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灵山圣地,八宝功德池畔。
金蝉子一袭素白僧袍,盘坐于莲台之上,周身佛光氤氲,宝相庄严。他面容俊秀绝伦,此刻却微蹙着眉头,那双独特的浅金色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亿万里之外,东海龙宫内那抹灼眼的红衣身影。
李玄初在东海弄出的动静实在太大,气运翻腾,龙魂显化,根本瞒不过他们这些顶尖大能的感知。
“玄初……”金蝉子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心湖之中,那原本被佛法强行镇压的涟漪,再次不受控制地荡漾开来。
初见时,那红衣崽崽灵动狡黠的眼神;论道时,那些看似离经叛道却又直指本质的奇特言论;以及如今,少年初长成,风华绝代,谈笑间引动人道、折服龙族的绝世风采……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浮现。
每一次见到他,听到他的消息,金蝉子都能感觉到自己那颗被佛法淬炼得近乎琉璃般通透的禅心,会产生细微的、却无法忽视的裂纹。佛法告诫他,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外相,皆是虚妄。可李玄初的存在,对他而言,却仿佛成了那“空”之中,唯一鲜活的、无法抹去的“色”。
他会因他一个笑容而心生欢喜,会因他身处险境(哪怕只是可能)而忧心忡忡,会因他与其他生灵过于亲近而……泛起一丝连自己都觉得不该有的酸涩。
就像此刻,看到那东海龙王敖光对玄初那般恭敬热情,看到玄初与那些龙族谈笑风生,他明知这是正事,是盟约所需,心中却仍有一丝莫名的不快。
“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逸出唇瓣。金蝉子闭上眼,手中念珠捻动加快,口中默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试图驱散心头杂念。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然而,经文越是诵念,那红衣少年的身影却越是清晰。他甚至能“看”到对方额间那点朱砂痣的明艳,能“听”到那一步一响的清脆铃音。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可是玄初,你为何不是“空”?
就在金蝉子心绪纷乱,佛法几乎要压制不住那滋生的情愫时,一个平和而带着无尽慈悲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金蝉子。”
金蝉子身躯微微一震,立刻收敛心神,起身,恭敬行礼:“师尊。”
来人正是西方教二位圣人之一,接引道人。他面容枯槁,眼神却仿佛能容纳世间一切悲苦,看着自己这位最杰出的弟子,缓缓道:“你心绪不宁,可是因那东方之事?”
金蝉子不敢隐瞒,低声道:“弟子惭愧。见那李玄初引动人道,绑定龙族,牵扯因果甚大,恐其……恐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接引道人目光深邃,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却并未点破,只是淡淡道:“此子确非常人,身负莫大因果与机缘。人道苏醒,龙族归心,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已置身于风口浪尖。天道之下,岂容他道肆意扩张?玄门三清虽强,却也未必能护他万全。”
金蝉子心中一惊,抬头看向师尊:“师尊的意思是……”
“大势不可逆,小势却可改。”接引道人语气依旧平和,“我西方教东传,亦需契机。此子,或可为契机之一。你与他有旧,不妨多加关注,结下善缘。但需谨记,守住本心,莫要沉溺外相,误了自身修行。”
这话语看似鼓励他与李玄初接触,实则暗含警示,让他莫要动了真情。
金蝉子双手合十,深深一拜:“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接引道人点了点头,身影缓缓消散在原地。
待师尊离去,金蝉子独自立于功德池畔,久久无言。他望着东方,浅金色的眼眸中挣扎与坚定交织。
“玄初……我该如何待你?”他低声自语,“是顺应师尊之意,只为结下善缘?还是……” 后面的话,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知道,自己与李玄初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东西方之遥,更是教义、理念,乃至背后圣人意志的差异。这份刚刚萌芽便已情根深种的感情,注定充满了荆棘与劫数。
“罢了。”最终,他轻轻摇头,眼中恢复了一片澄澈,但那澄澈之下,是更为坚定的决心,“无论如何,我需更努力修行。唯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或许……才能在未来的风波中,护你一二。”
他重新盘膝坐下,不再强行压制,也不再刻意去想,只是将那份担忧与情愫,化作最精纯的愿力,融入佛光之中,仿佛一种无声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