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的光闪了一下就灭了,齐昭脚下一滑,差点踩空。他赶紧抓了把墙上的凸石,掌心蹭到一片湿腻,像是苔藓又不像。那石头已经开始发软,边缘微微塌陷。
“别停!”楚绾在前头低声催了一句,脚步没慢。
阿蛮紧跟着她,耳朵贴着后颈,整个人绷得像张拉满的弓。老姜头走在最后,拐杖点地的声音比刚才急了些。
齐昭喘了口气,继续往前挪。头顶那些盘绕的纹路动了起来,一根根细小的手臂从墙面探出,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伸展。他用明心眼一扫,发现这些“手”都在往黑水里吸东西,像是靠那腐蚀液活着。
“水不能碰。”他压低声音,“它们靠那个供能。”
话刚说完,身后“啪”一声,一块凸石掉了下去,砸进黑水里瞬间没了影。
老姜头忽然停下,从药囊里摸出三样干枯的东西。他捏在一起搓了几下,粉末扬起,飘向下方水面。
红雾散开,落在黑水上发出“嗤嗤”的响声。原本还在蔓延的液体开始收缩,冒泡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以酸克碱。”老姜头哼了一声,“烂泥巴都懂的道理,你们愣着看?”
楚绾回头看了眼,眉头松了一点。
阿蛮瞪大眼睛:“这就行?”
“行不行你试试。”老姜头白了她一眼,“再往前两步,掉下去可没人捞你。”
齐昭盯着那片退缩的黑水,明心眼看得清楚——那些手臂的动力确实在减弱,动作变得迟缓,有的甚至缩回了墙里。
“师父,您这招哪儿学的?”他一边小心挪步,一边问。
“哪本书上都没写。”老姜头拄着拐杖往前走,“是熬药熬出来的。酸味入肝,能疏泄郁毒。这种碱性毒液,见酸就蔫。”
他们终于走到对面干燥的地面。齐昭刚落地,就看见前方坑洼处还剩一小滩黑水,中央嵌着一块黑色晶体,表面裂着金线。
他蹲下身,想看得更清楚些。
“别碰!”老姜头一把拽住他后领,“那是封印残渣。”
齐昭僵住:“什么封印?”
“有人在这儿炼过不该炼的东西。”老姜头眯眼打量那块晶体,“妖族精魄混星核碎片,强行融合。失败了,留下个烂摊子。”
阿蛮凑过来:“谁干的?”
“还能有谁?”老姜头冷笑,“穿黑袍、装高人、拿活物试药的那帮疯子。”
楚绾走近几步,剑尖轻轻点地。她没说话,但指尖泛起一丝冷光。
老姜头从拐杖底端拧开一个小盖子,倒出几滴暗黄色液体。他用指尖蘸了一点,轻轻抹在晶体边缘。
金线立刻收缩,像是被烫到一样。那股压迫感随之消失。
齐昭趁机俯身,明心眼开启。他看到一段画面:一个黑袍人站在祭坛前,手里托着一团银光,正是阿蛮族人的气息模样。他把那团光按进晶体,裂缝中涌出黑雾。
“他们在养东西。”齐昭抬头,“不是为了杀我们,是为了唤醒什么。”
阿蛮脸色变了:“我族的精魄……怎么会在他手里?”
“早埋下的局。”齐昭站起身,“这地方不是迷宫,是培养皿。”
老姜头点点头:“所以这条路,走得越深,越要小心嘴和手。一句话说错,一步踏偏,都能引火烧身。”
正说着,空气里又飘来一股刺鼻味。齐昭鼻子一皱,低头看去,刚才退去的黑水又渗了出来,只是这次带着灰白色泡沫。
“碱气回来了。”他说。
老姜头叹了口气,把拐杖往地上一顿,从暗格里倒出最后一撮灰白药粉。他撒向四周,粉末落地化作一圈微烟,形成薄薄一层屏障。
“伏龙散。”他说,“土能克水,也能压邪气。”
楚绾呼吸顺畅了些,收了剑势。
阿蛮靠着墙坐下来,耳朵还在抖:“底下还有动静,像很多人在哭。”
齐昭从药囊里取出几枚安神丸,塞进地面裂缝。他闭眼默念几句,药香慢慢散开。
哭声弱了,震动也停了。
老姜头看着他,嘴角抽了抽:“你还真信这套?”
“我不信,但它可能信。”齐昭睁开眼,“它要是知道我们不是来毁它的,也许就不闹了。”
老姜头没吭声,只是把空药囊塞回怀里,拄着拐走到一边坐下。
通道恢复安静。前方路还长,灯光昏暗,但至少脚下不再冒毒水。
楚绾走在最前,手指搭在剑柄上,目光扫视两侧墙壁。阿蛮跟在后面,时不时甩甩耳朵。齐昭走在中间,手里攥着刚才挖出来的一小块晶体碎片,明心眼还在消化那段残留影像。
老姜头落在最后,喘着粗气,腿有点抖。他靠着墙,从怀里摸出一颗蜜饯,塞进嘴里。
“甜的。”他嘟囔,“还是甜的好。”
齐昭听见了,回头一笑:“师父,您兜里是不是还藏着别的?”
“没有。”老姜头板着脸,“都给你吃完了。”
“上次你说没有,结果袖子里掉出三包。”
“那次是意外。”
“那现在呢?”
老姜头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阿蛮突然抬手示意:“等等。”
所有人都停住。
她指着前面地面:“那块板,翘起来了。”
众人看去,前方一块石板边缘确实高出一截,像是被人动过。
楚绾上前半步,剑尖轻挑。石板应声翻起,露出下面一个浅坑。里面放着一只破旧木盒,漆皮剥落,角上包着铜片。
齐昭蹲下,没直接碰。他用草茎拨开盒盖。
里面是一本薄册子,纸页发黄,写着几个字:“五岳药解·残卷”。
他翻开一页,上面画着几种药材搭配图,旁边标注着“反噬阵”“引星毒”“融魂术”等字样。
“这是……”阿蛮凑过来看,“他们在研究怎么用草药激活星核?”
“不止。”齐昭指着其中一行,“这里写着‘以情为引,心火煎药,可通幽冥’。”
老姜头接过册子看了看,脸色沉了下去:“这不是医书,是邪方。把人心当药引,拿情绪当下酒菜。”
楚绾伸手取过册子,快速翻了一遍。她忽然停住,盯着某一页。
“这个配方。”她说,“用了三种极寒药材,配一味心头血。”
齐昭凑过去看。那味药旁边画了个小图标,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需要活人献祭?”阿蛮声音发紧。
“不一定非死。”老姜头摇头,“但会伤本源。轻则失忆,重则成痴。”
齐昭盯着那页看了很久。他想起自己煎药时投入心意的感觉。那种方法本该救人,却被别人拿来害人。
“他们偷了思路。”他说。
“不是偷。”老姜头合上册子,“是歪曲。正道走不通,就往邪路上钻。”
楚绾把册子收进袖中:“带出去,交给天脊署。”
“他们靠得住?”阿蛮怀疑。
“不靠得住也得交。”老姜头说,“总比落在疯子手里强。”
正说着,前方传来轻微摩擦声。
像是布料刮过石头。
四人同时警觉。
楚绾抬手示意静止。齐昭迅速藏好药囊,明心眼悄然开启。
通道尽头,一道轮廓缓缓浮现。黑袍,低帽,手里提着一只青铜灯。
那人停下,灯焰晃了晃。
齐昭看清了他的脸。
是他曾在青崖镇见过的那个黑袍人,手里拿着和药铺失窃同款的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