨四下望了望,问:“贺兰姑娘想吃什么?水里游的这左近是没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但凭姑娘心意!”
“当真?”贺兰霜半信半疑,笑笑地问:“我若想吃天上飞的……”
“没问题!”阿墨拍着胸脯应承。贺兰霜却又变了主意道:“算了,也不为难你,就吃地上跑的吧。嗯,地上跑的!”
“那,姑娘稍待!”阿墨说着,一副土里的金子终于见了太阳发了光的激动模样,从马鞍上取下一个布袋子,“哧溜”跑了。
贺兰霜斜斜地靠在树干上,望着天,浑身忽然漫过一阵懒懒的松弛,只觉得整个人儿周身说不清的舒适——那是这么多年钢丝绳上行走的日子里从没感受过的松弛和舒适。
半个多时辰,阿墨回来了,布袋子鼓囊囊装了一兜,在怀里抱着,跑到贺兰霜身边。
“来,先吃些果子解解渴!”从阿墨的“袋子”里滚出许多野果:苹果、梨、紫胭桃……时值金秋,正是山里果子成熟的季节,阿墨净挑熟得好的,个头大的,一股脑儿倒在贺兰霜身前。
贺兰霜也不客气,抓了桃子,蹭了蹭,轻轻掀起一角面纱,啃了一口,笑道:“嗯,甜!”
阿墨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只肥美野兔。
“墨公子,你只有弓,没有箭,怎么射的兔子?”
“呵,逮只兔子而已,做好陷阱,用烟熏出来就行。我师父这弓,拉开需三石之力,用来射兔子未免小题大做了。”
“那我方才若是执意要吃天上飞的,你怎么弄?”
“找根细直的木枝,一头削尖,一头劈开,找合适的树叶代替尾羽,现做几只箭矢倒也不难。虽不足以透甲杀敌,但猎只鸟儿不成问题。”
贺兰霜点点头,看着阿墨轻车熟路地将兔子处理好,点上火烤起来,心中暗暗地对阿墨有了几分佩服。
热气腾腾的兔子烤好了。阿墨扯下一只兔腿儿,抹上捣碎的野蒜,递给贺兰霜。
“好吃!”贺兰霜又赞道。
“贺兰姑娘,你平日东奔西走,都吃些什么?”阿墨问。
“水,干粮。”贺兰霜道:“像今天这样的,是头一回。”
“请恕阿墨冒昧,姑娘做这买卖,应该不缺银子,为何不找店家好好吃饭?”
“若是不紧要的买卖,或是不危险的,碰到店家也可以进去吃点儿好的。只是我这营生,大部分时候根本不敢在大道上走,又哪来店家呢?”贺兰霜苦笑道。
“也是辛苦……”阿墨道:“那今日便多吃些。”
阿墨看贺兰霜戴着面纱,便悄悄转过身去,侧对着贺兰霜,不去看她,好让她吃食方便些。自己却无甚食欲,切了点肉,心不在焉地慢慢嚼着。
“吃好了,有劳墨公子了!”贺兰霜边说,边伸了个懒腰,声音竟如莺啼般娇媚。
阿墨微微侧过头,瞥见贺兰霜柳眉轻扬,双目如杏花般娇艳,弯成一道月牙儿,一副满足的样子,猜想面纱之下,她一定在笑,便也开心起来。
“贺兰姑娘,原来你也会笑。”阿墨道:“我还以为,你只会冷冷的……”
“呵,我也没想到,墨公子竟是位谦谦君子呢。”见阿墨侧着身,贺兰霜一眼便看穿了他的用意。
阿墨不知贺兰霜说的是正话反话,便不接话,只夸贺兰霜道:“贺兰姑娘,你笑起来真是好看呢!以后多笑笑吧。”
阿墨倒也不是恭维,贺兰霜英姿飒爽,肌肤似雪,眉目如画,那一方面纱反而增添了几许神秘。
谁知贺兰霜听了这话,霎时收起笑意,“腾”地站起,面若坚冰,行了个礼道:“墨公子,多谢款待!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咱们就此别过。”
阿墨愕然,问道:“贺兰姑娘,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墨公子不必多想。你拜托的事,我办了;办完事儿,你送也送了,饭也请了,心意到了,我也领了。我还有别的买卖,告辞了。”
“贺兰姑娘什么买卖?若有需要,阿墨愿意帮忙。”
“我的买卖,你掺和什么?可不可笑?”贺兰霜呛道,语气似有不满。
“那……贺兰姑娘准备去往何处?”
“墨公子,你是我的谁?管得是不是太宽了些?多谢送我到此,告辞!”贺兰霜又行一礼,发足便走。
阿墨牵着骅影赶上喊道:“贺兰姑娘,天气渐寒,赶路辛苦,骅影你骑走吧。”
贺兰霜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只说:“无功不受禄,墨公子莫再纠缠!”
阿墨却语气坚决道:“骑走吧。姑娘风里来雨里去,有匹好马儿轻松些。骅影灵性,下了马无需绑缰,它自会在附近溜达;办完事儿回来,吹声口哨它便奔来,方便得很!”
“墨公子,你为何对我这么……”贺兰霜轻叹一口气,“好”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师父的宝弓对我而言是无价之宝,姑娘大恩,阿墨如何感谢都不及万一。这马跟着我也是无用,姑娘骑走吧。”
“算了吧。这匹畜牲我无福消受。”贺兰霜瞥了骅影一眼道。
阿墨大笑,伸手去抓贺兰霜的手。贺兰霜想要抽回,阿墨却很坚决。僵持了一个来回,贺兰霜松了劲,任由阿墨抓着她的手,轻轻搭在骅影脸上,又轻轻地抚了抚。
“看,骅影早就接受你了。”阿墨道:“它可是驮着你从阳关走到这里的。”
骅影一边嚼着东西,一边伸出脖子,去蹭贺兰霜的脸,贺兰霜触电似的将头偏过一侧,躲过骅影蠕动的嘴。
“上去试试吧。”阿墨坚持道,扶着贺兰霜上了马。骅影昂头嘶鸣一声,抖了抖脖子上的鬃毛,一副温顺的模样。
“双脚夹一下马肚子,骅影就走了,夹得越重,跑得越快;往左右轻拽缰绳,它便拐弯;用脚尖一勾,骅影便停,勒住缰绳也会停,就怕勒不熟练,它以为姑娘想要拐弯。”
阿墨一边说着,一边教贺兰霜与骅影配合:“有路时,不用牵缰,骅影自己会拐弯;就算情急时跑快了,姑娘也不必惊惶,放松伏在马背上,让骅影自己跑就好,它很聪明,自会照顾姑娘,绝不会将姑娘甩下来。”
贺兰霜照着试骑了一会儿,骅影果然聪明无比,几圈下来,彼此都已开始熟悉。再回到阿墨身边时,阿墨已将剩下的果子收拾好,装到袋子里。
“贺兰姑娘,路上用,做买卖时……多加小心!”阿墨将水果绑在马背上,跟贺兰霜告辞。
贺兰霜骑着骅影,犹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用尖刻的语气回阿墨道:“墨公子,我可没逼你,是你自己要将骅影送我的,跟答应为我做两件事儿的承诺是两码事儿!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