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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帐内,烛火的光将舆图上“云州主城”的标记映得发亮。沈砚放下手中的军报,抬眼看向帐下将领,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传令下去,全军执行‘耗’字决——周凯带主力在主城外围列阵,围而不攻;周雄每日派小队在城下擂鼓示警,再让俘虏的石秉承部卒在城外喊降,把应天府援军不至、粮道已断的实情说透;张清鸢带伤营移至主城三十里外,接纳逃出的百姓,给他们粮粥,稳住民心。”

将领们齐声应下,正要退去,帐侧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沈世子。”众人转头,只见周霆坐在软榻上,肩胛的绷带虽未拆,却依旧目光如炬,他望着沈砚,语气带着老将军特有的审慎,“若石秉承铁了心硬耗,不轻易露底牌,咱们这‘耗’字决,会不会拖太久?毕竟云州还有九郡未破,夜长梦多。”

沈砚闻言,转身看向周霆,神色多了几分敬重,语气却依旧笃定:“周老将军放心,石秉承耗不起。”他走到舆图前,指尖点在“云州主城”旁的粮库标记上,“主城存粮撑不过十日,城外咱们断了他所有补给,城内士兵本就是临时拼凑,如今又没了盼头,涣散是迟早的事;至于百姓,张清鸢在城外放粮,用不了几日,主城的民心就会彻底倒向咱们——他所谓的‘底牌’,若真有,早该在南阳关丢了、粮仓烧不成时亮出来了,现在藏着,不过是虚张声势。”

周霆微微颔首,眼底的顾虑消了几分,却仍补充道:“怕就怕他狗急跳墙,用百姓当筹码,或是藏了些死士,想拼个鱼死网破。”

“所以才要‘耗’。”沈砚轻笑一声,指尖划过舆图上主城的四门,“耗到他没力气跳墙,耗到他的死士也没了斗志。每日擂鼓、喊降,就是要一点点磨掉他的底气,让他知道,就算他有底牌,也掀不起风浪——咱们现在要的,不是速破城,是让他连挣扎的心思都彻底断了。”

周霆看着沈砚眼底的掌控力,想起这一路从靖安郡西进,沈砚每一步都算得精准,终是放下心来,缓缓道:“世子考虑周全,是老夫多虑了。”

沈砚抬手熄灭案上多余的烛火,只留一盏照亮舆图,对将领们道:“按令行事,每日汇报主城动静,有任何异常,立刻来报。我倒要看看,石秉承能撑到几时,又能拿出什么像样的底牌。”

将领们躬身退去,帐内只剩烛火跳动的轻响。周霆望着沈砚的背影,再看向舆图上被圈住的云州主城,心里清楚——这“耗”字决,耗的不只是石秉承的兵力粮草,更是他最后一点心气,等心气散了,主城破局,不过是早晚的事。

天刚蒙蒙亮,靖安军营地的香气就裹着晨雾漫开。火头军正将热好的速食分装进木盒,酱香排骨饭的油香、牛肉罐头的肉香混在一起,连巡逻的士兵路过都忍不住多嗅两口——这些不用费柴、加热即食的吃食,是近日军中士气高涨的秘密。

“快点!周凯将军的队伍等着用早饭!”火头军统领的吆喝声刚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撞进营地,斥候跌撞着闯进军帐,盔甲上的晨露溅在地上:“世子!云安城三十里外,漠北五万大军!右贤王孛儿只斤·阿勒泰带着巴图,往应天府去了!”

沈砚刚接过亲兵递来的热粥,闻言指尖一顿,随即放下粥碗,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巴图这小子,倒是会挑时候——上次在靖安郡,咱们拿了他三万匹马、两车厢兽皮,连带着几车旧兵器,这次他带着大军来,正好再做笔买卖。”

周霆撑着软榻坐直,肩胛的绷带虽紧,却不妨碍他皱起眉头:“上次要的是战马和物资,这次还跟他们交易?怕不是要被他们缠上。”

“缠不上,他们有求于我。”沈砚走到舆图前,指尖点在漠北军的行军路线上,眼底闪着算计的光,“五万大军南下,粮草肯定跟不上,咱们这些速食是他们的刚需。不过这次不换马和兽皮了——让斥候带上两盒热饭去见巴图,就说想跟右贤王谈笔新交易:要粮食,行,拿金银和铁矿来换。”

“要金银和铁矿?”周霆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铁矿能造甲胄兵器,金银能充军饷,倒是比战马更实在。可漠北人会肯吗?他们素来惜财。”

“他们不得不肯。”沈砚轻笑一声,想起上次巴图为了换粮草,咬牙交出三万匹战马的模样,“上次咱们拿了他们的战马,这次他们要打应天府,总不能让士兵饿着肚子冲。而且漠北的铁矿藏在阴山脚下,他们自己炼不出好铁,留着也是浪费——用没用的铁矿换能救命的口粮,他们算得过来这笔账。”

他转头吩咐亲兵:“让火头军把最好的酱香排骨饭和牛肉罐头各装两盒,让斥候务必亲手交给巴图,就说‘上次的账算得清楚,这次的交易更划算,想让士兵吃饱,就带金银铁矿来谈’。”

亲兵领命离去,木盒里的香气一路飘向漠北军营。周霆看着沈砚胸有成竹的样子,终于放下心来——上次坑了漠北的战马,这次要金银铁矿,既不重复,又能补己之短,还能借漠北的手耗着应天府,一举三得。

帐外,士兵们已经捧着热饭大口吞咽,笑声混着香气飘进帐内。沈砚重新拿起粥碗,慢慢喝着,眼底却在盘算:等巴图尝到热饭,再看到速食的方便,定会答应交易。到时候有了铁矿造兵器,有了金银养兵,拿下云州主城、收拾应天府的乱局,就更有底气了。

漠北军营的中军帐外,孛儿只斤·巴图正攥着马鞭巡查,看到远处驰来的靖安军斥候,原本就沉的脸瞬间黑成锅底,脚下的马桩被他狠狠踢了一脚,沉声道:“拦下他!”

斥候刚翻身下马,就被两名漠北士兵按住肩膀,巴图几步冲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烧出来,声音粗哑又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沈砚那小子又想耍什么花样?!上次用一万石破粮食换我漠北三万匹战马,连带着几车兽皮兵器,当我是傻子好糊弄不成?我还没找他算账,他倒先派人找上门了!”

斥候被揪得喘不过气,却没慌,只稳声道:“巴图大人息怒,我家世子这次不是来算账的,是来给您送‘好东西’的。”说罢,他挣脱开巴图的手,从马鞍上取下两个木盒,掀开盖子——酱香排骨饭还冒着热气,酱汁裹着米粒泛着油光,牛肉罐头里的肉块堆得满满当当,香气瞬间飘进巴图的鼻腔。

巴图的怒火顿了顿,目光落在木盒里的吃食上,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漠北军连日赶路,吃的都是干硬的肉干和冷麦饼,哪见过这么热乎、这么香的吃食。但他很快回过神,又皱起眉头,踢了踢木盒:“少拿这些破吃食糊弄我!沈砚到底想干嘛?难不成又想用几盒破饭换我漠北的东西?”

“我家世子说了,”斥候挺直腰板,语气平稳,“上次的交易是‘互惠’,这次是想跟右贤王谈笔新买卖。漠北军南下打应天府,将士们总不能饿着肚子冲锋吧?我家世子有能快速加热、管饱的吃食,想换些漠北的金银和铁矿——这笔账,比上次划算多了,巴图大人您不妨先尝尝。”

巴图盯着木盒里的热饭,又想起军中日益短缺的粮草,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马鞭。他虽恨沈砚上次坑了自己,可眼下五万大军的吃饭问题是真的急——冷硬的干粮吃久了,士兵们的士气都降了不少。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挥手让士兵松开斥候,恶狠狠地说:“把饭留下!我去见父王,要是沈砚敢再耍花招,我定要他好看!”

斥侯松了口气,将木盒递过去,补充道:“我家世子还说,要是右贤王愿意谈,明日此时,他会在云安城城郊的十里坡等——带着金银和铁矿的样品,咱们一手交‘货’,一手谈价。”

巴图没应声,只蹲下身,用刀尖挑了块排骨放进嘴里,热乎的肉香混着酱汁在舌尖散开,比军中的肉干好吃百倍。他心里暗骂沈砚“鬼点子多”,却不得不承认,这吃食,确实戳中了漠北军的要害——看来这账,暂时是算不成了,还得跟沈砚再“打交道”。

漠北中军帐内,酥油茶的腥味还没散,巴图捧着木盒一进来,酱香排骨的热气就裹着肉香冲了过去。右贤王孛儿只斤·阿勒泰正低头看行军图,鼻尖一动,猛地抬头,目光直勾勾盯在木盒上:“这是什么?哪来的香味?”

巴图把木盒递到案上,语气还带着点不服气:“是沈砚那小子派斥候送来的,说是……想跟咱们做交易的‘样品’。”

右贤王不等他说完,已经伸手掀开木盒——热乎的米饭裹着浓油赤酱的排骨,牛肉罐头里的肉块泛着油光,蒸汽往上飘,把帐内的酥油味都压下去了。他拿起银勺,舀了一口米饭混着排骨送进嘴里,热乎的口感裹着酱香在舌尖散开,比连日吃的干肉干、冷麦饼强了百倍,忍不住又舀了一大口,含糊道:“这……这饭竟这么香?还热乎着?”

巴图在旁补充:“沈砚说这是能快速加热的吃食,不用烧火,倒点热水就行,士兵们随时能吃热的。他想换咱们的金银和铁矿。”

右贤王咽下嘴里的饭,又夹了块牛肉,眼神亮得很:“换!怎么不换!”他放下银勺,指节敲了敲案面,语气斩钉截铁,“五万大军南下,带的干粮早快馊了,士兵们吃不好,哪有力气打应天府?这点金银铁矿算什么,能换这么方便的热饭,值了!”

巴图愣了愣,还想提醒上次被沈砚坑了三万匹马的事,刚开口:“父王,沈砚那小子上次……”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右贤王打断他,又舀了勺饭,“上次的战马换粮草,咱们没吃亏;这次的金银铁矿换热饭,更是占便宜——你想让弟兄们饿着肚子冲应天府的城门?”

巴图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点头:“儿臣明白了。”

右贤王放下木盒,抹了把嘴,立刻吩咐:“去!把库房里最好的金沙装两袋,再搬一块铁矿样品,明日你跟我去十里坡见沈砚!就说我答应交易,让他把这样的吃食多备些,价钱好商量!”

帐内的香气还没散,右贤王看着空了大半的木盒,又想起刚才的味道,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沈砚这小子虽精,却总能拿出让人没法拒绝的东西。只要能让漠北军吃好,拿下应天府,这点付出算什么?

巴图领命出去准备,心里却暗叹:父王这是被沈砚的饭彻底勾住了,看来这次交易,又得被沈砚牵着走了。但转念一想,能让士兵们吃上热饭,倒也不算亏——毕竟饿着肚子打仗,才是真的亏本买卖。

中军帐内,烛火映着案上的信纸,亲兵刚将漠北的回信递到沈砚手中,他展开信纸扫了两眼,嘴角就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将信纸递给周霆:“右贤王倒是爽快,一口答应了交易。”

周霆接过信纸,看到“愿以金银铁矿换口粮,盼速定细则”的字样,抬眼看向沈砚:“那世子打算怎么定交易条件?”

“自然要让他们觉得‘值’,又得让咱们不吃亏。”沈砚走到舆图旁,指尖在“云安城”与漠北军营之间划了道线,语气里满是算计,“传我命令,给漠北回信——每日供给漠北军五千份口粮,包括热米饭、肉罐头和便携粥品,按这个量,十日为一期。”

他顿了顿,伸手从案上取来纸笔,写下具体条件,字迹力透纸背:“一期口粮,换一千两足色纹银,外加五十石纯度不低于七成的铁矿;若想续期,每十日加征两成——另外,铁矿需由漠北自行运至云安城交割,金银需当场验成色,少一分都不行。”

周霆凑过来看,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个量是不是太高了?一千两银加五十石铁矿换五千份口粮十日,比寻常市价高了近三倍。”

“高?才不高。”沈砚放下笔,指尖点在信纸上,眼底闪着锐利的光,“漠北五万大军,每日五千份口粮只是杯水车薪,他们要想让更多士兵吃上热饭,定会主动加量——而且他们现在急着去打应天府,没时间跟咱们讨价还价,不趁这时候多要些,等他们拿下应天府,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他拿起信纸,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继续道:“再在信里加一条——若漠北能拖住应天府的禁军,不让赵瑜分兵来管云州,每期交易额外多给五百份口粮,算是‘帮忙’的谢礼。”

周霆瞬间明白过来:“世子这是既要他们的金银铁矿,还要借他们的手牵制应天府,一箭双雕。”

“不然呢?”沈砚轻笑一声,将信纸交给亲兵,“让斥候立刻把信送回去,告诉巴图,明日十里坡交易,我只带十名护卫,让他们也别搞虚的,带足样品和银子来——要是想耍花样,这交易就不用谈了。”

亲兵领命离去,帐内烛火跳动,映着沈砚沉稳的侧脸。他走到案前,拿起之前未喝完的粥,慢慢喝着,心里早已算得明明白白——漠北人被口粮勾住,定会答应这些条件,有了银子充军饷,有了铁矿造兵器,拿下云州主城、收拾应天府的乱局,不过是时间问题。而那贪心的漠北人,终究只是他棋盘上,一枚好用的棋子罢了。

漠北中军帐里,巴图捏着沈砚的回信,指节攥得发白,下一秒“哗啦”一声将信纸撕得粉碎,纸屑撒了满案的酥油茶碗,他一脚踢翻身边的马桩,怒吼声震得帐帘都在颤:“沈砚这黑心鬼!真当我漠北好欺负不成?!一千两银加五十石铁矿换五千份破饭十日,还敢每十日加征两成,这是把咱们当肥羊宰啊!上次坑我三万匹马还不够,这次要价直接翻三倍,我看他是活腻了!”

帐外的士兵听见动静,都不敢往里探头。右贤王阿勒泰端着刚热好的奶茶,慢悠悠走进来,看着满地狼藉和巴图涨红的脸,没急着说话,只把奶茶放在案上,捡起一片信纸碎片,扫了眼上面的字迹,淡淡道:“喊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

“父王您看他这条件!”巴图指着满地碎纸,气得胸口起伏,“咱们带着五万大军南下,他不帮忙就算了,还趁机漫天要价!这哪是交易,这是抢!”

右贤王端起奶茶喝了一口,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语气却格外平静:“抢?他有咱们要的东西,咱们有他要的银和铁,这就是交易。你以为他不知道咱们急着打应天府?士兵们吃了半个月冷肉干,昨天尝了他那热饭,今天早饭都没人动麦饼——要是没这口粮,再过三日,不用赵瑜动手,咱们的人就得先饿垮。”

“可他要价太高了!”巴图还是不服,拳头攥得咯吱响,“五十石铁矿能造多少兵器?一千两银能买多少粮草?他这是拿咱们当傻子耍!”

“傻子?”右贤王放下奶茶,眼神沉了沉,“能让士兵吃饱,有力气冲应天府的城门,这点银和铁算什么?金银没了,等拿下应天府,随便抄个官员的库房就补回来了;铁矿没了,阴山脚下有的是——可要是士兵饿垮了,咱们连应天府的边都摸不到,到时候别说银铁,咱们连漠北都回不去。”

他顿了顿,指了指案上沈砚送来的空木盒,语气多了几分劝诱:“再说,他不是说了吗?只要咱们拖住赵瑜,不让他分兵去管云州,每期还能多给五百份口粮——这五百份饭,够咱们前锋营的人吃一天,划算得很。”

巴图张了张嘴,还想反驳,却想起昨天士兵们抢着吃热饭的样子,想起夜里巡营时听见的抱怨,语气渐渐弱了下去:“可……可他也不能这么坑咱们啊!”

“坑?”右贤王轻笑一声,拍了拍巴图的肩膀,“做生意就是这样,谁有对方要的东西,谁就占理。等咱们拿下应天府,有的是机会跟他算这笔账——现在最要紧的,是先让弟兄们吃上热饭,拿下那座皇城。”

巴图看着父王笃定的眼神,又扫了眼帐外疲惫的士兵,终于泄了气,一脚踢开地上的碎纸:“行!就按他的条件来!但我跟他去交易,要是他敢耍花招,我当场就剁了他!”

右贤王点点头,拿起案上的笔墨:“好,你去。记住,别跟他置气,把口粮换来才是正事——等咱们的人吃饱了,到时候谁是肥羊,还不一定呢。”

帐内的怒气渐渐散了,只剩下酥油茶的余温和木盒里残留的饭香。巴图攥着拳头,心里暗自发狠:沈砚,这次暂且忍你,等我拿下应天府,定要让你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

十里坡的晨雾还没散透,淡白的水汽裹着口粮的香气飘在半空。沈砚靠在乌骓马的鞍上,指尖转着马鞭,十名护卫笔直地站在他身后,脚边摆着三箱敞着盖的木盒——酱香排骨饭还冒着细白的热气,牛肉罐头的油光在晨光里晃眼,连空气里都飘着勾人的肉香。

马蹄声从雾里闯出来,巴图领着二十名漠北骑士冲过来,勒马时缰绳扯得马打响鼻。他翻身下马,看都不看沈砚,一把将沉甸甸的银袋和块头不小的铁矿样品摔在地上,银袋落地时“哗啦”响,铁矿砸得尘土溅起,他咬着牙:“沈砚,东西带来了,你的口粮呢?”

沈砚慢悠悠翻身下马,靴底踩过沾着露水的草叶,走到银袋前弯腰捡起,手指捏着袋口掂了掂,嘴角勾着淡笑:“巴图大人倒是准时,就是这银袋扔得有点重——莫不是怕我嫌少,故意用力道证明‘分量足’?”

他把银袋递给身后的护卫,又走到铁矿样品前,抽出腰间的匕首,在铁矿上轻轻划了道痕,指尖蹭过粉末看了眼,语气里的调侃更浓:“纯度倒还行,就是块头小了点。怎么,巴图大人这次是把阴山脚下最差的矿石带来了?上次你给三万匹战马时,可是连一匹瘦马都没掺,怎么这次换了交易,反倒变得‘小气’了?”

“你!”巴图的拳头“咯吱”响,指尖攥得发白,脸黑得像锅底,“沈砚你少阴阳怪气!一千两银加五十石铁矿换五千份饭,你这是漫天要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沈砚直起身,匕首插回鞘里,慢悠悠走到木盒前,拿起一双筷子夹了块排骨,在嘴里嚼得喷香,咽下后才开口:“漫天要价?巴图大人昨天在你父王帐里,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你尝这排骨饭时,连筷子都没放下,怎么今天见了银和铁,就忘了昨天的香味了?”

他抬眼扫过巴图身后的漠北骑士,那些人眼神都黏在木盒上,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沈砚笑得更玩味:“你手下的弟兄,怕是从昨天起就盼着热饭吧?要是我今天把这些口粮带回营,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他们的头领连口热饭都争取不来,反倒在这跟我争‘要价高不高’?”

巴图的脸涨成猪肝色,想发作,却瞥见身后骑士们渴望的眼神,拳头攥得更紧,却没敢再吼——他知道沈砚说的是实话,昨天尝过热饭的士兵,今早连冷麦饼都没人碰,要是真没了这口粮,军中怕是要先乱。

沈砚看他这副憋屈样,收起玩笑,指了指木盒:“行了,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这次就先收下。下次交割时记得把银和铁备足,别再让我等你凑样品——毕竟我这口粮,可不等饿肚子的人。”

他挥了挥手,护卫们立刻把木盒搬过去,与漠北骑士交接。巴图盯着那些被搬走的口粮,又看了眼沈砚悠哉的模样,恨得牙痒痒,却只能咬着牙说:“下次要是再敢抬价,我定不饶你!”

沈砚翻身上马,马鞭往马臀上轻轻一敲,乌骓马打了个响鼻,他回头笑:“那得看巴图大人,能不能让你手下的弟兄,先熬过这十日的饿肚子咯。”

晨雾彻底散了,阳光照在十里坡上,沈砚的身影渐渐远去,只留下巴图站在原地,攥着拳头,看着满地的口粮箱子,气得连马鞭都快捏断——又被沈砚阴阳了一顿,却偏偏没辙,谁让他们,真的离不开这口热饭呢。

漠北中军帐的帐帘被“哗啦”扯开,巴图带着一身寒气冲进来,腰间的弯刀撞得甲片乱响。他刚进门就把马鞭往案上一摔,木案被砸得震颤,酥油茶碗里的茶汤溅出一圈:“父王!沈砚那小子太过分了!交易时全程阴阳我,说我带的铁矿是阴山脚下最差的,还提上次的战马,嘲讽我这次‘小气’,明明是他漫天要价,倒反过来倒打一耙!”

右贤王阿勒泰正盘腿坐在案前,面前摆着四个敞盖的木盒,手里捏着双竹筷,正夹着块酱香排骨往嘴里送。热乎的肉香裹着酱汁在帐内散开,他嚼得眉眼舒展,连眼皮都没抬,含混道:“哦?他怎么阴阳你的?细说。”

“他还能怎么说!”巴图踱来踱去,靴底踩得地毡发响,脸涨得通红,“我把银袋和铁矿扔给他,他倒好,先掂银袋说我‘怕他嫌少,用劲证明分量’,又拿匕首划铁矿,说我掺了差矿!上次我给三万匹战马时,哪次不是挑最好的?他就是故意找茬!”

右贤王咽下排骨,又夹了一筷子香辣牛肉饭,米粒裹着红油,吃得他额头冒了层细汗。他慢悠悠拿起布巾擦了擦嘴,才抬眼看向巴图,指了指案上的木盒:“你急什么?坐下,先尝尝这个。”

巴图没动,依旧气鼓鼓的:“我哪有心思吃!他那饭是好吃,可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欺负人?”右贤王笑了,夹起块梅菜扣肉,肥油在筷子尖晃了晃,“他有咱们要的热饭,咱们有他要的银铁,各取所需罢了。你看这扣肉,炖得入口即化,梅菜吸了油,配饭能吃两大碗——你手下的弟兄,昨天尝了一口,今早连冷麦饼都没人碰,要是没这饭,他们能有劲头打应天府?”

他把梅菜扣肉放进嘴里,满足地喟叹一声,又换了个木盒,舀了勺杂粮粥:“还有这粥,不用烧火,倒热水焖一刻钟就稠了,夜里站岗的弟兄喝一口,比喝冷风强十倍。沈砚阴阳你两句,你就气成这样,值当吗?”

巴图被说得一噎,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案上的木盒——酱香排骨的油光、香辣牛肉的红油、梅菜扣肉的软嫩,连粥品都冒着淡淡的米香,确实勾人。他喉结滚了滚,却还是硬着嘴:“可他就是故意的!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右贤王把粥碗推到巴图面前,眼神沉了沉,“咱们现在的要紧事,是拿下应天府,不是跟沈砚置气。他阴阳你,你就当没听见;他要价高,咱们忍一忍——等进了应天府,抄了赵瑜的国库,别说这点银铁,就是十倍百倍,咱们也能赚回来。”

他拿起筷子,又夹了块排骨,语气里带着几分劝诱:“来,尝尝。这饭凉了就不好吃了。你要是实在气不过,等拿下应天府,再带兵找沈砚算账也不迟——现在啊,先让肚子舒坦了,才有力气想别的。”

巴图盯着面前的粥碗,又看了看右贤王吃得满足的样子,终于憋不住,拉过个马扎坐下,拿起勺子舀了口粥。热乎的粥滑进喉咙,驱散了一身寒气,他又忍不住夹了块牛肉,香辣的口感在舌尖散开,瞬间把满肚子的火气压下去了大半——确实,跟这口热饭比起来,沈砚的阴阳怪气,好像也没那么难咽了。

黑石城守将姜家兄弟的府邸大厅里,暖炉烧得正旺,松木的香气混着茶点的甜香飘在半空。沈砚坐在首位的檀木椅上,指尖捏着块沉甸甸的赤金锭子,阳光从窗棂透进来,照得金锭边缘泛着晃眼的光,他拇指摩挲着金锭上的纹路,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连眼角都染着得意:“巴图这小子,虽说嘴上硬,办事倒还算利落,这金锭成色足,分量也够,没掺半点假。”

金锭在他指尖转了个圈,“当”的一声轻放在案上,声音清脆。周围的人目光都黏在那锭金子上,咂舌声此起彼伏。

张清鸢坐在侧边,手里端着茶杯,看着沈砚那副乐呵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你倒是会做生意,上次坑了三万匹马,这次又让漠北人乖乖送来了金银铁矿,还让他们心甘情愿帮你牵制应天府——也就你能把买卖做得这么‘双赢’。”

楚昭雪坐在张清鸢身旁,指尖轻点茶杯边缘,眼神清亮:“何止双赢,是稳赚不赔。漠北人得了口粮,你得了金银铁矿,还借他们的手耗着赵瑜,等解决了石秉承,云州和应天府的局势,就全在你掌控之中了。”

周霆坐在对面,手里捋着胡须,看着金锭的眼神里满是感慨:“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回见有人能把‘交易’做得这么妙——不费一兵一卒,既得了物资,又解了后顾之忧,世子这手段,不服不行。”

周凯站在周霆身后,挠了挠头,语气直爽:“可不是嘛!之前还担心漠北人来捣乱,没成想世子直接跟他们做了买卖,还赚了这么多金子!这一锭金子,够弟兄们买不少军械了!”

周凌峰凑到案边,盯着金锭眼睛发亮,伸手想碰又缩了回去,抬头问沈砚:“沈世子,下次跟巴图交易,还能赚这么多吗?他要是再敢不乐意,我帮你去‘劝劝’他!”

周雄在旁补充:“还有那铁矿,刚才去库房看了,纯度确实高,用来造甲胄和兵器再好不过——有了这些铁矿,咱们靖安军的装备能再提一个档次!”

沈砚拿起金锭,又掂了掂,笑得更欢:“放心,巴图他们还得靠咱们的口粮打仗,下次交易,咱们的‘价码’还能再往上提提。”他把金锭递给身后的亲兵,吩咐道,“先把金子和铁矿送进库房,金银充作军饷,铁矿交给铁匠营,尽快打造新的甲胄和兵器——等解决了石秉承,咱们就有底气跟应天府、跟漠北人好好‘聊聊’了。”

亲兵接过金锭,转身离去。大厅里,众人看着沈砚胸有成竹的样子,再想起刚才那锭沉甸甸的金子,都忍不住笑了——有了这笔物资,拿下云州主城、应对后续的局势,更有把握了。暖炉的火噼啪响,映得每个人脸上都亮堂堂的,黑石城的这一夜,因为这笔“划算”的交易,多了几分轻松和笃定。

十里坡的晨光比上次更烈,晒得草叶上的露水很快蒸发,只留下一层淡淡的潮气。沈砚依旧靠在乌骓马旁,这次脚边的木盒堆得更高,除了熟悉的酱香排骨饭、牛肉罐头,还多了几盒印着“冻干肉粥”的新包装,撕开一角,就能闻到浓郁的肉香。

马蹄声踏碎寂静,巴图领着人冲过来,身后还跟着十几辆装着铁矿和银袋的马车,车辕上的铁环晃得“叮当”响。他翻身下马,把银袋往地上一掼,指着马车:“沈砚,五十石铁矿、一千两银,一分不少!你的口粮呢?”

沈砚慢悠悠走过去,没看马车,反而绕着巴图转了圈,指尖点了点自己的下巴,语气带着漫不经心:“巴图大人这次倒是准时,就是……好像少了点东西。”

巴图皱紧眉:“少什么?你要的银和铁都在这!”

“上次的交易是上次,这次得加个新条件。”沈砚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巴图身后的骑士身上,语气笃定,“除了五十石铁矿、一千两银,这次还得加两百头牛羊——要活的,不能有病弱的,我军中弟兄总吃速食也腻,得补点新鲜肉食。”

“你说什么?!”巴图像被踩了尾巴的狼,猛地揪住沈砚的衣领,眼底冒火,“银和铁还不够,你还想要牛羊?沈砚,你别太过分!那些牛羊是咱们留着应急的肉食,给了你,弟兄们吃什么?!”

沈砚掰开他的手,拍了拍衣领上的褶皱,语气里满是调侃:“你们吃什么?自然是吃我给的口粮啊。”他指了指脚边的冻干肉粥,“这粥里的肉够管饱,比啃干硬的羊肉干强多了——再说,你们要打应天府,带着牛羊行军多累赘?不如换给我,省了你们的麻烦,还能换更多热饭,多划算。”

巴图气得拳头攥得咯吱响,转头看向身后的漠北骑士——那些人正盯着木盒里的口粮,喉结不停滚动,有个年轻骑士甚至偷偷咽了口唾沫。他心里一沉,知道沈砚又掐准了他们的软肋——这几日士兵们吃惯了热饭,再让他们回头啃肉干,怕是要闹情绪。

“两百头太多了!”巴图咬着牙还价,“最多一百头!还得是半大的羔子!”

“两百头,一头都不能少。”沈砚寸步不让,拿起一盒冻干肉粥递到巴图面前,“你闻闻,这粥里的肉香,比你们的冻羊肉强多少?要是不答应,今天这些口粮,你们可带不走——我记得你父王昨天还跟斥候问,什么时候能再换些新口味的饭?”

巴图盯着那盒肉粥,又想起右贤王昨晚嘱咐“只要能换到口粮,多让点步也无妨”,终是泄了气,猛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好!两百头就两百头!但你要是敢再提别的要求,我就是饿肚子,也绝不跟你交易!”

沈砚笑了,把肉粥塞回木盒,挥了挥手让护卫搬口粮:“早这样多好,省得伤和气。”他走到马车旁,拍了拍装铁矿的袋子,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对了,下次的牛羊记得挑肥的,要是敢掺病弱的,我可就不是加两百头这么简单了。”

巴图没说话,只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指挥人搬口粮。漠北骑士们涌上来,抱着木盒的手都在抖,眼里满是渴望,没人注意到他们头领攥得发白的指节。

沈砚看着巴图憋屈的背影,靠回马背上,指尖转着马鞭——牛羊能补充军中肉食,铁矿造兵器,金银充军饷,漠北的家底,倒是越来越好用了。下次交易,该再加点什么好呢?他想着,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沈砚看着巴图憋屈的背影,靠回马背上,指尖转着马鞭的动作慢了下来。方才还在盘算“下次该加些什么”的心思,随着漠北骑士们抱着木盒时急切又带着几分惶恐的眼神,渐渐淡了下去。他望着远处巴图翻身上马时几乎要攥断缰绳的手,忽然轻轻摇了摇头,嘴角那点戏谑的笑意也收了几分——算了,这次就到这吧。

两百头牛羊、五十石铁矿、一千两银,已经够让漠北肉痛一阵了。漠北人虽贪这口热饭,可真要是把他们逼到山穷水尽,让他们觉得“再交易下去连回漠北的本钱都没了”,保不齐真会撂挑子跑路。眼下还得靠他们盯着应天府,要是漠北军撤了,赵瑜没了牵制,反而会腾出手来对付云州,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指尖轻轻磕了磕马鞍,目光落在坡下那两百头悠闲甩着尾巴的牛羊上——新鲜肉食能稳住军中士气,铁矿够铁匠营赶造一批新兵器,金银也能填补军饷缺口,这些已经足够支撑到解决石秉承。至于更多的“好处”,等漠北人真跟应天府打起来,陷入胶着时再提也不迟,到时候他们有求于自己的地方更多,自然更不敢讨价还价。

“世子,咱们回营吗?”身旁的护卫见他半天没动静,轻声问道。

沈砚回过神,收起马鞭,靴底轻磕马腹:“回营。让斥候盯紧漠北军的动向,看看他们拿到口粮后,是不是真往应天府去了——另外,告诉火头军,今晚杀两头肥羊,给弟兄们改善改善伙食。”

乌骓马踏着草叶往前,蹄声轻快。沈砚回头望了眼十里坡上残留的口粮香气,眼底重新聚起沉稳的光——交易要一步一步来,把漠北这把刀用得恰到好处,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至于巴图那点憋屈,等大局定了,有的是机会让他慢慢“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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