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把最后一截胶带拍在雕塑底座边缘，直起腰时膝盖发出咔的一声。他没管，低头看了眼平板上的检查表，划掉“结构固定”这一项。
苏珊蹲在《将坠未坠》旁边，手里捏着一块软布，轻轻擦掉金属板侧面的指纹。她的袖口破了个洞，昨天撕下来的那截胶带还粘在支架尖端，没换新的。
“角度没问题。”她说，“灯光调过了，阴影够深。”
卡尔站在三步外，刚收起工具接口。他的手指在空中点了一下，墙边的照明模块重新亮起，光束斜切下来，正好落在拉索隐藏的位置。
“纳米涂层生效。”他说，“反光消除，抗震等级提升两级。”
娜娜从后台走过来，手里抱着一个灰色箱子。“备用投影膜替换方案已部署，全息贴膜加载完成。手工区粘合剂补产完毕，库存达标。”
陈浩抬头看了看主会场顶部的环形灯带，“音响呢？”
“支架加固完成。”卡尔说，“凝胶固化时间十八分钟，实际用了十分钟。震感监测系统重启，目前无异常。”
“好。”陈浩翻到下一页清单，“咱们再走一遍全场。”
四人分成两组。陈浩和娜娜往主通道方向去，苏珊留在艺术展区做最后确认，卡尔跟在她身后半步，随时准备调整设备参数。
走廊两侧的展牌已经全部立好。左边是科技互动区，右边是艺术陈列区。中间地面贴着浅色箭头，引导参观路线。陈浩一边走一边拿激光测距仪扫视间距。
“这个牌子歪了。”他说。
娜娜凑过去看，“差三度。”
“调一下。”
娜娜伸手扶正标识牌，陈浩用仪器复核位置。两人继续往前，走到游戏区入口时，发现地面上有一道浅痕。
“昨天搬运留下的？”娜娜问。
“应该是。”陈浩蹲下来看了看，“不影响动线，不用处理。”
他们穿过美食区模拟摊位，检查每一处电源接口是否封闭。娜娜打开平板，对照物资分布图，标记出六个重点监控点。
“照明模块有三组响应延迟。”她说，“我已经设为待修状态，开幕式后检修。”
“行。”陈浩点头，“只要别当场熄火就行。”
“概率低于百分之零点二。”娜娜说，“除非有人踩断线路。”
“那就祈祷没人跳舞跳进展区。”
两人拐回中央控制台，陈浩把平板放在桌面上，开始逐项打钩。舞台区域确认，展区划分确认，安全通道畅通确认，应急包位置确认。
“还差什么？”他问。
“你漏了签到台。”娜娜说。
“哦对。”他翻回去，在“接待功能”栏打了勾，“现在齐了。”
另一边，苏珊绕着雕塑走了第三圈。她退后五步，眯眼观察整体视觉效果。拉索完全隐没在暗区，金属板前倾的姿态比白天更明显，像一片被风掀起的碎片。
“再降半度光强。”她对卡尔说。
卡尔操作终端，顶灯微调。阴影向下延伸，底座接触点几乎看不见了。
“行了。”苏珊说，“就这样。”
“地面震感值稳定。”卡尔看着数据流，“共振幅度在允许范围内。”
“它不会倒吧？”
“不会。”卡尔说，“碳纤绳承受力是设计值的三点六倍。”
苏珊伸手碰了下边缘。装置轻轻晃了一下，很快停下。
“看起来要倒。”她说。
“但它不会。”卡尔说。
“我喜欢这个感觉。”
他们一起退到警戒线外。整个艺术展区安静下来，只有远处传来脚步声。
陈浩和娜娜回来了。
“全场过了一遍。”陈浩说，“基本没问题。”
“签到台我顺手整理了。”娜娜补充，“身份贴纸按颜色分类放好了，苏珊做的标签很清晰。”
苏珊笑了笑，“就是些圆点，红黄蓝绿。”
“够用了。”陈浩说，“谁都能分清。”
他看了眼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收尾。”
“物资封账已完成。”娜娜说，“应急包已放入指定柜格。”
“我刚也确认了运输路线。”卡尔说，“明天搬运路径无障碍。”
“那就……差不多了？”陈浩说着，把平板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写着：**文化节活动准备状态——待启动**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
“真要按了？”他问。
没人回答。
娜娜站着没动，双手自然垂在身侧。苏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又抬头看向雕塑。卡尔的目光扫过全场系统运行状态，绿灯全部亮着。
陈浩咧嘴一笑，“我说，咱们是不是忘了啥？”
“食物储备充足。”娜娜说。
“电力冗余百分之三十。”卡尔说。
“观众动线测试通过。”苏珊说。
“安保预案备案。”娜娜补充。
“连厕所都擦干净了。”陈浩挠挠头，“咋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因为你还没吃饭。”苏珊说。
“也是。”陈浩摸了摸肚子，“从早上到现在就啃了两根能量棒。”
“后勤区还有热餐。”娜娜说，“可以现在领取。”
“先不急。”陈浩摆手，“等我把这玩意儿点了再说。”
他盯着平板屏幕，深吸一口气，“来吧，见证历史。”
手指按下确认键。
系统提示音响起：**文化节筹备流程已完成。所有项目进入待命状态。**
“成了。”陈浩松开手，“咱们真的搞出来了。”
娜娜低头看了眼终端，同步更新了日志记录。苏珊拿出记录本，在最后一页写下：“布展完成”。
卡尔关闭便携终端，站到展区边缘。
四个人站在主会场中央，周围一片安静。灯光均匀洒下，照在空荡荡的展位上，像等着被填满的格子。
陈浩转身走向控制台背面，拉开一个小抽屉。里面躺着一根没拆封的能量棒，包装有点压皱。
“哟，私藏品？”苏珊看见了。
“应急物资。”陈浩拿出来，晃了晃，“关键时刻续命用。”
他正要撕开包装，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爆炸，也不是断裂，更像是某种机械部件转动时卡了一下。
他抬头。
顶灯阵列中，第三排左侧第二个模块闪了一下，暗了半秒，又恢复。
“刚才那个……”他说。
娜娜立刻调出监控界面，“照明组b7短暂失联，现已恢复。”
“怎么回事？”陈浩问。
“可能是信号干扰。”娜娜看着数据流，“或者接触不良。”
“严重吗？”
“单点故障，不影响整体。”娜娜说，“但建议开幕式前再查一次线路。”
陈浩盯着那盏灯，没说话。
苏珊走到他旁边，“就闪了一下。”
“嗯。”陈浩点点头，“可能是电压波动。”
他把手里的能量棒塞回抽屉，关上柜门。
“我去看看配电箱。”卡尔说。
“一起去。”陈浩说。
三人朝后台走去。娜娜留在原地，继续盯着监控屏。
苏珊一个人站在雕塑前。她抬起手，指尖对着金属板的方向虚虚一推。
装置纹丝不动。
但她好像看见它动了那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