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光绪三十四年七月一日,大清第一例女子以男子身份现于人前经商一案公开审理,旁听的人不但有各国支持的报社主笔,还有高喊进步的学子代表和几位官员。
官员中,谈晓星并不在其列,报社记者里的主笔则有两个熟面孔,爱丽丝赫然在其中,也不知她是怎么混进来的,另一个则是林辞云,
司乡被提上来时,看见的就是先前审过她的几个官都在,也看到了那两个熟面孔,也看到了好些生面孔。
司乡很紧张,任谁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现在这么多目光的前面都是紧张的。
人员到齐,几位上官缓慢而来。
为首之人正是上海道台吴远道,另有两人一人是肖桦代表江苏巡抚而来,另一人是咨议局杨穆,下首两人仍旧是叶赵侠和郑保恩站着以备上官召唤。
“司乡,你以女子之身假扮男子,颠倒阴阳,无视礼法国威,你可知罪。”
堂上一声喝,把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引到下面的人身上去。
那些打量的、探寻的、好奇的、蔑视的目光都过来了,司乡心想这就是主角的待遇么,只是也由不得她多想,问题已经抛出来了,她要想办法来应对。
“大人容禀。”司乡开始为自己辩解,“民女当初女扮男装实非本意,当时民女欲从衡阳往上海谋生,在途中与舍弟失散,后落入人贩花仙姑之手,为保性命,在逃亡途中扮作男子,这才逃脱。”
这些当然是提前和谈夜声他们商量好的说辞,配套的证据链也早已备好,至于柳老和阿恒也早已经通知到位,只要司乡不说漏,就不会穿邦。
“民女经过长沙时被人贩打晕了拐走与弟弟分散,后为逃出生天,实在是顾不得形貌。”
“民女身无分文,从长沙步行至上海时身无分文,全靠沿路乞讨,只得继续以男子身份赚取钱粮生活。”
“既然是为生活所迫,那你至上海经济宽裕后又为何不恢复女子装束?”常上的喝问紧随而来,“一路上与何人来往,来往之人可知你身份?”
司乡:“不知。”
“民女平素并不外出,亦不与人多来往。因生意上的事所来往之人的名单先前已经呈上。”
几个回合之后……
“那你可知错?借在何处?”
司乡:“知错,民女错不在生死关头以男装掩饰,在脱离危险之后没有及时与弟弟相认致其忧心;在于应该在第一时间与他人言明女子身份;在于没有及时将恢复女子身份回归闺阁之中。”
“民女心有愧疚,愿将这两年所存下的银两尽数捐赠于女子小学,助多几个女子启蒙之用。”
吴远道已不需要问什么了,他看看另外两个奉命而来的人,示意他们要问什么就现在。
“司乡,经查证,你有笔名鹿鸣君,写过两本闲书。”肖桦看着堂下不卑不亢的人说,“一本《萤烛微光》,一本《抓捕野鸟计划》此事你可认?”
那两本书在国外出版之时用的是中英两种语言,转回国内后放了好几本在酒与夜和金顺源,总是有人看过的,怕是证人很多。
司乡索性认了,“是。”
“你在书中大谈女子不必成家,妄图勾动天下女子不守于闺阁,此事可认?”
“认,但不完全认。”司乡迎着他的目光说,“我的立意是在众生苦楚之前,个人婚嫁应该放在后一位。”
司乡应对着堂上的诘问说,“《抓捕野鸟计划》其中女主人公布兰达是因丈夫的背叛而离婚,这是参照西方文化背景的,也是写于国外出版。”
“既不在国内出版,也谈不上是针对我国女子所写了。”
司乡越说越多,“至于《萤烛微光》一本,女主人公白烛是神明转尘世,本就是为纠正世间残杀女婴风气而来。”
“神爱世人,不因男女之情婚嫁之事而罔顾神明之责,不是吗?”
“强词夺理,若天下女子都信了这书中所言,那岂不是人人不肯婚嫁,继而人族绝种,家不成家,国不国家。”堂上的肖桦眼中寒光闪动,“你分明是存有异心。”
司乡胆显感觉到这人不是个善茬,也没打算怕他,反问:“我们大清承自于大明,大明承自于秦汉唐宋元,这历史大人可认?”
“这是自然。”肖桦虽然知道她这样一问必有后话但不能不认这说法,不然就是指责大清来历不正。
司乡便道:“《萤烛微光》是神话奇幻一类话本小说,背景自然是华夏神明体系。”
“而在华夏神明体系里,神明向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而众多的神明里又有几位是一定成家的呢?”
“白烛为地府孟婆转世应劫,为教化世人而来,她自然以责任为先,就如同大人成亲当日收到朝廷调令去异地赴任,大人必然也是以朝廷重任为先,而不会以新婚为由守在家中吧?”
“华夏神明之责,从登临神位至元神消亡为止。”
“本朝为官之责,讲究终身之责至死方休。”
“神责也好,官责也罢,都是责任凌驾于个人享受之上,大人认为此话有错否?”
肖桦说不出来什么,大清的官,向来讲究就是干到老死的,这是事实。而今天有那么多的人在,他也怕哪一句话落下把柄叫人揪住。
和他的畏首畏尾相比,司乡可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她把今天当成最后的说话机会来用了。
“既然是神明之责,那就不该惑于儿女情长,白烛将所有精力用于辅佐帝王治国平天下,其私生活干净如纸,也并非是淫乱之人,这又有何不可呢?”
“若是说女神不应作为主人公成书于话本之中,那华夏神明之中的女神又如何能传承神庙受人叩拜千百年?”
肖桦冷声道:“女神一说暂且放置于一旁,那《萤烛微光》一书中女帝之位便是明目张胆的宣扬牝鸡司晨。”
“大人,此话不妥。”司乡纠正他,“我们大清的来历之前亦有女帝,便是唐时的武周则天女帝,这位女帝亦是真实存在于历史之上,您如何能说女帝便一定是牝鸡司晨呢?”
司乡紧接着又说:“若说伦理纲常,今日之纲伦理如何不是来自于更古老之时?如今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如何不是来自于更早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若往后论,如今大清亦在改革讲西学学习世界之优,如今各国都已对女子放开许多,诸如英美各国大学都已开放女子入学,为何我们不能连同西人之观念也拿一些来尝试是否可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