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风就停了。
陈浩蹲在基地门口的金属台阶上，手里捏着半块压缩饼干，咬一口，碎渣掉在裤腿上。他懒得拍，只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含糊说：“出发吧。”
卡尔从后面走过来，肩上扛着探测仪，听见这话翻了个白眼。“你说‘后天出发’，今天就是后天？我昨晚修中继到两点。”
“那正好。”陈浩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睡够了。”
苏珊已经站在通道口等他们，防护服穿得整整齐齐，工具包挂在腰侧，看见陈浩这身皱巴巴的衣服，忍不住提醒：“你至少换件外套。”
“外面又没人打分。”陈浩摆手，“能动就行。”
娜娜站在一旁，镜头扫过四人装备清单，报出一组数据：“氧气储备充足，通讯模块信号稳定，预计行程六小时，返程前必须完成采样并建立标记点。”
“听到了吗？”陈浩冲大家笑，“机器人说必须，那就得干。”
队伍沿着干涸河床向东走。地面坑洼不平，有些地方踩下去会陷一层浮灰。陈浩走在最前面，脚步有点拖，但没停下。太阳升起来后，气温慢慢爬高，他的额头上开始冒汗，呼吸也重了。
“这地方比资料图难走多了。”卡尔边走边看探测仪屏幕，“磁场读数乱跳，导航只能靠信标。”
“信标是你昨天放的？”陈浩问。
“不是我还能是谁？”
“那你放哪儿了？”
“每隔五百米一个，埋在石头底下。”
“那你还问我？”
“我是怕你根本没注意。”
苏珊插话：“别吵了，前面就是报告里提过的区域边缘。”
她指着前方一片灰褐色岩地。地表裂开几道缝隙，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顶过。娜娜靠近其中一条缝，镜头闪烁几次。
“土层密度异常，下方存在空腔结构，建议绕行。”
“空腔？”陈浩蹲下，用手摸了摸裂缝边缘，“会不会是塌过？”
“可能性大。”卡尔盯着探测仪，“但这片区域的地壳应力一直不稳定，三年前那次大撤离，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
“管它为什么。”陈浩站起来，“咱们来就是为了找东西，又不是写论文。”
他们按娜娜规划的路线继续前进。越往里走，地面越脆。有几处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咔响，娜娜立刻停下，示意大家等待扫描结果。确认安全后才继续走。
快到中午时，他们抵达目标坐标点附近。地势略微下沉，形成一个小洼地。中央有一块突出的岩石平台，表面布满裂纹。
“就是这儿。”苏珊打开记录板核对位置，“北纬29度偏东十五公里，和地图标记一致。”
卡尔架起便携探测仪，调试了几下，屏幕上的波形图开始跳动。“信号断断续续，但确实有热流迹象，深度估计在地下两百米左右。”
“两百米？”陈浩咧嘴，“咱们带的铲子才一米长。”
“我们不需要挖那么深。”苏珊说，“只要找到地表溢出的痕迹就行。”
娜娜启动低功率扫描，在洼地边缘来回移动。突然，她的声音变了调：“左侧三点钟方向，土层下有微弱光反射。”
“光？”陈浩立刻转身，“什么光？”
“蓝色，频率极低，持续闪烁。”
“活见鬼了。”卡尔皱眉，“这种地方能有光源？”
“去看看。”陈浩已经迈步过去。
他们走到娜娜指出的位置。地面看起来和其他地方差不多，都是硬结的砂石层。陈浩掏出工程铲，用力撬开表层泥土。一下、两下，第三下时，铲尖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有货。”他说。
他蹲下，用手扒开周围的灰土。一层黑灰色砂石被拨开后，底下露出几块指甲盖大小的晶体碎片，正泛着淡淡的蓝光，像萤火虫刚熄灭前的最后一闪。
“这是……矿石？”苏珊凑近看。
“不像天然形成的。”卡尔拿出放大镜，“棱角太规则，而且发光方式不对劲。”
娜娜将镜头贴近晶体，运行矿物分析程序。几秒后，她抬头：“检测到高浓度硅基复合物，电子跃迁频率与资料中描述的‘未知粒子流’特征吻合度达百分之八十九。”
“也就是说——”陈浩盯着那点蓝光，“这玩意儿真能发电？”
“目前无法验证输出能力。”娜娜说，“但它的物理特性支持能量载体假设。”
“够了。”陈浩笑了，“只要不是石头自己发神经就行。”
他小心用绝缘钳夹起一块碎片，放进采样袋密封。苏珊在标签上写下时间、坐标和初步判断。卡尔则用探测仪记录周围环境数据。
“再挖深点。”陈浩说，“看看还有没有。”
他们扩大挖掘范围。很快，在更深一层的土里发现了更多类似的晶体，有些甚至连成小片，像是嵌在岩层里的脉络。
“分布不均匀。”苏珊观察了一会儿，“像是某种地质活动把它们推上来的。”
“那说明下面有源头。”陈浩抬头看天，“咱们今天带不了钻机下来，但至少证明那本破书没瞎写。”
“也不能完全排除污染可能。”卡尔提醒，“万一这是以前实验留下的残渣呢？”
“如果是残渣，为什么这么多年还在发光？”陈浩反问，“要是早就失效了，还能留下能量信号？”
卡尔没说话。
娜娜继续扫描周边区域，突然停下：“前方五米处地面承重值骤降，可能存在隐性塌陷区。”
“先撤。”苏珊收好最后一个样本，“样本够了，没必要冒险。”
他们退回安全地带，清点收获：五份密封矿石样本，三组环境数据记录，一张手绘位置草图。
“回去吧。”陈浩把采样袋塞进背包，“再多待一会儿，我怕自己胖得走不动了。”
“你现在就已经走不动了。”卡尔说。
“那是累的，不是胖的。”
苏珊笑了笑，启动通讯测试。信号比来时弱了些，但还能维持连接。娜娜切换红外模式，引导队伍沿原路返回。
下午风又起了，沙尘扬在空中，遮住视线。他们靠着娜娜的导航绕开一处新出现的流沙坑，花了比预想多一倍的时间才回到基地入口。
天快黑了。
陈浩把背包卸在地上，喘着气说：“总算活着回来了。”
苏珊接过采样袋准备登记入库。卡尔检查设备状态，顺手把探测仪电源拔掉。娜娜站在一旁，仍在同步最后一批数据。
“明天开始分析。”陈浩靠在墙边，“谁负责洗碗？”
“你早上说迟到的人洗。”苏珊看着他。
“我迟到了吗？”
“你踩着六点整的线进的门。”
“那不算迟到。”
“那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就行。”
陈浩笑了两声，没再争。他抬头看了眼基地主楼的灯光，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泥。
“这趟没白去。”他说。
苏珊把样本放进储存柜，贴上标签。卡尔重新给通讯中继充电。娜娜关闭扫描程序，机体轻微震动了一下。
陈浩站在门口，没动。
远处的荒原已经被夜色吞没，风还在刮，吹得铁皮屋檐轻轻晃动。
他抬起脚，准备进门。
这时，背包侧袋里的采样袋突然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