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浪吞舟战鼓喧,滩头喋血刃光寒。
霍军破阵摧坚垒,吴将横尸落帅幡。
内应烟升惊敌乱,前锋气盛夺雄关。
腥风渐散朝阳起,赤帜初扬夷海间。
“命令霍峻!他的山地营,该上了!”黄权猛地转头,对传令兵吼道,“告诉他,不计代价,给我撕开一个口子!直插敌军滩头指挥所!”
“诺!”
命令迅速下达。一直在登陆舰上待命的霍峻,接到命令后,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他猛地站起身,对身后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山地营精锐吼道:“儿郎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让那些吴狗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山林之虎!跟我上!”
这些来自陇西、南中的百战悍卒,发出低沉的咆哮,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出船舱,扑向血腥的滩头!
他们的战术与先前部队截然不同。不追求阵型,不盲目冲锋,而是以极其敏捷的身手,三人一组,利用地形地物,翻滚、跳跃、潜行,专门寻找守军防线的薄弱点和结合部,用强弩精准点名军官和弓手,用毒镖和吹箭悄无声息地解决暗哨,用开山刀和钩镰 brutal地清理障碍和近身的敌人。
霍峻一马当先,身影如鬼魅般在礁石和沙丘间闪烁,手中一柄特制的加长环首刀每一次挥出,必带起一蓬血雨。他专门冲向战况最激烈、汉军被压制最狠的地方,他的出现,往往能瞬间扭转局部战局。
孙恪和黑夫正被七八个凶悍的卫温兵逼得节节后退,黑夫胳膊上已挂了彩。突然,一道黑影如大鸟般从侧面扑来,刀光一闪,两名敌兵瞬间身首异处!霍峻如同战神天降,加入战团,刀劈、脚踢、肘击,动作快如闪电,狠辣无比,瞬间将剩余敌兵清理干净。
“都尉!”孙恪又惊又喜。
“还能战吗?”霍峻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冷声问道。
“能!”孙恪和黑夫齐声吼道。
“跟上我!目标,前方那处高坡!那里肯定是他们的弩炮阵地!”霍峻刀尖一指不远处一个不断发射弩箭的高地。
由霍峻这支生力军作为箭头,汉军的攻势陡然加强!尤其是山地营将士那种不同于中原战法的灵活与狠辣,极大地打击了守军的士气。
与此同时,在舰队“雷霆炮”和弓弩的持续掩护下,更多的汉军士兵成功登陆,逐渐站稳脚跟,开始向纵深渗透。
战局,开始微妙地向汉军倾斜。
然而,卫温军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突然,滩头后方响起一阵沉闷的牛角号声!紧接着,大批身着相对精良铁甲、手持长戟重斧的生力军从第二道防线后涌出!为首的将领身材高大,面目凶悍,正是卫温的心腹爱将,负责滩头防御的主将——吴猛!
“是卫温的亲卫‘铁林军’!”有识货的汉军老兵惊呼。
这支生力军的加入,瞬间遏制了汉军的攻势。他们装备更好,阵型严整,战斗经验丰富,一时间,汉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霍峻山地营遭遇了最顽强的阻击!双方在滩头一片礁石区展开惨烈的拉锯战,尸体层层叠叠,鲜血将礁石染得滑腻无比。
孙恪紧紧跟着霍峻,他已经杀了至少三个敌人,手臂酸麻,甲胄上沾满了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血。混战中,一支冷箭射来,正中黑夫大腿!黑夫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一个敌兵趁机挥斧砍向黑夫头颅!孙恪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合身扑上,用尽全身力气架住那势大力沉的一斧!金铁交鸣,孙恪虎口崩裂,环首刀几乎脱手,整个人被震得倒退数步,跌坐在地。
那敌兵狞笑着再次举斧。眼看孙恪就要命丧当场,受伤倒地的黑夫猛地暴起,用尽最后力气抱住那敌兵的双腿,嘶声对孙恪喊道:“走!”
敌兵暴怒,反手一斧重重砍在黑夫背上!黑夫身体剧震,口中喷出鲜血,却死命抱住不放!
“黑夫叔!”孙恪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霍峻闻声回头,见状眼眶欲裂,狂吼一声,不顾身后砍来的刀剑,猛地将手中长刀投掷出去,精准地贯穿了那敌兵的咽喉!
几乎同时,三四把刀枪也狠狠劈砍在霍峻的背甲和肩甲上!霍峻一个踉跄,喷出一口血,却悍然拔出腰间备用短刃,反手又将一名敌兵割喉!
孙恪连滚带爬地冲到黑夫身边。黑夫背上那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汩汩涌出,人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他看着孙恪,咧了咧嘴,似乎想笑,却涌出更多血沫:“娃子……活……下去……”头一歪,气绝身亡。
“啊——!”孙恪抱着黑夫尚有余温的尸体,发出了野兽般的哀嚎,所有的恐惧、悲伤、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前方仍在厮杀的吴猛所部,捡起地上沾满血污的刀,如同疯魔般冲了过去!此刻的他,招式已毫无章法,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本能!
李旻刚刚为一名手臂被砍断的士兵扎紧止血带,就看到状若疯虎的孙恪从身边冲过。他试图拉住他,却被孙恪一把甩开。
“孙恪!你冷静点!”李旻急得大喊。
但孙恪充耳不闻,径直冲入敌阵,不要命地劈砍。或许是那股同归于尽的疯狂气势震慑了敌人,竟让他接连砍翻两人。
李旻一跺脚,抓起药囊和手术刀(用于紧急截肢或取出箭头的工具),也跟了上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同窗送死。
战况胶着,汉军的伤亡越来越大。黄权和朱然在旗舰上看得真切,心急如焚。
“命令所有‘雷霆炮’,集中火力,轰击敌军第二道防线后方!打乱其增援节奏!”黄权几乎是吼着下令。
“命令朱异(朱然之子,率预备队)!准备投入战斗!”朱然也下了决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安吴堡方向,升起了三股粗大的黑色狼烟!同时,堡内似乎传来了隐隐的喊杀声和混乱的喧嚣!
“成了!”黄权猛地一拍船舷,“是诸葛直!或是徐敬他们得手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极大地动摇了滩头守军的军心。尤其是吴猛所部,不少人惊疑不定地回头望向老巢方向。
“朝廷天兵已破安吴!尔等还在为卫温卖命吗?”霍峻虽身受创伤,却敏锐地抓住时机,用尽内力纵声高呼!
“降者不杀!顽抗者诛连九族!”汉军官兵也纷纷鼓噪起来。
动摇,如同瘟疫般在守军中蔓延。攻势顿时一滞。
吴猛又惊又怒,连斩两名后退的士卒,试图稳住阵脚:“休听汉狗胡言!顶住!援兵马上就到!”
然而,军心已乱。
霍峻看准机会,再次聚集起数十名悍卒,直扑吴猛帅旗所在!
“擒贼先擒王!随我杀!”
孙恪此刻也杀到了附近,闻言想也没想,跟着冲了过去。李旻则紧随其后,随时准备救治伤员。
霍峻一马当先,如同血狱杀神,所向披靡,直取吴猛!吴猛也是悍将,挥动长戟迎上!两人瞬间战作一团,刀戟相交,火星四溅!
周围的战斗仿佛都为之一滞,所有人都看着这两员猛将的搏杀。霍峻毕竟受伤不轻,动作稍显迟滞,吴猛仗着力猛戟沉,渐渐占据上风。
一戟荡开霍峻的短刃,吴猛狞笑着挺戟直刺霍峻心窝!
“都尉小心!”孙恪惊呼,想也不想,将手中刀奋力掷向吴猛面门!
吴猛下意识地偏头躲闪,戟势一缓。就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霍峻猛地侧身,险险避过要害,戟尖擦着肋部划过,带出一溜血光!同时,他合身撞入吴猛怀中,手中短刃狠狠刺入吴猛甲胄缝隙!
吴猛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神色,手中长戟哐当落地。霍峻奋力一搅,拔出短刃,吴猛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
主将阵亡!帅旗被霍峻一刀砍倒!
守军残存的斗志,瞬间崩溃!
“将军死了!”
“快跑啊!”
“安吴堡没了!”
哭喊声、惊呼声响成一片。剩余的卫温军再也无心恋战,纷纷丢弃兵器,向后溃逃。
“全军突击!占领滩头!向安吴堡推进!”黄权终于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汉军士气大振,如同潮水般漫过狼藉的滩头,追杀溃敌,扩大战果。
太阳终于挣扎着冲破浓云的束缚,将金色的光芒洒满血腥的战场。滩头上,硝烟尚未散尽,尸横遍野,伤者的呻吟声此起彼伏,海水依然泛着可怕的红色。
孙恪拄着刀,跪在黑夫的尸体旁,无声地流泪。李旻疲惫地坐在一旁,默默地为一名重伤员做着最后的努力。
霍峻在亲兵的搀扶下,简单包扎了伤口,开始收拢部队,清点伤亡,布置警戒。他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看着那些倒下的将士,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血火后的冰冷与坚定。
旗舰缓缓靠岸,黄权与朱然在亲卫簇拥下踏上夷州的土地。脚下是浸透了鲜血的沙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
“速速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巩固阵地。”黄权的声音有些沙哑,“朱将军,安吴堡方向情况未明,需立刻派精锐向前侦察接应。”
“末将已派犬子朱异率精锐步卒前往。”朱然拱手,看着满目疮痍,补充道,“我军伤亡…恐不下两千之数。”
黄权沉默片刻,缓缓道:“血战功成,将士用命。此战之后,夷州当复归王化。他们的血,不会白流。”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血腥的滩头,望向内陆那片陌生的、仍笼罩在淡淡晨雾中的土地。登陆的成功,仅仅是第一步。收复整个夷州,彻底铲除卫温势力,安抚土着,重建秩序,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但无论如何,大汉的赤旗,已然插上了这片染血的海滩。
而在这一日的血火淬炼中,如孙恪、李旻这般年轻的武学子弟,也迅速褪去了青涩,以一种残酷的方式,成长为大汉未来的新锐脊梁。他们的故事,与这“强汉”的史诗,才刚刚开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