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门打开的瞬间,冷藏室特有的冷白光线和寒气扑面而来,短暂驱散了厨房里初秋夜晚的微黏滞重。白清颜的指尖几乎是带着点急不可耐的渴望,精准地探向角落里那排小小的玻璃瓶——原味酸奶,冰凉光滑的瓶身触感,像一枚小小的、沁人心脾的恩赐。
她甚至能想象出那浓稠冰凉滑过喉咙的绝妙慰藉。
这是她昨晚趁高鹤鹏在书房处理邮件时,偷偷溜去楼下便利店买的战利品。藏得极深,挤在几盒高鹤鹏健身用的鸡胸肉后面。高鹤鹏有令在先,换季时节,秋老虎未散而凉意已生,她的胃又向来娇气,冰饮一概禁止。这禁令已持续了整整五天,五天里她眼巴巴看着高鹤鹏自己喝着冰水、冰美式,而她只能捧着温水杯,心里像有只馋虫在日夜不休地啃噬。
身后,浴室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清脆得如同冰块碎裂,在安静的夜晚厨房里被无限放大。
白清颜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指尖停留在冰凉的酸奶瓶上,连呼吸都屏住了。她不敢回头,后背的皮肤却敏感地绷紧,清晰地感知着身后空气的流动被打破。拖鞋踩在厨房瓷砖上的声音,啪嗒、啪嗒,带着一种沐浴后的松弛水汽和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慢悠悠地靠近。那声音最终停在一步之外,温热的、带着浴室氤氲湿气的呼吸,轻轻拂过她裸露的后颈,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高鹤鹏没说话。一只手却越过了她的肩膀,宽大的手掌带着刚被热水浸泡过的温热和微潮,轻轻地、坚定地按在了冰箱门上,无声地阻止了门缝的进一步扩大。他的身体靠得很近,几乎将她笼罩在他的影子里,沐浴露清爽的柠檬马鞭草香气混着他身上干净的热度,丝丝缕缕将她缠绕。
“就喝一口……”白清颜的声音又细又软,带着自己都嫌没出息的恳求,像只偷吃被抓现行的小猫。她的手指固执地扒在冰凉的瓶身上,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发丝。高鹤鹏的下巴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带着点安抚意味地蹭了蹭。同时,另一只手臂环过她纤细的腰侧,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彻底合上了冰箱门。那轻微的“砰”声,宣告了她这次小小叛逆的彻底失败。
“不行。”两个字,低沉清晰,落在寂静的空气里,毫无转圜余地。
冰凉瓶身带来的最后一丝慰藉被剥夺,白清颜心里那点委屈和不甘瞬间顶到了喉咙口。她猛地一转身,动作带着点不管不顾的赌气,额头直愣愣地撞上他坚实温热的锁骨。刚泡完澡的男人,皮肤还透着健康的淡粉色,体温偏高,散发着干净的皂荚和柠檬马鞭草的清爽气息。几缕湿漉漉的黑发垂在他额前,一滴晶莹的水珠不堪重负,顺着发梢滴落,恰好砸在白清颜小巧的鼻尖上,冰凉的一点,激得她下意识眨了眨眼。
她仰起脸,灯光从斜上方打下来,勾勒出高鹤鹏清晰的下颌线和微微凸起的喉结。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浅淡阴影,目光沉静如水,无声地笼罩着她,里面似乎有审视,有无奈,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被她那副模样逗出的柔软。
“高鹤鹏……”白清颜拖长了调子,声音里揉了蜜糖又裹了细砂,手指顺势揪住了他柔软棉质t恤的下摆,孩子气地轻轻摇晃着,试图撼动这座名为“禁止”的山。
高鹤鹏的视线在她微微嘟起的唇瓣上停留了两秒。那双唇瓣因为刚刚的紧张和此刻的委屈而显得格外红润饱满,像沾着晨露的蔷薇花瓣。他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眸色似乎更深了些。随即,他毫无预兆地低下头,温热的唇精准地捕捉到她的,不是亲吻,而是在她下唇的软肉上,带着点警告意味,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轻微的刺痛和过电般的酥麻瞬间窜遍全身。白清颜“唔”了一声,身体一僵,揪着他衣角的手指也忘了动作。
“不要撒娇。”他稍稍退开一点,声音低沉微哑,气息拂过她瞬间变得滚烫的唇瓣。那眼神,像深邃的夜海,表面平静,底下却翻涌着她不敢深究的暗流。
谈判的天平彻底倾斜。
高鹤鹏松开了环在她腰上的手,转身走向操作台。白清颜像只被暂时赦免但还心有不甘的小动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打开消毒柜拿出一个厚壁的玻璃杯,又从冰箱冷藏层——不是冷冻层——取出一盒鲜牛奶。他旋开炉灶,幽蓝的火苗舔舐着不锈钢奶锅的底部,动作流畅而沉稳。厨房里只剩下火苗轻微的呼呼声和牛奶在锅中开始升温时细微的咕嘟声。
白清颜靠在操作台边,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冰箱。那瓶可望不可即的冰酸奶,此刻仿佛在隔着厚厚的箱门无声地召唤着她,冰凉的诱惑力在暖意渐生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晰。高鹤鹏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头也没回,只淡淡地提醒:“眼睛老实点。”
牛奶很快热好,边缘泛起细密的白沫。高鹤鹏关火,将温热的牛奶倒入玻璃杯,恰到好处的热度隔着杯壁传递出来。他将杯子推到白清颜面前,然后转身,极其自然地拉开了冰箱冷冻室的门,取出一罐浓缩咖啡液,又打开冷藏室拿出一瓶冰水,利落地给自己冲调了一杯冰美式。冰块撞击玻璃杯壁,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白清颜看着自己面前那杯温顺的白,再看他手中那杯凛冽的黑,杯壁迅速凝结起细密的水珠。鲜明的对比让她心里那点不甘又冒了头,小声嘀咕:“自己喝冰的,管得倒严……”
高鹤鹏端着冰美式,拉开她旁边的高脚椅坐下,长腿随意地支着。闻言,他侧过头,眉峰微挑:“我胃好,你呢?”他慢悠悠地啜饮了一口冰咖啡,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上个月是谁抱着热水袋哼哼唧唧一晚上?”
白清颜瞬间哑火,脸颊飞起两团红晕。上个月贪嘴多吃了半个冰激凌的下场确实记忆犹新。她悻悻地捧起面前的牛奶杯,杯壁的温度熨贴着手心,驱散了指尖最后一丝来自冰箱的寒气。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牛奶。浓郁的奶香在唇齿间弥漫开,带着安抚的力量,确实比想象中好喝一些。牛奶的热度熏得她鼻尖微微冒汗,唇边也沾了一圈细细的白沫。
高鹤鹏安静地看着她喝奶的样子,像只认真进食的幼猫。暖黄的灯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两排小小的阴影。他放下手中的冰咖啡,伸出手,温热的指腹带着薄茧,极其自然地用拇指指腹蹭过她的唇角,将那圈奶沫轻柔地拭去。
白清颜被他指尖的温度和动作里的亲昵熨贴得心头一软。几乎是本能地,她顺从着那擦拭的力道,微微歪过头,将自己柔软温热的脸颊轻轻贴在他宽厚干燥的掌心,像寻求庇护的小动物,依恋地蹭了蹭。
高鹤鹏的唇角无声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笑意很浅,却瞬间柔和了他稍显冷硬的轮廓。他没有抽回手,反而屈起手指,在她细腻的脸颊肉上,带着点宠溺又带着点惩罚的意味,轻轻捏了一下。
“下次再偷喝冰的,”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严厉,却带着某种她不敢挑战的底线,“就真的不给了。” 目光扫过她依旧带着点狡黠的眼睛,补了一句,“酸奶、冰淇淋、冰果汁……所有,一概没有。”
“知道啦——”白清颜拖长了调子应着,脸颊在他掌心又蹭了蹭,试图蒙混过关。牛奶的温度从胃里蔓延开,暖洋洋的,连带着那些被强行压下的馋虫似乎也暂时偃旗息鼓了。她捧着杯子,小口啜饮着,目光却忍不住再次瞟向那台安静矗立的冰箱,仿佛隔着厚厚的门板,还能看见那排小小的、诱惑力十足的玻璃瓶。
高鹤鹏将她的眼神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端起冰美式又喝了一口,冰块在杯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这安静下来的厨房里格外清晰。他太了解她了,这声拖长了调子的“知道啦”,和那依旧不安分瞟向冰箱的眼神,都明明白白写着“下次还敢”。
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厨房里却弥漫着温热的牛奶香和冰咖啡的清冽气息。白清颜终于喝完了杯中的牛奶,暖意从胃里扩散到四肢百骸,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她放下杯子,玻璃杯底碰到操作台面,发出一声轻响。
“困了?”高鹤鹏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嗯。”白清颜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皮有些发沉。方才偷喝未遂的紧张、被他抓包的羞窘、撒娇耍赖的折腾,再到后来被牛奶安抚下来的暖意,情绪的大起大落让她此刻被一股巨大的疲惫感攫住。
高鹤鹏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他没多说什么,只是伸出大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带着点安抚的力道。“去睡。”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温和命令。
白清颜顺从地点点头,借着高鹤鹏手臂的支撑,从高脚椅上滑下来。双脚踩在微凉的瓷砖上,她下意识地往他温热的身边靠了靠。高鹤鹏很自然地揽过她的肩,带着她往卧室方向走。他的手掌宽厚温暖,稳稳地托着她半边身体,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光线柔和。白清颜几乎是沾到枕头就陷入了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她能感觉到高鹤鹏帮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床的另一侧微微下陷,属于他的体温和气息靠了过来,带着沐浴后清爽的柠檬马鞭草香和一点点残留的咖啡微涩。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时,一只温热的手掌探进了被窝,准确地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那只手掌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掌心熨贴着她睡衣下微凉的肌肤,轻轻地、缓慢地打着圈揉按。
“别……”白清颜在迷糊中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想推开那扰人清梦的手。她睡眠浅,一点动静就容易醒。
“老实点。”高鹤鹏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沙哑。他手上的动作没停,反而更稳了些,温热的掌心源源不断地传递着热量,驱散着她身体深处可能潜藏的、因贪凉而积蓄的寒气。
那暖意像一张细密的网,温柔地将她包裹。白清颜抵抗的意识只挣扎了一瞬,便被这强大的温暖和困倦彻底瓦解。她像只被顺毛摸舒服了的猫,在黑暗中无意识地往热源的方向蜷缩了一下,脸颊蹭了蹭枕头,终于放任自己沉入了无梦的酣眠。那只温暖的手掌,一直尽职尽责地停留在她的小腹上,直到她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才缓缓撤出被窝。
晨光熹微,透过未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在卧室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金色光带。白清颜的生物钟让她在七点左右准时醒来。意识尚未完全回笼,先感受到的是小腹处一片舒适的暖意。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探去,摸到一个小小的、方形的暖水袋,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柔和的热量。
显然,是有人在她熟睡后悄悄塞进来的。
她侧过头。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床单上还留着浅浅的压痕和属于高鹤鹏的清爽气息。厨房方向隐约传来极轻微的响动——瓷碟碰撞的脆响,咖啡机低沉的嗡鸣。
白清颜拥着被子坐起身,暖水袋的热度熨贴着肌肤,驱散了秋晨的微凉,也让她心头泛起一丝被妥帖照顾的甜。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趿拉着拖鞋走向厨房。
厨房里,高鹤鹏背对着门口,正在料理台前忙碌。他换了身浅灰色的家居服,衬得肩背线条宽阔挺拔。晨光勾勒着他的轮廓,连发梢都染上了一层浅金。空气里弥漫着烤吐司的焦香、煎蛋的油香,还有咖啡浓郁的香气。
白清颜放轻脚步走过去,像只准备偷袭的猫。然而,就在她距离他还有一步之遥,双手刚准备环上他劲瘦的腰身时,高鹤鹏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淡淡地开口,戳破了她的意图:
“醒了?刷牙洗脸,准备吃早餐。”
白清颜的动作僵在半空,撇了撇嘴,有点扫兴。她目光习惯性地扫过琉理台。两个白色的骨瓷餐盘里,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边缘微焦,蛋黄饱满诱人,旁边是烤得金黄酥脆的吐司边。高鹤鹏手边放着他的黑色马克杯,里面是熟悉的深褐色液体——冰美式。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冰箱。那排酸奶……
“别看了,”高鹤鹏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转过身,手里端着两个餐盘,目光平静地扫过她,“没有冰的。”
白清颜脸上瞬间有点挂不住,被看破心思的窘迫让她脸颊微热。她小声反驳:“谁看了!我就随便看看冰箱门关好没有……”
高鹤鹏也不拆穿她,只是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他将餐盘放到小餐桌上,拉开椅子:“坐。”
早餐在一种微妙的安静中进行。白清颜小口吃着煎蛋,目光时不时不受控制地瞟向冰箱,又飞快地收回来,像在玩一场只有她自己知道规则的游戏。高鹤鹏则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那份,偶尔端起冰美式喝一口,目光大多落在晨间新闻的平板上,仿佛对身边人那点小心思毫无察觉。
快吃完时,高鹤鹏放下平板,抬眼看向白清颜。他的目光很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白清颜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地低下头,用叉子戳着盘子里最后一点蛋白。
“今天下班,”高鹤鹏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我会去趟超市。”
白清颜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子。难道……难道是去买她喜欢的那个牌子的酸奶?他心软了?她努力压下几乎要翘起来的嘴角,屏住呼吸,期待地看着他。
高鹤鹏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慢悠悠地端起冰美式,喝了一口。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在桌布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放下杯子,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买点新鲜的排骨,给你炖汤。换季了,喝点热的养胃。”
期待的光芒在白清颜眼中瞬间冻结,然后一点点碎裂、黯淡下去。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来。她垮下肩膀,鼓着脸颊,泄愤似的叉起最后一块蛋白塞进嘴里,嚼得用力。
高鹤鹏看着她这副敢怒不敢言、只能拿食物撒气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餐盘。
白清颜看着他走向水槽的背影,心有不甘。她放下叉子,也站起身,端起自己的空盘子跟过去。高鹤鹏正打开水龙头冲洗盘子,水流哗哗作响。
白清颜挨着他站定,将盘子放进水槽,手臂似有若无地蹭过他的手臂。她没说话,只是拿起旁边干净的擦碗布,默默地擦干他冲洗好的盘子。水流声掩盖了细微的动静。她擦得慢吞吞,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滑过他拿着盘子的手背,带着一点刻意的、羽毛般的撩拨。
高鹤鹏冲洗盘子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毫无所觉。白清颜不死心,擦干一个盘子放好,又去拿下一个。这次,她的手指“不小心”勾了一下他t恤的袖口,将那柔软的布料往下扯了一点点,露出了他结实的小臂线条。
就在她准备进行第三次“无意”触碰时,高鹤鹏关掉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戛然而止,厨房里瞬间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鸟鸣。他转过身,湿漉漉的手随意地在旁边的毛巾上擦了一下。
白清颜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高鹤鹏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他猛地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并不粗暴,却带着绝对的掌控力,让她动弹不得。
他微微俯身,拉近了距离。清晨的光线里,他深邃的眼睛像是沉静的寒潭,清晰地映出她此刻带着点慌乱和心虚的脸庞。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带着冰咖啡的清冽余味。
“白清颜,”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晨起特有的微哑,像砂纸轻轻磨过耳膜,有种危险的磁性,“再乱动……”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又落回她因紧张而睁大的眼睛,“你今天的‘热饮配额’,可能会提前用完。或者,换成别的‘加热方式’?”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贴着她耳廓吐出的,气息灼热。白清颜只觉得一股热流“轰”地一下从耳根直冲头顶,脸颊瞬间烫得能煎蛋。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腕,动作快得差点把擦碗布甩飞。
“我、我去换衣服!”她丢下这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拖鞋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啪嗒声,身影迅速消失在厨房门口。
高鹤鹏站在原地,看着那抹仓皇逃窜的背影,眼底终于漫开清晰的笑意。他摇了摇头,拿起擦碗布,慢条斯理地擦干自己手上的水珠。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在琉理台上跳跃着细碎的光斑。他走到冰箱前,拉开冷藏室的门,目光扫过那排藏在鸡胸肉后面的、完好无损的玻璃瓶酸奶。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酸奶瓶,而是将旁边几盒原本挡在前面的鸡胸肉挪开,让那几瓶酸奶完全暴露出来,毫无遮挡地、明晃晃地占据了冰箱冷藏室里最显眼的位置。冰凉的瓶身在光线下折射着微光,像无声的诱惑。
然后,他轻轻关上了冰箱门。那声轻微的“咔哒”,如同一个心照不宣的预告。
牛奶的温热早已消散在晨光里,冰箱的凉意却无声盘踞。高鹤鹏指尖划过冷藏室玻璃隔层,将那排酸奶瓶推至最显眼的位置——冰凉的瓶身折射着晨曦,如同无声的战书。
白清颜隔着客厅偷偷望了一眼,指尖仿佛又触到昨夜那沁骨的凉。她咽了下口水,仓皇移开视线,奔向卧室衣柜。指尖划过一件件柔软的针织衫,最终却停在了一件薄薄的丝质吊带裙上。冰凉的丝绸触感从指腹蔓延到心尖,像一种隐秘的反抗。
她飞快地换上,丝滑的布料贴着微凉的皮肤。走出卧室时,高鹤鹏正站在玄关整理袖口。他闻声抬眼,目光在她肩颈处裸露的肌肤上停留了一瞬,掠过那丝质裙摆下纤细的小腿,眸色沉静无波。
白清颜的心跳莫名加速,指尖蜷缩了一下,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
高鹤鹏没说话,只是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一件他的薄款羊绒开衫,展开,动作自然地将它披在了白清颜肩上。宽大的开衫瞬间裹住了她微凉的肩臂,带着他身上熟悉的清爽气息和熨帖的暖意。
“外面有风。”他言简意赅,手指在她肩头轻轻按了一下,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随即将开衫的扣子从下往上,慢条斯理地系了两颗,正好将她锁骨下方那片引人遐思的肌肤妥帖地掩藏起来。
指尖偶尔擦过她颈侧敏感的皮肤,引起细微的颤栗。白清颜僵着身体,感受着他动作里的强势和那开衫带来的、几乎要将她融化的暖意。这暖意像一张温柔的网,将她那些带着凉意的、小小的、不安分的念头,一层层地、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起来。
系好扣子,高鹤鹏收回手,目光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秒,随即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和车钥匙。
“走了。”他拉开大门。
“嗯。”白清颜低低应了一声,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开衫柔软的前襟。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他的身影。房间里似乎一下子空荡安静下来,只有他身上留下的气息和开衫的暖意依旧顽固地缠绕着她。白清颜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去换掉这件“违规”的吊带裙。她慢慢踱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晨光慷慨地洒满全身,隔着玻璃也能感受到外面世界逐渐升腾的暖意。
她低头,指尖摩挲着开衫细腻的羊绒纹理。这暖意是妥协的烙印,亦是无声的宣告——所有的冰点与试探,终将被这恒定的温柔覆盖。她微微侧头,目光仿佛穿透墙壁,落在那台静默的冰箱上。那排被挪到明处的酸奶瓶,此刻在冷光灯下,是否正闪着孤寂而挑衅的微光?
白清颜紧了紧肩上的开衫,将那份暖意更深地裹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