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寒冬腊月的北风给抽僵了,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叫嚣着一个词:不对劲!
小皇帝那句奶声奶气的“不值钱”,音量不大,却像是一根无形的撬棍,狠狠地捅进了大炎朝堂这个看似坚固的蜂巢。
前一秒还围着玻璃镜啧啧称奇的王公大臣们,此刻脸上的神情,却来了个天翻地覆的转变。
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啊!
如果说刚才他们看约翰,是看带来了稀世珍宝的财神爷。
那么现在,他们看约翰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扛着一麻袋沙子,非要跟人换黄金的二傻子。
怜悯中带着一丝嘲弄,恍然大悟中又夹杂着几分“我们早就知道了,就看你表演”的优越感。
一股透心凉的寒意,从约翰的尾椎骨“嗖”地一下,直窜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仿佛赤身裸体地站在了昆仑山顶,被一群穿着貂皮大衣的古人,用看智障的眼神围观。
大势已去!一个不祥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让他浑身冰冷。
风向,在一夜之间,不,就在这一句话之间,彻底变了!
就在约翰的世界观摇摇欲坠,怀疑人生之际,一声石破天惊的咆哮,在大殿中炸响!
“臣!明白了!”
御史大夫王敬忠,这位大炎王朝的“首席圣意解读官”,仿佛被一道看不见的天雷劈中了任督二脉。
他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剧烈颤抖,那张老脸涨得通红,双目之中爆射出的精光,比殿里最亮的烛火还要刺眼!
他不是在演,他是真的悟了!
“陛下!圣哉!陛下圣心如电,洞穿万物!臣等愚钝,险些被这蛮夷的雕虫小技,蒙蔽了双眼啊!”
王敬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是对着龙椅,而是对着那个站在镜子前,还在抠鼻屎的小皇帝,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这一个头,磕得是五体投地,心悦诚服!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老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声音洪亮如钟,对着满朝文武,开始了的他的“现场翻译”!
“诸位同僚,尔等还没明白吗?!”
王敬忠伸出三根手指,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陛下刚刚说了三个词!‘亮晶晶’!‘好多’!‘不值钱’!”
“何为‘亮晶晶’?此乃表象!是此物迷惑我等的虚华外表!”
“何为‘好多’?此乃潜力!是陛下在点醒我们,此物看似稀有,实则可以大量制造,其数无穷!”
“何为‘不值钱’?此乃本质!是陛下用无上智慧,为我等揭示的最终真理!一旦我大炎掌握其法,此物便与路边沙石无异,一文不值!”
轰!
这番振聋发聩的“解读”,如同一万吨tNt在所有大臣的脑子里轰然引爆!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被王敬忠,这番堪称降维打击的分析给震傻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个小皇帝,又看看那面巨大的玻璃镜,再想想王敬忠的话。
亮晶晶……好多……不值钱……
天呀!原来是这个意思?!我等还在为“禁海”与“通商”的蝇头小利争论不休,陛下所见的,已是百年之后,我大炎以“沙土”换遍四海金银的盛景!
这才是帝王的心胸!这才是真正的万世之基啊!
礼部侍郎张栋,那个刚刚还在大谈“互惠互利”的李思远门生,此刻一张俊脸惨白如纸。
他感觉自己的膝盖骨像是被抽走了,两腿一软,“噗通”一声也跪了下去。
冷汗,不要钱似的从他的额头往下淌,瞬间浸透了华贵的官袍。
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和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之间的差距,不是智谋,不是权术,而是维度上的碾压!
人家跟你谈的是宇宙洪荒,星辰大海,你却在纠结门口那二亩三分地是该种白菜还是种萝卜!
这怎么比?
拿头去比啊!
其他那些刚刚还在盘算着,要不要再买几件“天元奇珍”回去装点门面的官员,此刻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左右开弓,连抽了十几个大嘴巴子。
羞愧!无地自容!
我们竟然为了几块“沙子”,就差点掏空了国库?
我们简直是大炎王朝的罪人!
王敬忠见火候已到,猛地从地上站起,官袍一甩,一股“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凛然正气冲天而起。
他转身,怒视着早已面如死灰的约翰,声如洪钟,下达了“圣意”的最终指令!
“陛下已为我等指明了方向!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亮晶晶’的东西,变得‘好多’!让它,彻底‘不值钱’!”
“臣,王敬忠,请旨!”
他转身对着龙椅,再次一拜,
“立刻成立‘皇家格物院’!由工部牵头,户部拨银,召集天下能工巧匠,不惜一切代价,为我大炎,为陛下!破解这烧沙子之术!”
“臣附议!”
户部尚书陈彬第一个跳了出来,他刚刚还在为国库白银流失,而心疼得直哆嗦,现在找到了泄洪口,激动得满脸放光。
“臣附议!”
工部尚书也紧跟着出列。
“臣等附议!”
满朝文武,无论之前是何派系,是何想法,此刻都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山呼海啸般的附议声,几乎要将大殿的屋顶掀翻!
炎辰坐在龙椅上,被陈无病抱着,嘴里叼着一根手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出“君臣一心,共克时艰”的大戏。
“可以啊,王爱卿。这波解读,我给你打99分,多一分怕你骄傲。”
“这执行力,杠杠的!当场立项,现场办公,比后世那些开了七天会,还没定下盒饭标准的强多了。”
宴会的主角,天元商会的总负责人约翰,此刻已经彻底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这群前一秒还温文尔雅,下一秒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要“破解烧沙子之术”的大炎官员,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场极其荒诞的戏剧。
仿制?仿制玻璃?
就凭你们?一群连牛顿第一定律,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古代人?
他想笑,却发现自己的脸部肌肉已经完全僵硬。
玻璃的制造工艺,是他们天元商会,乃至整个泰西大陆耗费了上百年,无数工匠的心血才摸索出来的核心机密!
其配方、火候、退火工艺,每一步都精妙无比,岂是那么容易被仿制的?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一群土着的狂欢!
一丝冷笑,终于从约翰僵硬的嘴角浮现。
他缓缓站起身,对着龙椅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用略显生硬的大炎官话说道:
“尊敬的皇帝陛下,贵国的雄心壮志,令人敬佩。既然贵国有意钻研此道,我天元商会,为表敬意,愿意……将所有商品,降价三成出售!以助贵国百姓,都能享受到此等‘天赐之物’!”
他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些官员们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降价?我们都要自己造了,你还跟我们谈降价?
炎辰内心深处,已经笑得快要打滚了。
”哟呵,开始倾销了?想用价格战,把我们的‘皇家格物院’这个初创小公司,直接扼杀在摇篮里?小老弟,你路走窄了啊。\"
约翰看着众人不为所动的表情,心中冷笑更甚。
愚蠢的土着,你们根本不懂。
你们以为技术是靠热情和口号就能突破的吗?
等你们的“格物院”烧掉几座金山,最后只烧出一堆废渣的时候,你们就会哭着回来求我了!
而在这之前,我要用海量的、廉价的商品,彻底摧毁你们自己生产的念头!
让你们的国库,流尽最后一滴血!
一场没有硝烟的技术与资本的战争,就在这场气氛诡异的宫廷夜宴上,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