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白走后,车合烈嘴角含笑。
阿依慕上前问道:“姐夫,你允了太白什么?他又跟你说了什么?”
“第一,他说我随你一般,叫他太白即可,不必称先生这么麻烦。我允了。”车合烈微笑道。
“那第二呢?”
“第二,他说藉车只能防守,不能进攻,是以不再多造。匈奴侵略成性,需主动攻击,让他们吃些苦头!我也允了。”
“主动攻击?七年前姐夫出城御敌,是因为我们判断出匈奴来攻,挖了壕沟,有所准备。饶是如此,仍伤亡惨重,我懊悔至今;此番仓促,如何主动攻击?”阿依慕道:“还是坚守城上为好,有藉车帮助,我们伤亡比很低!”
“妹妹,太白说了,他能造藉车守城,也能造他物攻敌,不必带兵出城。若你也信他,就让他放手去做罢,你我拭目以待便可。”
“我当然信他。昨夜守城,多亏了他了。”阿依慕叹道:“我只是担心匈奴再来,不造藉车而改造他物,是否有些托大?”
“妹妹,匈奴六座攻城梯,昨夜烧毁了三座。交河北岸平原一片,没有树林,匈奴想要补充梯子并非易事,短时间不会再攻了。而且太白说,经昨夜一战,我们士兵已能精熟操作藉车。即便匈奴再来,两台足矣,不必担心。”
阿依慕感叹道:“好吧。大汉真是人才辈出啊……”
“是啊!”车合烈转脸东眺,心生感慨,由衷地说:“我习武半生,勤练不辍,江湖越传越玄,说我擒龙猎凤,执羽在手,可敌万人。其实真到战时,还赶不上太白先生半个脑子!”
两人并肩相依站在城头,看着交河浩浩,向东而去。煦暖的春风吹来,托起阿依慕的秀发,拂过车合烈的脸庞。车合烈想起什么,对阿依慕说:“妹妹,你累了,这儿有我,你放心去睡会儿吧。”
…………
当日下午,广场上,张太白的工程队伍又忙活了起来。有车合烈亲自坐镇督防,交河城内百姓同仇敌忾,很多人主动帮忙。工程队此番造车少了些许紧张的氛围,反而热火朝天,热闹非凡。
一连两日,风和日丽,交河上波澜不惊,北岸的匈奴大营内也无动静。
倒是汗王一简圣令传到交河城,言明务涂谷已派人前往匈奴右庭谈判撤军,叫车合烈和交河城军民勿要轻动。
又过两日,一切如常。
阿墨跑上城头,只见车合烈背手而立,虎视匈奴大营,不敢有丝毫怠慢。
“师父,为何这匈奴一连几日,毫无动静?来度假的么?”
“为师不知。”车合烈反问道:“你是希望他们这般毫无动静,还是希望他们攻城?”
“这……自然不希望他们攻城,但他们扎在对岸,看着实在是堵心!”
“为师也觉得蹊跷。匈奴既不攻城,也不围城,实在不像往日作风。若说他们输了一阵,折了梯子不利攻城,也是合理;但连围城都放弃了,那就说不通了。”车合烈指着匈奴大营道:“你看他们如此多营帐,兵力绝不少于一万五千,完全有围城的能力。”
“师父,徒儿还有一事不明!匈奴平日来去如风,此番却在这里扎了这么多人,粮草如何保障?也没见他们交河里捕鱼啊!”
“咱们这里去年雪灾,山北只会更惨。匈奴广畜牛羊,大量牲口冻死,他们可以风干腌制,以为军粮。为师估计,若他们愿意,再扎一两个月都不成问题。”
“那可真是讨厌……”阿墨皱眉道:“还得赖在这里多久?!”
“罢了,”车合烈说:“扎着总比攻城强。他们也不围城,咱们出入求援、粮草补给都无阻碍,就等汗王那儿的谈判消息吧。”
“需等几日?”
“山北路远,且照着半月等候吧。”又道:“也不知汗王派谁前去与匈奴谈判……”
这时,军士来报,说张太白造车完毕。
阿墨一听,兴奋不已,邀请车合烈道:“师父,咱们瞧瞧战神太白的新车去!”
“走!”车合烈爽快地应道。
师徒两人一前一后,从城墙下来,往广场走。
广场上人山人海,音声鼎沸,围了一个大大的圈。众人见车合烈到来,纷纷行礼问安。
车合烈点头回礼,挤过人群,进到圈里,只见小夕、贝支、阿依慕都已在里面。人群中央横卧着一台木制巨兽,比藉车还大,蔚为壮观!
“战神,这是你的新车?”阿墨问。
“是!”张太白对车合烈行了礼,答阿墨道:“车兄面前,我岂敢称战神?这是新造的宝贝,叫‘投石车’!”
“这……是组装好的?”阿墨又问。
“是。”
“这比藉车还大,在此组装,如何上得了城墙?”
“城头宽度有限。投石车太长,上了城墙,反而无法操作。”贝支替张太白答道。
阿墨和车合烈仔细端详这投石车,乃是一个巨大的梯形支架,底部装有轮子。支架顶部装着一根长长的木杆,前细后粗。木杆的粗端挂着一个又宽又深的木筐;另一头,木杆细端的顶部托着一个军队造饭用的巨大铁锅;靠近铁锅处系着一根长长的牵绳,牵绳另一头与梯形支架上的绞盘相连。
“太白兄,这玩意儿怎么用?”小夕问道。
张太白打了一个响指,几名强壮的工匠便往木杆粗端所挂的木筐中装填巨石。只放了一块,木杆的粗端便坠了下来,细端高高扬起,直指太阳。
填满石头后,张太白下令:“推绞盘。”
工匠听令,一起去转动绞盘,绞盘绞动牵绳,将木杆细端拉动,缓缓地降下了来。
张太白对车合烈解释说:“此木筐质密,装水装沙更佳,底部有封严的开口,打开便可排水排沙。”
“为何装水、沙更好?”阿依慕向来是精益求精之人,对于新鲜事物,不放过任何细节。
“木筐内其实凿了刻度。”张太白说:“沙、水重量均匀,可以根据装填的深度,精准的控制打击距离。”
说话间,木杆细端已被拉到最低,杆头的铁锅降到寻常男子腰部高度;而木杆粗端,装了巨石的沉重木筐已然升顶,悬在半空。
“阿墨,坐上去!”张太白指指铁锅道。
“你给我滚!”阿墨大喊,对着张太白竖了个中指。
阿依慕、贝支、小夕则大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