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发现,让炎辰浑身汗毛倒竖。
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狂热的战栗,仿佛一道天雷劈开了他的灵台,让他窥见了神明才有的权柄!
他不再是一个只能被动挨打,等待“奇迹”降临的吉祥物了!
他似乎……好像……可以……主动出击?
这个念头像一颗火种,瞬间在他心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这个猜想。
他屏退了陈无病,独自一人爬上床。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让他下意识地盘起了双腿,摆出一个他从未学过的姿势,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努力地回想着梦里那条清凉的溪流。
集中精神,去感受……去寻找……一开始,什么都没有。
他有些气馁,但没有放弃。
一遍,两遍,三遍……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清凉气息,悄然在他胸口出现。
它很微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但它,真实存在!
而且,随着炎辰意念的集中,那缕气息,似乎……似乎还稍微壮大了一丝丝!
找到了!
炎辰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这股力量,真的存在于自己体内!
而且,似乎真的可以被自己的意志所影响!
他收敛心神,像一个初次临朝的君王,小心翼翼地向那缕微弱的气息,下达了第一道“圣旨”,尝试着引导它,在自己体内开辟出第一寸属于“朕”的疆土。
过程虽磕磕绊绊,那缕气息数次险些失控,但这种真正掌控自身,乃至一丝天地伟力的感觉,却让他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
数日后,巡狩的队伍准备启程离开。
码头上,人山人海,万人空巷。
江南的官员们,无论是新上任的,还是侥幸留任的,全都毕恭毕敬地站在码头,那低眉顺眼的模样,比自家祠堂里的牌位还要恭顺。
他们看向炎辰的眼神里,充满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而码头之外,是自发前来送行的数十万百姓。
他们没有官府组织,却秩序井然,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崇拜。
“恭送神君陛下!”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席卷了整个港口。
百姓们跪伏在地,虔诚叩首。无
数的瓜果、鲜花、土特产被送到龙船之下,堆成了一座小山。
炎辰坐在龙船最高层的窗边,看着窗外那一张张激动、狂热的脸,听着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神君陛下”,小小的身体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
他不再是,那个躲在深宫里玩手指的傻子了。
他是大炎的皇帝。
这些,是他的子民。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官神色慌张地冲上龙船,噗通一声,跪倒在闻人泰和王敬忠面前,声音都变了调。
“大将军!王大人!八百里加急军报!”
“黄河……黄河决堤了!兖州、青州、徐州三地,尽成泽国!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沿途饿殍遍野啊!”
船舱内的气氛,瞬间从离别的喧闹,转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坐在窗边,安安静静看着风景的小皇帝。
炎辰也听到了那传令官的哭喊。
黄河……决堤了?
“决堤”二字入耳的瞬间,他体内那缕初生的龙气应声炸裂!
那丝丝清凉被一股浊浪般的狂暴力量瞬间吞噬,化作一道怒龙,在他五内疯狂冲撞!
炎辰的耳边仿佛响起了,万千灾民撕心裂肺的哭嚎,眼前金星乱冒,模糊间似乎看到了,浑浊洪水吞噬家园的惨景,一股源自江山社稷的剧痛,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仿佛整个国家的伤痛,都通过这股神秘的力量,直接反馈到了他的神魂之上!
炎辰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只觉得那里像是堵了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个前所未有、沉重如山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他脑海中成型:
朕的子民在哀嚎,朕的江山在哭泣……朕,必须做点什么
龙船逆流而上,江南的温婉与富庶被远远抛在身后。
空气中,那股吴侬软语的甜糯气息,逐渐被一种沉重、压抑的土腥味所取代。
炎辰再也睡不着安稳觉了。
自从听到“黄河决堤”那四个字,他胸口那缕初具形态的龙气,就彻底变成了一个混世魔王。
它不再是清泉,而是一锅滚沸的岩浆,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时常会在噩梦中惊醒,梦里全是浑浊的洪水,挣扎哭嚎的人群,还有无数双绝望的眼睛。
每一次醒来,他都浑身冷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江山之痛,黎民之苦,通过那玄妙的龙气,昼夜不息地涌入他的感知,宛如一场永不落幕的酷刑。
“陛下,又做噩梦了?”
陈无病端着一碗安神汤,心疼地看着小皇帝那张日渐苍白的小脸,
“您别太忧心了,有王大人和闻人将军在,天大的事都能摆平。”
炎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忧心。这是一种源于血脉,源于龙椅的,无法逃避的共情。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与脚下这片土地,与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是真正地血脉相连,休戚与共。
当龙船终于抵达兖州地界时,眼前的一切,让所有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原本的沃野千里,此刻已是一片泽国。
浑黄的河水漫无边际,只剩下一些高处的屋顶和树梢,像一座座孤零零的坟冢,顽固地探出水面。
无数灾民面黄肌瘦,扶老携幼,聚集在临时搭建的简陋窝棚里,眼神空洞而麻木。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死亡和腐烂的气息。
与这人间地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前来迎接圣驾的当地官员。
为首的河道总督名叫何坤,生得白白胖胖,满面红光,笑起来像一尊弥勒佛。
他身后跟着一众大小官员,个个衣着光鲜,精神饱满,仿佛这场滔天大祸,不过是窗外一场无伤大雅的春雨。
“微臣何坤,率兖州、青州、徐州三地官员,恭迎陛下圣驾!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何坤领着众人,行了个无可挑剔的五体投地大礼,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王敬忠的目光落在何坤那肥硕油腻、不见半点忧色的后颈上,眼角抑制不住地抽动起来。
与李思远那种藏于九渊之下的奸猾相比,眼前这种蠢到毫不遮掩的贪婪,更让他感到一阵发自肺腑的恶心。
“何总督,此地灾情严重,你等不思救灾,弄这些虚礼作甚?”
王敬忠的声音冷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