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按察使司后堂内。
林昭四人围桌而坐,茶香袅袅,却无人有心品茗,皆在静候消息。
“有人来了。”林昭忽然抬起头,望向门外。
果不其然,片刻后便有差役匆匆来报:“启禀大人,刺客已然拿获!”
高士安霍然起身:“速速带来!”
不多时,刀疤李便被两名官兵押解而入。
瞧见此人那张满是横肉、刀疤纵横的凶恶面容,魏源暗自点头:“果然是个亡命之徒。”
“跪下!”押解的官兵一脚踢在刀疤李膝弯处,将他按跪于地。
高士安踱步上前,冷声喝问:“报上姓名!为何要刺杀冯明轩?”
刀疤李昂首挺胸,一副横了心的架势:“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刀疤李是也!至于为何要杀那狗东西,哼,就是看他不顺眼!”
“看他不顺眼?”高士安冷笑出声。“就为此事,你便要冒险潜入军营行刺?当本官是三岁稚童不成?”
刀疤李撇嘴道:“信不信随你,反正我就这一句话。”
眼见高士安就要发怒,林昭却轻摆手,缓步走到刀疤李跟前。
“刀疤李是吧?”林昭站在他面前,虽然年幼,但那双眼中透出的精明却让人不敢小觑,“你可知晓,刺杀朝廷证人乃是何等罪名?”
刀疤李不屑地哼了一声:“小娃娃,莫要在此装神弄鬼!”
“满门抄斩。”林昭轻描淡写地吐出四个字。
刀疤李面色微变,但仍强撑道:“一派胡言!”
“胡言?”林昭轻笑。
“冯明轩如今乃是按察使司的要紧证人,关乎朝廷重案。你刺杀于他,便是阻挠朝廷办案,这不是诛灭满门又是什么?”
刀疤李额头渗出汗珠,嘴上却依旧硬气:“那又如何?反正我乃是孤家寡人,无牵无挂!”
“当真如此?”林昭神情玩味,“听说你在城南开了个小酒馆?那老板娘…想必对你很重要吧?”
刀疤李脸色骤变:“你…你胡说什么?”
“我还听说,”林昭继续说道,仔细观察着刀疤李的神情变化。
“那位花娘子最近身子有些不适?”
“你到底想说什么?”刀疤李声音有些发颤。
林昭见他神色慌张,心中已有了答案:“不过我倒是好奇,若是那位花娘子有了身孕,按律当如何处置呢?”
“不…不可能…小花她明明说过…”刀疤李彻底失了分寸。
“说什么?说她只是发福了?”林昭冷然一笑。
“听说女子有孕,初时并不显形,待到数月后方能察觉。若不细看,当真瞧不出端倪。”
刀疤李心防尽失,嘶声吼道:“我不信!我要见她!我要见小花!”
“想见?”林昭摇首,“恐怕再无机会。依律而论,你的罪名一旦坐实,花娘子和腹中孩儿都得陪你赴死。”
“不要!”刀疤李发出凄厉惨叫,“莫要伤害小花!求求诸位大人,莫要伤害她!”
瞧着刀疤李心防尽失的模样,在场众人皆暗自惊叹。
林昭这招攻心之术,当真是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想要救她?”林昭重新站直身子,“那便老实招来,究竟是何人指使?”
刀疤李泪如雨下,声音颤抖:“是…是冯大人…冯泰让我来的…”
“如何传信?”
“狱卒王三…他替我传话…”
“还有何人参与?”
“再无旁人…就我一个…”
随着刀疤李竹筒倒豆子般招供,整桩刺杀阴谋的来龙去脉尽数水落石出。
高士安听罢,气得浑身发抖:“好个冯泰!都到了这等地步,竟还想着杀人灭口!”
魏源亦是义愤填膺:“简直目无王法!这下他算是彻底完了!”
林昭起身,淡然说道:“意图在狱中害死朝廷证人,这可是罪加一等的重罪。高大人,可以筹备三司会审了。”
高士安重重颔首:“立刻传令,召集府县官员,明日午时三司会审冯泰父子!”
三日后,荆州府衙门口。
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这场史无前例的公审大会,吸引了全城百姓前来围观。
从天刚蒙蒙亮开始,就有人在府衙门口占位置,生怕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戏。
“让一让,让一让!”
衙役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人群中开辟出一条通道。
府衙大堂内,按察使高士安端坐正中,身着朱红官袍,神情肃穆。
左右两侧分别坐着越城县令魏源和府衙同知,三堂会审的架势摆得明明白白。
“带冯凯!”
随着高士安一声令下,两名官兵押着披头散发的冯凯走上公堂。
这位昔日在荆州城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如今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嚣张?
三天的牢狱生活,已经将他折磨得不成人样。
“冯凯,你可知罪?”高士安威严的声音在大堂内回荡。
冯凯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小的…小的知罪…”
“知什么罪?”
“小的…小的买凶杀人…”
话音刚落,堂外便传来阵阵议论声。
百姓们伸长脖子往里看,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高士安拍了拍惊堂木:“肃静!”
随即,他示意书吏宣读罪状。
“犯人冯凯,系荆州知府冯泰之子。因与越城县童生林昭生隙,心怀怨恨,竟敢雇佣凶徒,意图加害朝廷人才。所幸林昭机警,躲过一劫,杀手当场被擒。”
书吏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堂外,百姓们听得清清楚楚。
“好家伙,这小畜生还真敢下杀手!”
“就为了一点小事,就要人命?这是什么道理?”
“亏得林公子福大命大,不然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人群中议论纷纷,愤慨之声此起彼伏。
高士安继续问道:“冯凯,你可认罪?”
冯凯浑身发抖,哪里还敢狡辩?当即连连叩首:“小的认罪!小的认罪!求大人开恩啊!”
“开恩?”高士安冷笑一声,“你买凶杀人的时候,可曾想过饶过别人的命?”
说着,他又拍了拍惊堂木:“按大晋律,买凶杀人者,斩立决!冯凯,你可还有话说?”
“不!不要!”冯凯彻底崩溃了,“爹!爹救我!我不想死啊!”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堂外百姓们的唾骂声。
“死有余辜!”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这种祸害,早该死了!”
高士安见状,便让书吏准备判决书。冯凯瘫软在地,已经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又有官兵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看到这个人,堂内堂外瞬间安静下来。
那是冯泰。
昔日威风八面的荆州知府,如今形容枯槁,须发皆白。
三天的牢狱生活,仿佛让他老了十岁。
当他看到堂下黑压压的人群,看到那一双双喷火的眼睛时,第一次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些都是他治下的百姓。
这些年来,他鱼肉乡里,贪赃枉法,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
如今,报应来了。
“冯泰,你可知罪?”高士安的声音如雷贯耳。
冯泰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却依然嘴硬:“下官…下官不知何罪之有…”
此言一出,堂外立时炸了锅。
“还敢狡辩!”
“这老贼,死到临头还不认账!”
“天理何在啊!”
百姓们的怒吼声震天动地,仿佛要将府衙的屋顶掀翻。
高士安再次拍响惊堂木,等众人安静下来后,冷冷地说道:“不知罪?好,那本官就让你知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