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维修区的铁门上，反射出一片白亮。陈浩靠在墙边啃苹果，果核被他随手一抛，正好掉进两米外的废料桶。
“准头不错。”他说。
娜娜站在终端前，屏幕滚动着物资清单。她手指轻点，一条红色标记突然跳了出来。
“拼图墙粘合剂库存不足。”她说。
陈浩咬苹果的动作停住了。
“多少？”
“现有量三十七毫升，需求量一百二十毫升。”
“差那么多？”他皱眉，“不是上周刚补过货？”
“原计划使用高分子合成胶，但仓库记录显示，上月因管道密封抢修消耗超额。”娜娜调出日志，“剩余部分已被挪用至b区防水工程。”
陈浩把果核吐在地上，一脚踩扁。“这玩意儿不能换别的？”
“理论上可以。”娜娜说，“但需满足三项条件：低温固化、抗拉强度达标、与木质板材兼容。”
“听起来像在相亲。”陈浩说，“还得看八字合不合。”
苏珊从隔壁走过来，听见这话翻了个白眼。“别贫了，现在怎么办？没有胶，拼图墙撑不住人碰。”
“那就少做几块？”陈浩试探着问。
“不行。”苏珊摇头，“设计是整体承重结构，减量会导致连接点受力不均，一碰就散架。”
“那贴双面胶？”
“会掉。”
“502呢？”
“固化太快，操作窗口只有五秒，没法对齐拼接面。”
“热熔胶枪？”
“耐候性不够，遇冷变脆。”
陈浩叹了口气：“所以咱们只能用这个指定胶，而它偏偏没了。”
“是。”娜娜点头。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卡尔抱着平板走来。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红色警告，眉头立刻锁紧。
“什么时候发现的？”
“五分钟前。”娜娜说。
“有没有其他项目能临时调配？”
“已查询全库。”娜娜操作界面切换，“同类性能材料均已列入排程，无冗余可用。”
卡尔低头翻数据，手指在平板上滑动。片刻后，他抬头：“没有替代方案？”
“正在检索。”娜娜说。
她切换至资料库子系统，输入关键词：环境适配型材料工程。界面刷新，上千条结果涌出。
“太多了。”苏珊凑近看，“怎么筛？”
“缩小范围。”娜娜继续操作，“限定条件：植物基材兼容、抗拉强度不低于三点五兆帕、可在零下十度环境中固化。”
屏幕闪烁，列表骤减至十七条。
“还剩哪些？”陈浩问。
娜娜逐条查看，排除需要高温提炼或稀有催化剂的选项。最终，一项条目停留在中央。
“晶胶藤液。”她念出名字，“天然树脂，产自晶胶藤植物，干燥后形成透明硬膜，具备所需物理特性。”
“听着像某种果汁。”陈浩说。
“但它在哪？”卡尔问。
“资料库记载，曾在星球北侧废弃温室附近发现野生分布。”娜娜调出地图，“最后一次观测记录为三年前，坐标未标注灭绝。”
“三年前？”苏珊皱眉，“现在还能找到？”
“可能性存在。”娜娜说，“该植物适应性强，根系可深入地下岩缝，极端气候下仍能存活。”
“那地方我去过。”卡尔开口，“风蚀峡谷边缘，地面松动，最近一次地质扫描显示有轻微位移。”
“有风险？”陈浩问。
“路径不稳定。”卡尔说，“如果下雨，可能发生局部滑坡。”
“不下雨就行呗。”陈浩说。
“天气预报显示，未来四十八小时有百分之六十降水概率。”
“操。”陈浩低声骂了一句。
苏珊盯着屏幕上的植物图像，一根细长藤蔓缠绕在石柱上，表面覆盖着半透明胶质。
“这东西真能当胶水用？”
娜娜调出模拟测试数据：三种湿度环境下，晶胶藤液的粘接强度曲线稳定落在合格区间内。
“实验室条件下可行。”她说，“实际采集后需进行现场固化测试。”
“也就是说，我们得先弄到手，再试能不能用。”陈浩总结。
“是。”
“万一采不到呢？”
“备用方案为调整活动流程。”娜娜说，“将拼图墙改为静态展览，限制触摸。”
“那还有什么意思？”陈浩摇头，“文化节搞成‘只许看不许碰’，谁来参与？”
“没人。”苏珊说，“大家转身就走。”
“那就只能赌一把。”陈浩看向卡尔，“你觉得路线能走？”
卡尔盯着地图，手指划过几处标记点。“主通道还算稳固，但最后一段要穿过碎石坡。如果动作快，两小时内可以往返。”
“两小时够吗？”
“取决于藤的数量和分布密度。”娜娜说，“建议携带采样工具包，优先获取活性分泌液。”
“我去做包。”苏珊转身就要走。
“等等。”卡尔叫住她，“安全措施也得准备。防滑靴、固定绳、通讯器，一个都不能少。”
“你还真打算去？”陈浩看着他。
“不去更麻烦。”卡尔说，“等文化节当天拼图塌了，问题更大。”
“也是。”陈浩咧嘴一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捡点大自然的礼物。”
“这不是捡。”娜娜纠正，“是采集合法存在的自然资源。”
“对对对，我们是文明人，不偷不抢，专捡不要钱的好东西。”
苏珊已经回到工作台前，拉开抽屉翻找工具。剪刀、小刀、密封袋、棉签、保温瓶，一样样放进去。
“瓶子要带两个。”娜娜提醒，“一个装原液，一个装稀释样本，便于后续测试。”
“记下了。”
卡尔开始检查通讯频道，拨通基地中控。“我是卡尔，申请开启G7区域通行权限，预计两小时后出发。”
“批准。”广播里传来回应，“气象预警已发布，注意降水风险。”
“收到。”
陈浩走进装备间，翻出背包往里塞东西。手电、能量棒、急救包，最后扔进去一包湿巾。
“你带湿巾干嘛？”苏珊问。
“万一摸了黏糊的东西，不得擦擦？”他说，“我又不想一路蹭着回来。”
“你随时都能想到最懒的理由。”苏珊摇头。
娜娜站起身，终端画面锁定导航路径。蓝线从基地延伸出去，穿过维修区外道，拐向西北方向的荒地。
“路线已规划。”她说，“避开已知塌陷区，全程一点八公里。”
“还挺近。”陈浩背上包，“比去食堂打饭远不了多少。”
“但回来时可能背着人。”卡尔说。
“谁要背你？”陈浩笑，“我最多背点藤。”
“别大意。”卡尔看他一眼，“路上听指挥。”
“行行行，你是队长。”
苏珊拉好工具包拉链，走到门口看了看天。云层压得很低，风吹得走廊铁皮哐当作响。
“看起来真要下雨。”
“那就跑快点。”陈浩说，“反正我不胖，跑得快。”
“你上次说跑得快，结果十分钟就没气了。”苏珊冷笑。
“那次是爬坡！这次是平路！”
娜娜走到门前，手持终端校准信号。蓝光映在她脸上，表情平静。
“导航同步完成。”她说，“出发后每三十秒更新位置。”
卡尔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清单，确认通讯器电量充足。他按下频道键：“所有人，检查设备。”
苏珊举起工具包示意。
陈浩拍了拍背包。
娜娜点头。
“可以走了。”卡尔说。
四人走向出口。铁门缓缓打开，外面是一条通往荒野的斜坡道。风更大了，吹起地上的尘土。
陈浩站在门内，扭头对卡尔说：“真要下雨，咱们就撤，别硬来。”
娜娜手持终端，正在校准前往废弃温室的导航路径，蓝光映在她平静的脸上。
苏珊检查完工具包拉链，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轻轻呼出一口气。
卡尔最后确认了通讯频道畅通，点头示意：“可以出发。”
他们迈出第一步，脚底踩在松动的碎石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