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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内间那盏昏暗的水晶灯的光芒,逐渐被从门缝和高处窄窗渗入的、霍格沃茨特有的灰蒙蒙的晨光所取代。

格温尼维尔在一种极度深沉、几乎像是昏迷的修复性睡眠后,眼睫微微颤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久违的神清气爽。之前那种深入骨髓的精神疲惫和晦涩感几乎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盈而充满力量的清醒感。斯内普给的魔药效果惊人。

然后,她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不是她斯莱特林的寝室四柱床,而是地窖内间这张简洁甚至有些硬邦邦的床榻,身上盖着的薄被带着熟悉的、冷冽的魔药气息。

她非但没有立刻起身,反而下意识地将那床薄被更紧地裹了裹,仿佛要汲取那上面残留的、令人安心的冰冷气息。她甚至将脸颊埋进被子里,像只依赖巢穴的小兽般,轻轻地蹭了蹭。

〔梅林啊…你现在像个痴迷气味的小变态。〕影鳞在她意识里发出低低的、带着戏谑的笑声,〔或者更准确地说,像个对他的气息上瘾的…痴汉。〕

格温尼维尔的脸颊更烫了〔…真的很安心。像…像某种高级的安神魔药。〕她甚至下意识地又深吸了一口被子上清冷苦涩的气息,〔我敢打赌,迷情剂对我起作用的话,肯定也是这个味道…〕

她在柔软的被子里又满足地滚了半圈,把自己裹得更紧,像一个巨大的、不愿破茧而出的银发蚕蛹,发出近乎呻吟的咕哝:〔怎么办…完全不想起床了…地窖的床好像比斯莱特林的舒服多了…〕

〔哦?〕影鳞在她意识里发出一种近乎嘲弄的、慢悠悠的嘶嘶声,〔是床本身舒服,还是床上某个黑袍蝙蝠常年沾染留下的‘味道’让你流连忘返,舍不得起来了?需要我帮你分析一下这种依恋行为的深层心理动机吗?〕

〔嗯…你说…我把这个味道做成香水怎么样?〕她甚至煞有介事地继续幻想,〔就叫它…‘地窖余韵’?或者更直白点——‘蝙蝠印记’?〕

影鳞沉默了片刻,似乎被宿主这清奇又胆大包天的脑回路震惊到了。过了好几秒,它才用一种极其无语的语调回应:〔……我以为你的野心是征服魔法本源,而不是开创一个以你导师体味为灵感的香水帝国。需要我提醒你,未经本人同意采集并商业化其…呃…‘个人气息’,可能违反至少十七条魔法法律,并极有可能导致你被对方用最痛苦的方式熬成一锅高级魔药吗?〕

〔啧,没情趣。开个玩笑而已。不过…〕她深吸了最后一口空气中那清冷苦涩的余味〔…这味道确实挺提神的,比欢欣剂管用多了。〕

〔…色胚。〕影鳞冰冷而简洁地在她意识里投下这两个字的评价,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格温尼维尔:〔……!]

她被这直白的指控噎得一时语塞,脸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轰”地一下烧了起来。

〔我这叫…学术性的欣赏!对独特魔法气息的客观评估!你懂什么?!〕

影鳞:〔哦。所以你对其他‘独特魔法气息’也会进行这种‘客观评估’并产生‘比欢欣剂管用’的生理反应?比如…庞弗雷夫人的消毒药水味?或者海格小屋的卷心菜和龙粪混合味?需要我为你建立一份详细的评估记录吗?〕

格温尼维尔:〔……你闭嘴!立刻!马上!我只是…只是习惯了这种味道!这说明我适应能力强!是个优秀的学徒!〕

影鳞:〔嗯。适应到想把导师的味道做成香水每天喷。非常‘优秀’,非常‘学术’。需要我把你刚才的‘商业计划’用记忆水晶转录下来,匿名寄给斯内普教授作为你‘学术热情’的证明吗?〕

格温尼维尔:〔你敢!!!〕

她迅速理了理有些睡皱的袍子,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自然,然后推开了内间的门。

外间,斯内普依旧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些文件,但看他手边那杯早已冷透、一口未动的咖啡就知道,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上面。听到开门声,他立刻抬起头,黑眸如同精准的探照灯般瞬间锁定在她身上,锐利地扫视着她的气色和精神状态。

格温尼维尔推开地窖内间的门,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那副无懈可击的、带着些许慵懒笑意的表情。她步履轻盈地走到外间,看到斯内普依旧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些文件,但他周身的气息明显比昨夜缓和了许多,尽管眉头依旧习惯性地微蹙着。

她停下脚步,微微歪头,银黑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

“教授,”她的声音清亮,打破了地窖的沉寂,“我需要一把梳子。”

斯内普从文件上抬起眼,黑眸扫过她那一头显然因一夜酣睡而变得有些凌乱的银黑,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似乎没料到她出来后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莱斯特兰奇,”他放下手中的羽毛笔,声音依旧低沉,但少了之前的凌厉,“我的地窖不是你的梳妆室。我想你的寝室里应该不缺这种基本用品。”

他的语气带着一贯的冷硬,但并没有真正的斥责意味,更像是一种无奈的陈述。

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那一丝不苟、虽油腻却明显经过打理的黑色长发,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挑衅的弧度:

“教授这话可就不够坦诚了…”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您这头发的顺滑程度,可不像是对梳子一无所知的人呢…”

斯内普握着羽毛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抬起眼,黑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波动,像是被看穿隐秘的恼怒,又夹杂着一丝被她如此细致关注而产生的、诡异的满足感。

“我的个人习惯与你无关,莱斯特兰奇。”他的声音压低,带着危险的警告,但比起阻止,那语气更像是一种欲盖弥彰的强调,“以及,注意你的措辞。”

然而,格温尼维尔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趁着他目光锁定自己的瞬间,优雅地向前伸出白皙的手掌

他死死盯着她,下颌线绷得死紧,内心在那句“立刻把她扔出去”和某种黑暗的占有欲之间剧烈撕扯。她怎么敢…又凭什么如此精准地拿捏他的反应?

最终,他几乎是恶狠狠地用魔杖敲向桌面!

“啪!”

那把黑檀木梳子应声出现,力道之大让它在桌面上微微弹跳了一下。

“拿着。然后,”他从牙缝里挤出命令,黑眸却像粘稠的蛛网般紧紧缠绕着她,“立刻把自己收拾妥当。顶着一头乱发出现在我的地窖,成何体统!”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却偏要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仿佛严格要求她的仪容只是出于导师的责任。

格温尼维尔唇角弯起一个心知肚明的浅淡弧度,优雅地接过那把还残留着他指尖微凉触感的黑檀木梳。但她并未自己动手,而是随意地将梳子递向肩头。

一直如同阴影般盘踞在她肩上的影鳞立刻无声地游动起来,细长的身体缠绕住梳柄,顶端微微抬起、变形,化作一只闪烁着暗银光泽、结构精巧近乎艺术品的…梳妆手?

〔今天想梳什么发型,主人?〕影鳞冰冷无波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语调却模拟着最专业的宫廷侍从。

〔看你。〕格温尼维尔懒洋洋地应道,甚至向后舒适地靠进椅背,完全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一头银丝全然交付给这诡异的、由影蛇构成的“梳妆师”,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她这副全然放松、甚至带着点享乐意味的姿态,与地窖冰冷严肃的氛围形成了极致反差。

斯内普的目光从文件上抬起,恰好看到这超现实的一幕:影鳞此刻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精密和轻柔,用那变形出的纤细“手指”梳理着格温尼维尔的银黑发,动作娴熟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他的眉头再次死死皱紧。一方面,他对这种将危险魔法生物用于…梳头…的行径感到极大的不适和荒谬;另一方面,一种极其微妙的不悦感悄然滋生——她宁愿让一条蛇伺候,也不愿意…(他迅速掐断了这个危险的联想)。

“莱斯特兰奇,”他忍不住冷声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赞同,“让你的…宠物…从事这种活动,是对强大魔法造物的亵渎,也是极度不严谨的表现!”

格温尼维尔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唇角笑意加深,慵懒地回应:“放松点,教授。影鳞的精细操控能力远超家养小精灵,而且它很喜欢研究各种发型编织时涉及的几何与力学原理…这算是它的…业余爱好?”

影鳞配合地用它那变幻出的“手”挽起一缕发丝,灵巧地穿梭编织,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同时用一种平板无波的语调在她俩脑中补充:〔准确地说,是研究如何通过发丝的交错与牵引,在微观层面构建临时能量导流回路,顺便达成美学上的对称与和谐。〕

斯内普:“……”

他发现自己又一次低估了格温尼维尔和她的“伙伴”能将任何日常事务扭曲到何种匪夷所思的魔法高度。他绷着脸,看着影鳞以一种近乎艺术的手法,迅速将格温尼维尔那头原本有些凌乱的银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甚至编入了几条极其精致、隐含防护咒纹路的发辫,最终盘成一个既典雅又带着几分神秘气息的复杂发型。

整个过程安静、高效,且…令人极度无言。

影鳞细长的身躯再次微微抬起,顶端变形出一面边缘闪烁着暗芒、光滑如水的银镜,稳稳地举到格温尼维尔面前,让她能清晰地看到脑后盘起的精致发髻。

格温尼维尔微微偏头,审视着镜中那个每一丝发缕都仿佛经过精密计算、既典雅又暗藏力量感的发型,她满意地点点头,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还不错…”她轻声评价道,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赞许,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翡翠绿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狡黠的光,用一种近乎漫不经心的语调补充道,“…这手艺倒是可以列入未来教导我伴侣的课程清单了。”

〔那你还不如直接把‘会扎头发’列入择偶硬性标准,有现成基础的,我教起来也省心。〕影鳞懒洋洋地接话,笑声带着一丝唯恐天下不乱的戏谑,〔免得从头教起,笨手笨脚扯疼了你,我还得考虑要不要给他下点麻痹毒素。〕

这轻飘飘的、仅限于意识层面的对话,却像一道最恶毒的钻心咒,狠狠搅动着他紧绷的神经。

(择偶硬性标准?现成基础?) 这几个词在他脑中疯狂回荡,碰撞出尖锐的噪音。一股冰冷彻骨的、掺杂着强烈占有欲的暴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堤坝。他几乎要立刻用最恶毒的言语将她那些“荒谬绝伦的幻想”彻底撕碎,用堆积如山的作业将她牢牢钉死在地窖,让她再也无暇去想任何该死的“伴侣”和“课程”!

但就在那毁灭性的命令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念头,如同最狡猾的黑暗咒语,猛地窜入他的脑海——

…如果…如果“会扎头发”是所谓的“硬性标准”…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剧烈的荒谬和自我厌恶,但它的诱惑力却强大得无法忽视。(那么,掌握这项…技能…是否就能…)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到格温尼维尔那头如同月光的银发上。想象着自己的手指穿梭其中…感受那丝缎般的冰凉触感…将它们梳理、编织,打上独属于他的印记…

这个画面带来的冲击力远超他的预期,一股陌生的、滚烫的热流猝不及防地涌上他的脖颈和耳根。

(不!荒谬!) 他在内心厉声驳斥自己,(西弗勒斯·斯内普,霍格沃茨的魔药大师,斯莱特林的院长,怎么可能去学习…学习这种…) 他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种行为的可笑与掉价。

然而,另一个冰冷又现实的声音却在同时响起:(但这似乎…是唯一能从根本上杜绝她那个“教导伴侣”荒谬想法的方式。由我来掌握这项“技能”,就意味着那个“标准”将永远由我来定义和满足。任何后来者…都将失去资格。)

这是一种极其扭曲的、充满占有欲的逻辑,但却完美地契合了他内心深处那黑暗的掌控欲。

他的怒火奇迹般地开始消退,不是熄灭,而是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偏执的算计。他依旧面无表情,黑眸深处的风暴却逐渐沉淀为一种近乎可怕的专注和…决心。

他不再看她,而是猛地转身,走向他那庞大的私人藏书区,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分类严谨的书架。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一排极其偏僻的、关于魔法界各大家族礼仪、服饰史甚至包含一些…古老美容魔法的区域。

(如果必须要掌握…那就必须以最高效、最精准的方式掌握。) 他阴郁地想道,(像处理魔药成分一样,分析发质、力度、编织的力学结构…找到最优解。)

他甚至开始思考,是否可以利用魔咒来辅助,实现更复杂的发型构建?或者研发一种魔药,让发丝更易于塑形?

就在他的思维即将彻底滑向这个诡异却极具吸引力的技术性深渊时,格温尼维尔带笑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打断了他的“研究”:

“教授?”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办公桌旁,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翡翠绿的眸子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彩,“您再对着那篇可怜的论文释放冷气,羊皮纸都要结冰了。不如先吃早饭?”

斯内普猛地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在严肃地思考如何…给她梳头?!而且还在脑子里初步构想了一个魔药配方?!

一股强烈的自我厌弃和恼怒瞬间涌上心头。他啪地一声将羽毛笔拍在桌上,声音冷得能冻住火焰:

“我不需要…”他习惯性地想要拒绝任何形式的共同进餐。

但格温尼维尔已经变魔术般地从她的伸缩袋里取出了两个精致的食盒——显然是家养小精灵早早为她准备好的。她自顾自地将其中一个印着斯莱特林银蛇纹章的食盒推到他面前,自己则打开了另一个。

“我需要,”她笑吟吟地看着他,语气不容拒绝,“而且一个人吃太无聊了。作为我的导师和…盟友,您有义务确保我保持良好的心情和进食状态,不是吗?”

食盒里飘出烤面包、煎蛋和培根的香气,混合着热南瓜汁的甜暖气味,与他地窖里常年弥漫的魔药苦涩形成了鲜明对比,带来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生活气息。

斯内普瞪着那个被强行塞过来的食盒,又瞪着一脸理所当然开始摆放餐具的格温尼维尔,感觉自己坚守多年的、井井有条的孤寂领域正在被对方以一种温柔又霸道的方式迅速侵占。

他本该严厉地命令她带着她的早餐立刻离开。

但…

他的目光扫过她那双带着笑意却隐含坚持的眼睛,掠过她刚刚被影鳞打理得无比精致完美的发型,再落到那散发着诱人食物香气的食盒上…

最终,他极其僵硬地、几乎是恶狠狠地…伸手接过了食盒。

“…仅此一次。”他咬牙切齿地低声警告,仿佛在签订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

格温尼维尔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当然,教授。”她从善如流地应道,仿佛完全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挣扎。

她单手托着腮,笑吟吟地望着他微微愣住的表情,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某种更深沉的关注:

“看看…是不是都是你喜欢吃的?”她轻声问道,翡翠绿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他,仿佛在观察一项重要的魔药反应,“我观察了很久才确定的。吐司的火候,蛋的熟度,还有那个…只有你才会加的、来自阿尔卑斯山阴面的稀有黑松露菌酱。”

她的话语轻柔,却像一道最精准的探测咒,瞬间穿透了他层层的冰冷伪装。

斯内普拿着餐具的手指猛地收紧了一下。

她…竟然注意到了。注意到这些连他自己都未必会在意的、极其细微的饮食偏好。她不仅注意到了,还如此精确地复刻了出来。

这不是家养小精灵的例行公事。这是…观察。是长时间的、极其用心的观察。

一股极其复杂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击着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陌生的、几乎让他失措的悸动。他习惯于隐藏在阴影里,习惯于被畏惧或被厌恶,却从未想过会有人如此细致地、近乎…虔诚地关注着他的喜好。

这种被看穿、被精心对待的感觉,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暴露和脆弱,但同时,一种黑暗的、被满足的占有欲也在疯狂滋长——她对他如此上心!

他垂下眼眸,避开她那双过于洞察的绿眼睛,用尽全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甚至刻意让它变得更加冰冷:

“…多此一举。”他低声评价道,仿佛对此毫不在意,“食物仅仅是维持生命所需的能量补充,无需赋予过多不必要的意义。”

翡翠绿的眸子直视着他刻意回避的眼睛,目光锐利又带着一丝狡黠的温柔,轻声反问:

“哦?是吗?”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轻轻搔过最敏感的神经,“那又是谁…将我随口提过的、对蜂蜜公爵新款椰子冰糕的偏好,还有我觉得天文塔夜景特别的角度…甚至是我翻书时讨厌折角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习惯,都一丝不差地牢记于心,并在‘不经意间’让它们得到满足呢?”

她每说一句,斯内普的身体就僵硬一分。

“…上周出现在我床头柜上的那盒限量版冰糕,难道是小精灵突然开了窍?我天文课论文里提到的那个观测点,第二天晚上就‘恰好’清空了所有障碍物,视野绝佳…也是费尔奇突然勤快了?还有我书房里那些永远平整如新、甚至用魔法丝线做了标记的书页…”

她每说出一项,斯内普握着餐具的手指就收紧一分。她列举的这些细节,琐碎、隐秘,甚至有些连他自己都未曾刻意去记忆,只是不知不觉就…记住了。

“观察力是魔药大师的基本素养。”他强行辩解,声音却因为被她当面戳破而显得有些底气不足,耳根再次不受控制地泛起微红,“记住实验对象的习性有助于预判其反应,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借口苍白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格温尼维尔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带着一种“我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的狡黠。

“原来如此…”她故作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所以我只是您的‘实验对象’之一?那您对我这个‘对象’的习性了解得可真是…细致入微呢,教授。”她特意重读了“细致入微”四个字。

斯内普彻底哑口无言。他发现自己再次掉进了她语言的陷阱,任何辩驳都只会越描越黑,更加印证她的话。他只能绷紧下颌线,恶狠狠地瞪着她,试图用目光让她闭嘴。

但格温尼维尔显然享受极了看他这副吃瘪又无法否认的模样。她不再穷追猛打,只是心满意足地重新坐直,拿起自己的南瓜汁喝了一口,语气轻快:

“好吧,好吧…就当是‘实验数据收集’好了。那么,尊敬的教授,作为您重要的‘研究对象’,我能否申请下次的数据补充环节,多一份覆盆子果酱呢?”

斯内普:“……”

他猛地低下头,几乎将脸埋进餐盘里,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剩下的食物,仿佛这样就能逃离这令人窒息又莫名有些悸动的对话。

他决定今天之内不要再跟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说一句话。否则他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亲自上手把她那头过分漂亮的头发再次弄乱,或者做出其他更不符合他身份和理智的事情。

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用最冰冷的沉默将她彻底隔绝在外时,格温尼维尔却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图,忽然用一种极其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语气说道:

“对了,阿尔卑斯山阴面的那种稀有黑松露菌酱,”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南瓜汁杯,目光落在杯壁上,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明天的天气,“供货的妖精商会刚刚用守护神传来消息,今天晚上就能到了。我让他们直接送地窖来…我给你订购了很多,足够你用上一阵子了。”

这话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精准地劈在了斯内普刚刚筑起的决心之上!

他猛地抬起头,黑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那种菌酱极其稀有,获取渠道隐秘且价格高昂,就连他自己也只是偶尔才会通过特殊途径少量购入。她不仅知道他的喜好,竟然还…还如此大手笔地、不声不响地为他订购了“很多”?甚至直接安排送到地窖?!

“格温尼维尔!你知不知道那种菌酱的价格堪比龙肝粉末?!而且它的采购渠道极其隐秘且限量!你…你竟然…”

格温尼维尔笑着打断了他,翡翠绿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纯粹而炽热的光芒,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满足感:

“但是你喜欢。”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

它们不是辩解,不是解释,而是最直接、最致命的答案。它剥去了所有外在的衡量标准,直指最核心的事实——因为他喜欢,所以一切代价和困难都不值一提。

斯内普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理智告诉他应该继续斥责她的铺张浪费和自作主张,但情感却被这简单粗暴的理由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做这一切,不为炫耀,不为讨好,仅仅是因为…他喜欢。

这种纯粹到近乎可怕的专注和付出,让他感到一阵心悸般的恐慌,却又无法抑制地从中汲取到一种黑暗的、令人沉溺的温暖。仿佛他是她宇宙的中心,他的喜好就是最高法则。

他看着她那双写满“这难道还不够吗?”的眼睛,发现自己所有的斥责都变得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我记得我说过,西弗勒斯,”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在订立不可违背的契约,“在这里,没有你‘需不需要’的考量,只有我认定你‘必须拥有’。”

她翡翠绿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和给予欲:

“你偏好的那些精密炼金仪器、特制坩埚、甚至是你偶尔会蹙眉嫌弃却又总会用完的某种柠檬雪宝糖,各种新式的长袍与配饰,小到日常所用的每一件生活用品、大到稀世难寻的魔药材料…只要我觉得好,只要我觉得你会喜欢,它们就都会出现在你的地窖里。”

斯内普彻底僵在原地,被她这番霸道至极的宣言震得失去了所有反应。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由她主导的、华丽而任性的漩涡,所有的抗拒和坚持都被轻易碾碎。

她不仅要满足他已有的喜好,还要强行塞给他她认为他应该喜欢的一切!

这种被强行给予、被全方位包围、被…占有的感觉,让他感到窒息,却又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滋生出一丝连他自己都唾弃的…渴望和沉溺。

他本该严词拒绝,扞卫自己领地和选择的自主权。

但他看着她那双闪烁着绝对自信和某种黑暗温柔的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个“不”字。

最终,他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混合着无力与某种隐秘兴奋的叹息,几乎是认命般地低语:

“……你会把我这里变成你的第二个储藏室…”

这话听起来像是抱怨,实则却是一种变相的、无可奈何的投降。

格温尼维尔满意地笑了笑“那就让它变成最舒适、最让你喜欢的储藏室。”

“而且…”格温尼维尔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那抹戏谑和霸道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郑重的认真。她凝视着他,翡翠绿的眸子里仿佛有深潭在涌动,清晰地倒映出他有些无措的身影。

“…教授,”她轻声说道,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精准地敲击在他冰封的心湖上,“你值得。”

你值得。

不是“我喜欢给你”,不是“我觉得你应该有”,而是——你值得拥有这一切。你本身,就值得所有的好,值得被如此珍视。

这个词与他的人生格格不入。他的人生充斥着亏欠、赎罪、阴暗和利用。他习惯了被索取,被憎恨,被畏惧,或者被当作一件有用的工具。他从未觉得自己“值得”什么,尤其是…如此纯粹而不计回报的给予。

他配得上这种…近乎奢侈的重视吗?

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他的眼眶,被他强行压下。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想要嗤笑她的天真和一厢情愿,想要告诉她他这种人根本配不上“值得”这个词…

但对上她那无比认真、没有丝毫动摇的眼神时,所有自我贬低的话语都凝固在了舌尖。

地窖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浓烈得化不开的情感,有不安,有悸动,有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悄然滋生的、被小心翼翼接纳的温暖。

格温尼维尔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允许他消化这个对他而言或许过于冲击的认知。

她知道,攻克西弗勒斯·斯内普这座堡垒,需要耐心,需要策略,更需要…一次又一次地,用行动告诉他:他值得。

好在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去潜移默化,直到他习惯她的存在,习惯她的给予,直到他将她的“偏爱”视为理所当然。

好在她拥有堆积如山的金加隆。这些世俗的财富是她最直接的武器,能轻易扫平绝大多数物质上的障碍,将那些他或许会喜欢、却绝不会为自己购置的东西,强行塞满他的生活,让他无处可逃。

更好在…她拥有时间。无论是作为继承人,还是作为触摸到时间奥秘的巫师,她都有足够的资本与他漫长的人生耗下去。她可以用一年,十年,甚至更久,来反复证明这一点,直到他冰冷的心脏被迫学会接受温暖,直到他僵硬的骨骼被迫记住拥抱的形状。

格温尼维尔一想到未来某天,习惯用黑袍包裹自己、用毒液武装言辞、将整个世界拒之门外的男人——终于彻底沦陷,将她所有的偏爱与纵容都视为理所当然的模样,就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那会是什么光景?

或许是,他开始对她送的稀有魔药材料挑三拣四,抱怨产地不够正宗、年份差了一点…那种带着依赖的挑剔,光是想象就让她心头发痒。

或许是某次宴会上,他发现她的视线在某个年轻男巫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便会用冰冷的手指强硬却不失温柔地扳过她的下巴,黑眸里翻滚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嘶哑地命令:“只看我。” 不再需要任何迂回的试探或自我折磨的猜疑,而是直白地、理所当然地宣告他的所有权。

或许是在某个疲惫的深夜,他会不再强撑冷漠,而是将沉重的头颅轻轻靠上她的肩膀,用一种近乎撒娇的、闷闷的语调抱怨某个难缠的学生或繁琐的校务,主动寻求她的安抚。

或许他会在想要某本绝版藏书或稀有材料时,不再迂回地暗示,而是直接用那双深邃的黑眸盯着她,理直气壮地要求:“我要那个。”

或许会因为她短暂的注意力转移而抿紧嘴唇,用那双能吓退摄魂怪的黑眸无声地谴责她的“冷落”,直到她忍不住笑着凑过去亲吻他紧抿的唇角;或许会在生病或受伤时,褪去所有坚强的伪装,变得异常娇气难哄,对魔药的温度挑三拣四,只有她亲手喂的才肯勉强喝下;又或许,在某个慵懒的清晨,他会罕见地赖在床上,用微哑的嗓音拖着长调唤她的名字,只是为了索要一个早安吻,或者…仅仅是想让她再多陪他一会儿。

不再是挣扎、抗拒和“我不值得”的负罪感,而是一种全然放松的、近乎慵懒的接纳。仿佛她的存在,她的付出,就如同地窖里恒定的阴冷空气和魔药的苦涩气息一样,成为了他世界里一个不可或缺的、理所当然的存在。

这个念头让她翡翠绿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狡黠而愉悦的光芒。

“教授。”

斯内普下意识地抬头,方才那沉重而复杂的情绪还未完全散去,眼中甚至残留着一丝罕见的迷茫,仿佛还没从“你值得”那三个字的冲击中彻底回神。

格温尼维尔脸上重新挂起了那抹狡黠而轻盈的笑容,仿佛刚才那段沉重的对话从未发生。她变魔术般地从她的伸缩袋里取出了两个精致的琉璃瓶,瓶身流淌着魔药般的光泽。

她将其中一个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瓶中的液体是清澈的琥珀色。“我给自己买了一瓶洗发水,雪松味的,清冷又干净,很适合我,对吧?”她语气轻松,然后话锋一转,带着点俏皮的试探,将另一个深色琉璃瓶推到他面前,

“猜猜…我给你买的是什么味道?”

这个问题来得如此突兀又私密,瞬间将气氛从刚才的深沉拉回了一种…近乎亲昵的调侃之中。

斯内普的迷茫迅速被愕然取代。他瞪着那个被推过来的深色瓶子,仿佛那是什么危险的魔法道具。洗发水?她竟然还关心到这个地步?!甚至连味道都…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她手中那瓶“雪松”,再落回自己面前这瓶深不见底的、散发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冷冽而神秘气息的液体上。

他的大脑本能地开始分析:不是常见的花香或果香,更不是他自己惯用的、毫无气味的强效清洁型药剂。这是一种更复杂、更低沉的气息…带着极地苔藓的冷感、某种稀有黑檀木的沉静、还有一丝极淡的、仿佛硝烟过后般的凛冽…

这味道…该死的符合他某些不为人知的偏好。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在认真思考答案,耳根再次不受控制地发热。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试图用冷漠掩盖窘迫:

“……莱斯特兰奇,我的个人清洁用品不需要你…”

“乌木与琥珀,”格温尼维尔直接公布了答案,打断了他的拒绝,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混合了一点点龙息硝石的后调。怎么样?喜欢吗?我觉得它闻起来就像…沉淀的时光和冷静的火焰,和你一样。”

乌木与琥珀…龙息硝石…

每一个词都精准地戳中了他隐藏的审美核心。

斯内普彻底哑口无言。他发现自己再次陷入了她的节奏里,任何拒绝的言辞在她那双“快夸我品味好”的闪亮目光注视下,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还能说什么?否认这个味道与他无比契合?那等于否认他自己。

最终,他极其僵硬地、几乎是屈从般地,伸出手,将那瓶小小的、却重若千钧的洗发水握在了手里。冰凉的琉璃瓶身熨帖着他的掌心。

“……多事。”他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硬邦邦的,却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收进了袍子内袋,而不是扔回给她。

“而且…”她拖长了语调,“这可是我特意找瑞士那家百年工坊定制的独家配方哦。”

她观察着他的反应,慢悠悠地抛出了最关键的一句:

“我把‘雪松’和‘乌木琥珀龙息硝石’这两个味道…彻底垄断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温柔的霸道。

斯内普正准备端起茶杯的手猛地顿在了半空中。

垄断…味道?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她,被她这种堪称疯狂的、铺张又极端的占有方式再次震撼。这已经远远超出了“礼物”的范畴,而是一种…烙印。用一种极其奢侈的方式,将两人的气味联系在一起,并排除掉所有外人。

这种行为荒谬、任性、且毫无必要!

但…

他的指尖隔着袍子,能清晰地感受到内袋里那个小瓶子的轮廓。那里面装着只属于他的、名为“乌木琥珀龙息”的气息…而与之配对的“雪松”,正握在她的手里。

一种极其强烈的、黑暗的满足感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仿佛某种隐晦的、从未宣之于口的占有欲,被她以这种夸张而浪漫的方式,彻底满足并回应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对她这种荒唐的“垄断”行为提出任何真正的反对。

最终,他只能极其复杂地、几乎是咬着牙地低哼了一声:“……毫无意义的挥霍。”

但这句批评苍白得如同叹息。他最终还是默认了这份独一无二的、带着她强烈个人印记的“馈赠”,甚至…可耻地为此感到一丝心悸。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和那副强自镇定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她并不急于乘胜追击,只是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语气轻快而自然,仿佛只是在提醒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期待:

“记得用哦~”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温柔的指令,精准地传入斯内普耳中。

用?

用那瓶代表着她的品味、她的关注、甚至她某种偏执占有欲的洗发水?

斯内普的脑海中几乎瞬间就浮现出那个画面——他自己的发间,萦绕着她所选定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气息。那将是一种无声却无处不在的宣告,一种…亲密至极的标记。

这个念头让他喉头发紧,心跳再次失控。

他猛地别开脸,几乎是有些狼狈地避开她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模糊的、近乎咕哝的回应:

“……看我心情。”

这依旧是他惯有的、别扭的抗拒方式,但比起之前冷硬的拒绝,这几乎等同于答应了。

格温尼维尔太了解他了。她知道,这句“看我心情”,翻译过来大概率就是“今晚就会试用”。

“教授…你说,要不然我把你的洗漱用品也一并包揽了算了?梳子、洗发水…”

她细数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桌上那把黑檀木梳,以及他袍子内袋的方向,然后继续扩大范围:

“…剃须膏、须后水、浴盐…或者,”她的笑容加深,带着一种近乎恶魔般的诱惑,“你更喜欢用什么特定品牌的肥皂?我一起换了?”

这个提议,已经远远超出了“礼物”或“关心”的范畴,而是意图全面入侵他的私人领域,将他所有的日常习惯都打上她的印记和选择。

斯内普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再次狂飙起来。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常年冰封的私人领地上空,赫然出现了一个写着“格温尼维尔特许供应”的巨大招牌!

“莱斯特兰奇!”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逼到墙角的慌乱,“你适可而止!我不是你的…你的洋娃娃!不需要你从头到脚地打理!”

他试图用愤怒来掩盖内心那丝诡异的、被这种全方位包围的提议所勾起的…悸动?

“怎么会是洋娃娃呢?”她轻声反驳,眼神却锐利如刀,精准地剖开他的伪装,“我只是在确保我的…盟友,始终处于最佳状态。这很重要,不是吗?”

他张了张嘴,想厉声拒绝,想把她连同她那些荒唐的念头一起扔出地窖…

但话语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他只能极其狼狈地、几乎是逃避般地低下头,用手撑住额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破碎的、近乎哀求的低语:

“……出去…现在立刻给我出去…”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她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般,猛地转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走了他桌面上那把略显陈旧的黑檀木梳子!

“好吧好吧,我这就走~”她语气轻快,仿佛刚才那个步步紧逼的人不是她,“但至少,”她晃了晃手中的战利品,笑容狡黠得像只狐狸,“让我把你这把老古董梳子给换了!看这齿缝,都快包浆了,怎么配得上您这位魔药大师的头…”

她的话还没说完,斯内普已经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她居然连他用了十几年的梳子都不放过?!这已经不是入侵领地了,这简直是…是连根拔起!

“格温尼维尔!还给我!”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低吼出声,伸手就要去夺。

但格温尼维尔动作更快,她轻盈地后退一步,巧妙地将梳子藏到身后,同时另一只手“啪”地一声,将一把全新的梳子拍在了他刚刚伸手欲夺的空位上。

那把新梳子材质温润如玉,触手生凉,梳齿细密均匀,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内敛的魔力光华,一看就知绝非凡品,甚至隐隐与她之前那把银梳的设计风格相呼应。

“旧的没收了!”她宣布道,语气不容置疑,“以后用这把新的!我亲自附了魔,能有效疏导魔力,缓解精神疲劳,顺便…嗯,能让头发更顺滑哦~”

地窖门“砰”地一声关上,彻底隔绝了她的身影。

斯内普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桌上那把崭新的、散发着淡淡魔力波动的梳子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

他看看紧闭的门,又看看桌上那把明显价值不菲、带着她强烈个人风格和“关怀”的新梳子,再想想被她强行掳走的、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旧物…

“……该死的小混蛋。”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真正的恼怒。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一次次飘向桌角那把崭新的、流淌着魔力微光的梳子,以及那瓶被珍而重之收进内袋的“乌木琥珀龙息”洗发水。

一种莫名的、近乎焦躁的情绪驱使着他。他忽然站起身,大步走向私人盥洗室。

冰冷的水流冲刷过脸颊,试图冷却那不该存在的热度。他盯着镜中那个面色苍白、黑发油腻、眼神阴郁的男人,眉头紧锁。

然后,他几乎是赌气般地,拿出了那瓶琉璃瓶装的洗发水。瓶身冰凉,触感细腻。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拧开了盖子。

一股冷冽而深沉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乌木的沉静、琥珀的温润、夹杂着一丝极地苔藓的凛冽和龙息硝石的危险余韵。

他怀着一种进行危险魔药实验般的谨慎态度,将适量的液体倒在手心,揉搓开,然后涂抹在头发上。

泡沫细腻,香气变得更加浓郁,仿佛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一种陌生的、被某种气息标记和包围的感觉,让他心跳微微加速。

冲洗干净后,他用毛巾擦干头发,再次看向镜子。

头发确实…变得异常顺滑,带着健康的光泽,不再像往常那样紧贴着头皮。那独特的香气丝丝缕缕地萦绕着他,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外界隔开,却又与某个远在斯莱特林寝室的人产生了隐秘的联系。

他下意识地拿起那把新梳子。梳齿划过发丝的感觉无比流畅,几乎没有任何阻力,附魔的效果立竿见影。

但是…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依旧只是简单披散着的头发上。格温尼维尔那头被影鳞打理得精致完美的发髻模样,突兀地闯入他的脑海。

一种极其荒谬的、前所未有的念头,如同最危险的黑暗魔法诱惑般,悄然滋生——

(如果必须要应对她未来可能出现的、更多得寸进尺的“馈赠”和“要求”…那么掌握主动权,无疑是更优的选择。)

(像处理魔药成分一样…)他的思维立刻进入了最熟悉的模式,(分析发质特性,计算力度角度,解构编织的力学结构和魔法符文嵌入点…找到最高效、最精准的操作流程。)

他甚至开始思考,是否可以利用无声悬浮咒来辅助固定发束?用微型牵引咒来实现更复杂精密的交叉?或许还需要参考一些古代魔法阵列的编织原理…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带着极强的吸引力。这不再仅仅是关于头发,而是上升到了一个他擅长的、可以研究和掌控的技术层面。

他沉默地回到书房,挥动魔杖,悄无声息地召来几缕黑色的实验用魔法纤维——它们的质感与他现在的发丝有些相似。

然后,他开始了。

魔药大师的双手,能精准地称量毫克级的材料,能稳定地控制坩埚的火候,能完成最复杂的切割和搅拌动作。此刻,这双稳定的手,却有些笨拙地、极其僵硬地,试图摆弄那些纤细的纤维,模仿着记忆中惊鸿一瞥的编织结构。

起初,动作生涩得可笑,纤维不断滑脱,编出的形状歪歪扭扭。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闪烁着不耐烦和一丝…不服输的执拗。

(角度错误…力度不均…结构稳定性不足…)他如同分析失败的魔药一样,冷静地剖析着每一个失误。

调整,重来。

再调整,再重来。

昏暗的光线下,黑袍的男人沉默而专注地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与几缕黑色的纤维较着劲。他的表情严肃得如同在进行一项关乎世界存亡的魔法仪式,而不是…学习如何编头发。

时间悄然流逝。渐渐地,那双习惯了处理危险材料的手,开始找到了感觉。动作从最初的僵硬,变得流畅而精准。纤维在他指尖听话地穿梭、交错、固定…

最终,一缕黑色的纤维在他手中被编成了一条结构复杂、纹路清晰、极其稳固的…发辫雏形。虽然还远不及影鳞那般华丽精巧,但已然具备了严谨的力学美感和某种独特的、带着冷硬气息的风格。

斯内普看着手中这条由自己亲手编出的、堪称“作品”的发辫,沉默了片刻。

一种极其诡异的成就感,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席卷了他。

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他缓缓松开手,让那条纤维发辫散开。然后,他抬起手,极其生疏地、试探性地,将自己额前几缕已然干透、顺滑异常的黑发,向后拢去。

或许…明天,可以尝试一个简单的、更利于实验操作的束发样式?

这个念头闪过时,他的耳根再次不易察觉地微微发热。

攻克魔药难题的黑魔法教授,似乎在不经意间,又解锁了一项全新的、只为某人而存在的…“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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