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雷耀文推开门，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未迎面扑来。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比之前更甚，浓得几乎化不开。靓坤依旧瘫在他的老板椅上，双脚这次没架在桌上，而是交叉搁在桌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他手里夹着雪茄，却没抽，只是任由它缓缓燃烧，眼神透过弥漫的青烟，盯着天花板某处，似乎在出神。
角落里站着两个马仔，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
这诡异的平静，比直接的怒吼更让雷耀文头皮发麻。他小心翼翼地挪进门，低声道：“坤哥，我来了。”
靓坤没立刻回应，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过了足足十几秒，才缓缓将视线移下来，落在雷耀文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明显的怒火，反而是一种探究、审视，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兴趣？
“哦？来了？”靓坤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平缓得出奇，“铜锣湾那边，好热闹啊。又是火警，又是怪响，差佬都去了好几车。啧啧，陈浩南这次，面子里子都丢光喽。”
雷耀文手心开始冒汗，不知道他这话是褒是贬，只能硬着头皮接话：“坤哥，我…”
“诶——”靓坤忽然拖长了音调，打断了他，慢悠悠地坐直了身体，将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我让你去做什么来着？”
“……去…去游戏厅…捣乱。”雷耀文斟酌着用词，不敢提“劈友”更不敢提“放火”。
“捣乱。”靓坤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那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个捣乱法？能搞出那么大动静？”
来了！正题来了！
雷耀文大脑cpU疯狂运转，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坤哥，我就是按您的吩咐，想去给他们找点麻烦。我看门口有人守着，就想着从别的地方下手…然后我就听到厕所后面有奇怪的响声，很大声，他们都跑过去看，我就趁机溜进去了…”
他尽量把过程说得模糊，突出自己的“机灵”和“运气”，绝口不提辣椒水、胶水和打火机。
“溜进去之后呢？”靓坤身体前倾，手指交叉放在桌上，眼神里的兴趣更浓了。
“我…我就想搞坏他们几台机器，让他们亏点钱…然后…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台机器突然就冒火花，然后就烧起来了…我吓坏了，赶紧跟着人跑出来了…”雷耀文做出心有余悸的样子，语气带着后怕，“坤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运气太背了…”
他把自己完美塑造成一个走了狗屎运（或者霉运）才误打误撞搞出大事的菜鸟。
说完，他低下头，准备迎接靓坤的质疑或者怒火。
然而，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雪茄的余烟还在袅袅升起。
半晌，靓坤忽然发出一阵低低的、沙哑的笑声，笑得肩膀都在抖动。
“呵呵…哈哈哈…运气背？好一个运气背！”
他猛地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雷耀文面前，围着他慢慢踱步，像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物品。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制造混乱…趁乱下手…最后还能一把火把场面彻底搅浑，自己全身而退…”靓坤一边踱步，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每一句都让雷耀文的心跳漏一拍。
“靓仔文，你同我讲，这全是运气？”靓坤停在他面前，歪着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雷耀文喉咙发干，感觉自己的谎话在对方这种审视下无所遁形。“坤哥，我…”
“够啦！”靓坤忽然一拍手，声音提高了几分，把雷耀文吓了一跳。
“我不管你用的是运气还是算计！”靓坤猛地一挥手，语气变得亢奋起来，“结果！我只看结果！陈浩南的场子被人烧了，现在乱成一锅粥，成了道上的笑柄！这就够了！”
他用力拍着雷耀文的肩膀，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拍趴下。
“干得漂亮！真他妈出人意料！我本来只想让你去恶心恶心他们，没想到你直接给我送了份大礼！”
雷耀文：“？？？”
这…这反应好像有点不对？不仅没追究，还…夸上了？
“坤哥，您的意思是…”雷耀文有点懵。
“我的意思？”靓坤嘿嘿一笑，凑近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意思就是，你小子，有点意思。看起来怂了吧唧，下手倒是又黑又刁钻，还他妈会找机会！是个人才！”
他直起身，摸着下巴，自顾自地点头：“我就说嘛，我靓坤看人不会错！虽然你欠我钱，但你还是有点潜力的！”
雷耀文彻底无语了。这脑补能力也太强了吧？自己明明就是去送人头结果走了狗屎运，怎么到他这里就变成了“深谋远虑”、“下手黑刁”的人才了？
不过…这似乎是件好事？
“坤哥过奖了，我就是…就是误打误撞。”雷耀文赶紧谦虚一下，免得以后牛皮吹破了。
“误打误撞也是一种本事！”靓坤大手一挥，显得十分高兴，“这年头，能误打误撞让陈浩南吃瘪的人可不多！你算一个！”
他走回座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啪地一声扔到桌上。
“呐，赏你的！我靓坤向来赏罚分明！你让我长了脸，这系你应得的！”
雷耀看着那鼓鼓囊囊的信封，眼睛都直了。这厚度，怎么看也得有好几万吧？
“多谢坤哥！”他赶紧上前拿起信封，入手沉甸甸的，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果然风险与收益并存！虽然过程惊险，但这回报也太丰厚了！
“跟着我好好干，少不了你的好处。”靓坤重新坐下，又点燃一支雪茄，心情显得极好，“至于欠我的那十万…”
雷耀文心里一紧。
“……就先记着吧。以后立功的机会多的是，慢慢抵。”靓坤吐了个烟圈，轻描淡写地说道。
雷耀文顿时松了口气。不仅没被追究，得了赏钱，连债务都暂时不用还了？今天这险冒得值！
“谢谢坤哥！我一定努力为坤哥做事！”雷耀文赶紧表忠心。
“嗯。”靓坤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行了，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最近可能有事要你做。”
“是，坤哥。”雷耀文揣好厚厚的信封，恭敬地退出了办公室。
直到走出那栋旧楼，来到街上，傍晚的凉风吹在脸上，雷耀文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摸了摸怀里那厚厚的一沓钱，又想起系统账户里那八百块，以及那个“泡面致富”的伟大计划。
启动资金，好像一下子充裕了很多啊！
或许…穿越到这个古惑仔的世界，也不完全是坏事？
至少，来钱快啊！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脚步轻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当然，他完全没注意到，办公室的窗口，靓坤正叼着雪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闪烁，低声对旁边的马仔吩咐了一句：
“去，查查这小子最近接触过什么人。我总觉得…他背后有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