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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钢铁图腾的行走

马蹄敲击冻土的声音规律而沉稳,如同末世孤岛中唯一的心跳。小黑驮着李峰和李娜,在“世安区”狭窄却秩序井然的街道上缓缓前行。深冬的寒风卷着细碎的冰粒子,抽打在李安峰深灰色的羽绒夹克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却无法侵入堡垒恒温环境下养出的暖意。李娜环抱着他的腰,脸颊紧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街道两旁,是末世中罕见的、带着烟火气的喧闹与生机。得益于世安军严苛的秩序和充足的物资供给,这片钢铁孤岛内部,正顽强地滋长着一种扭曲却珍贵的繁荣。

每隔一段距离,空旷的街角或十字路口中央,便有用废旧铁桶改造而成的巨大篝火盆。里面燃烧着劈砍整齐的废弃家具木板、枯树枝以及压缩后的可燃垃圾块。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贪婪地舔舐着冰冷的空气,散发出滚滚热浪和松脂燃烧的独特焦香。跳跃的火光驱散了冬日的阴霾,也成了天然的社交中心。裹着厚重棉衣、戴着统一墨绿色编号背心的世安区居民们围拢在火盆旁,烤着冻僵的手,低声交谈着。孩子们则不知严寒为何物,在火光照亮的范围内追逐嬉闹,小脸冻得通红,笑声清脆,暂时忘却了围墙外的死亡世界。

街道两侧,临时摊位如同藤蔓般依附在废弃商铺的屋檐下或清理出的空地上。大部分摊主都是面孔陌生的外来幸存者,他们占据了外围的位置,眼神里混合着对安全的渴望、对物资的贪婪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摊位上摆放的东西琳琅满目却又带着末世的烙印:手工编织的粗糙草鞋、修补过的塑料水壶、用丧尸骨头打磨成的简陋饰品(试图卖给一些心存侥幸的收藏者)、锈迹斑斑但还能用的五金工具、甚至还有小心翼翼切割成小块的珍贵肥皂或半包受潮的盐。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劣质烟草燃烧的呛人烟雾、篝火的焦木味、冻硬食物被烤热后散发的油脂香,还有人群聚集特有的汗味和灰尘气息。

而与这些“自由市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挂着“世安供给点”铁牌的正规商铺。它们由原有的超市、便利店改造加固而成,门窗加装了粗壮的钢筋护栏,只留下狭窄的交易口。透过模糊的玻璃,能看到里面码放整齐的真空包装粮食、罐头、成捆的脱水蔬菜、桶装纯净水以及码放得如同军需品般的御寒衣物。穿着墨绿背心的居民拿着配给卡,安静地排着队,脸上带着一种因基本生存需求被保障而产生的麻木安定。偶尔有穿着整洁白大褂、臂戴红十字袖标的人匆匆进出挂着“世安医疗点”牌子的县医院门诊楼,那里是免费医疗的象征,是世安区居民最核心的福利,也是吸引墙外数万流民的最大磁石。

深蓝色的洪流在街道上规律地涌动。那是世安军的巡逻队,标准的二十人队列,五人一排,踩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深蓝色的制式冬季作战服包裹着精悍的躯体,内衬的陶瓷防弹插板在动作间隐约勾勒出轮廓。95式自动步枪或79式冲锋枪斜挎胸前,枪口朝下一丝不苟,戴着厚实战术手套的手指稳稳搭在护圈上。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沉默地扫视着每一个人,每一个摊位,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角落。头盔下的面容被寒风冻得发红,却没有任何表情的波动,如同一尊尊移动的钢铁雕塑。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秩序最冰冷的注脚。街上的行人看到巡逻队靠近,无论是居民还是外来者,都下意识地放低声音,加快脚步,或主动侧身让开道路,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峰哥,你看那边!”李娜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奇,下巴轻轻点了点右前方。

李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个用废弃广告牌和塑料布勉强搭起的摊位前,围着不少人。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裹着看不出原色的破棉袄,脸上沟壑纵横,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面前的小炭炉上,架着一块烧得滚烫的厚铁板。铁板上,几小团灰白色的糊糊正被老人用自制的木铲快速摊开、压薄,发出“滋滋”的声响和诱人的焦香。糊糊迅速凝固成巴掌大的薄饼,边缘焦黄酥脆。老人手法娴熟地用小铁片刮起一张,撒上一点点珍贵的盐粒,递给摊前一个眼巴巴盯着、口水都快流下来的小男孩。男孩的母亲——一个同样面黄肌瘦的外来女人,慌忙从怀里掏出几张皱巴巴、印着“世安临时流通券”字样的塑料卡片,数出几张递给老人。

“那是……木薯粉?”李娜小声问。堡垒里物资丰富,她很久没见过这种末世初期才流行的、粗糙但能果腹的低级淀粉食物了。

“嗯,混合了捣碎的草籽和一点点可能的过期面粉。”李峰的声音低沉,目光锐利地扫过那简陋的摊点和周围人群渴望的眼神。这种粗糙的食物,对于墙外挣扎求生、刚刚进入世安区换取到一点流通券的外来者来说,已是难得的热食。世安区居民不屑于此,他们的配给里有压缩饼干、脱水蔬菜粥甚至偶尔的罐头肉。

马蹄“笃笃”,小黑驮着两人靠近了那个略显拥挤的摊位区域。食物的香气和人声混杂,暂时盖过了寒风。

就在这时,一个正排队等着买木薯饼、穿着破烂羽绒服的中年男人无意中回头,目光扫过马背上的身影。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猛地瞪大,浑浊的瞳孔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将……将军?!”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剧烈颤抖,带着破音的嘶哑,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瞬间撕裂了摊位前的嘈杂!

这一声呼喊,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所有声音——讨价还价声、木铲刮过铁板的滋滋声、孩子的吵闹声、巡逻队的脚步声——骤然消失。所有人都像被无形的线扯住了脖子,猛地转过头,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马背上那个穿着深色便装、面容冷峻的男人身上。

死寂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下一刻,更大的喧嚣轰然爆发!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

“是将军!真的是将军!”

“将军!将军大人!”

“天呐!我见到将军了!”

……

各种带着浓重地方口音、激动到变调的呼喊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摊位前的人群瞬间沸腾了!那些原本麻木、卑微、只为了一口吃食而挣扎的外来幸存者们,脸上爆发出狂热的崇拜和激动!他们不顾一切地向前拥挤,试图靠近那匹神骏的黑马,靠近马背上那个在他们心中如同救世主般的存在!

“将军!我是从揭阳逃过来的!我们全村就剩我一个了!求求您让我加入世安军吧!我能干活!”

“将军!看看我的孩子!他病了!求您开恩让他进医院吧!我给您磕头了!”

“将军!我们团队有车!有油!有粮食!我们只想换一个进城的永久居住名额!”

……

哭喊声、哀求声、自我推销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洪流!无数只脏污的手伸向李峰的方向,无数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希冀。这一刻,什么篝火的温暖,什么木薯饼的香气,统统被抛诸脑后。李峰,这位世安区的缔造者,这个如同钢铁图腾般的存在,成了他们绝望深渊中唯一能抓住的光!

汹涌的人潮瞬间失去了控制,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小黑和李峰李娜的方向疯狂涌来!前排的人被后面的人推搡着,踉跄着差点扑到马蹄下!小黑感受到了威胁和混乱,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四蹄躁动地在原地踏了几下,披着浓密鬃毛的头颅烦躁地甩动着。

就在这失控的边缘!

“肃静!后退!”

“拦住他们!保护将军!”

“退后!所有人退后!”

数声短促、冰冷、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几乎在人群骚动爆发的瞬间,附近那支二十人的巡逻队如同被按下了最高警戒的开关!深蓝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脱离了原本的行进路线!

动作迅疾如电,配合默契无间!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迟疑!

领头的排长(臂章上有一条细杠)一个箭步冲到小黑侧面,高大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直接挡住了最前方几个几乎要扑到李娜腿边的疯狂幸存者!他身后的士兵三人一组,瞬间组成一个向外突出的楔形锋线!他们并没有抽出武器指向人群,但那深蓝色的制服、冰冷的面容、挺直如枪的身姿本身就构成了最强大的威慑!强壮的手臂猛然伸出,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掌毫不留情地推搡在最前方拥挤者的胸口、肩膀!力道沉重而精准,带着训练有素的格斗技巧,瞬间将第一波冲击的浪潮强行遏制、推回!

“再敢靠近!按冲击军事管制区论处!”排长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冰冷坚硬,清晰地穿透混乱的喧嚣。他犀利的目光扫过那些因为被推搡而惊恐后退的面孔,如同实质的刀锋。

与此同时,附近几个穿着墨绿背心的世安区居民也反应了过来!他们或许只是普通的工人、厨娘或仓库管理员,但此刻,一种源于对庇护者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守护“家园”的本能,让他们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别挤了!都往后靠!别冲撞将军!”

“听军爷的!退后!都退后!”

“挤什么挤!不要命了?!”

他们自发地配合巡逻队,组成了一道松散的“民间人墙”,阻隔在更外围。虽然没有士兵的武力威慑,但那份对“将军”不容侵犯的维护之意,同样清晰而坚定。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胳膊上还沾着面粉,似乎是附近食堂的师傅)甚至直接挡在了一个试图从侧面绕过士兵、奔向李峰的年轻人面前,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将其按住,厉声呵斥:“找死啊你!”

内外两层屏障,硬生生在狂热的人潮与李峰之间,隔开了一片不容逾越的安全空间!

小黑在李峰的安抚下渐渐平静。李峰端坐马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方混乱的人群。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冰冷的镜面,映照着每一张狂热、绝望、哀求的脸庞。对于那震耳欲聋的呼喊和伸出的手臂,他既没有点头回应,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厌烦或同情。他只是平静地接受着这一切,如同神明俯瞰着信徒的朝拜。

这种绝对的平静,反而形成了一种比任何怒吼都更强大的威压。汹涌的人潮在士兵和居民的阻挡下,如同撞上磐石的浪花,势头渐渐被遏制。狂热的呼喊慢慢变成了压抑的呜咽和低声的哀求。那些伸出的手,也讪讪地、带着畏惧收了回去。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位“将军”并非慈悲的菩萨,他是秩序的化身,是冰冷规则的制定者。靠近他,需要绝对的敬畏和服从,而非僭越的狂热。

李峰的目光扫过那位反应迅速、处置果断的排长,以及那几个自发挺身而出的居民,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赞许。

他不再停留。轻轻一抖缰绳,双腿微夹马腹。

“咴咴——!”小黑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前蹄微扬!

前方阻挡的士兵和居民如同摩西分海般,瞬间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下一刻,小黑修长健美的四肢猛然发力!如同黑色的闪电,骤然加速!马蹄踏在冻硬的路面上,爆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哒哒哒”声!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劲风,载着李峰和李娜,瞬间冲出了人群的包围圈,只留下一道矫健的黑色残影和马蹄溅起的点点冰屑!

狂热的呼喊被远远甩在身后,被呼啸的寒风迅速吹散。街道两旁的景象飞速倒退。李娜紧紧地抱住李峰的腰,脸颊贴着他坚实的后背,感受着速度带来的风压和心跳的共振。刚才那一刻的混乱与狂热,让她心有余悸,但此刻在疾驰的马背上,在李峰宽厚背影的庇护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又油然而生。

李峰驾驭着小黑,没有直接返回堡垒,而是转向了世安区那最为坚固、也最为肃杀的核心区域——城墙入口。

寒风更烈,裹挟着墙外更为浓重的尸腐气息,如同无形的巨掌拍打在巍峨的钢铁城墙上,发出沉闷的呜咽声。这里是生与死的绝对分界线,是文明孤岛抵抗无尽尸海的最后闸门。

高达十五米的巨大城墙,如同盘踞在大地上的钢铁巨兽。外层粗糙的混凝土预制板和废旧车辆外壳焊接而成的壁垒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凝固的污血和碎肉混合着冰晶,形成一幅幅丑陋而冰冷的末日浮雕。顶部宽达数米的巡逻道上,穿着雪地伪装服、如同冰雕般矗立的哨兵清晰可见,88式通用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和旁边大口径反器材狙击步枪那粗长的枪管,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散发着致命的寒光。

城墙下,是世安区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和防御节点——西门检查站。

检查站的布局如同一个冷酷高效的战争机器入口。巨大的合金闸门紧闭着,只在旁边开着一道仅容三人并行的厚重侧门。侧门外百米处,设有多重、呈锯齿状分布的蛇腹形铁丝网和混凝土防撞墩,构成了第一道缓冲区。所有试图进入世安区的外来车辆,无一例外地被勒令停留在铁丝网缓冲区之外。那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露天“停车场”,停满了五花八门、如同废铜烂铁拼凑而成的“末日战车”:锈迹斑斑的面包车改装的装甲车、焊接着尖刺和钢板的皮卡、甚至还有用农用拖拉机底盘改造的移动堡垒…每一辆车都沾满了泥浆、污血和长途跋涉的沧桑。

连接缓冲区和主检查站入口的,是一条用废旧柏油块和碎石铺就的简易通道。通道上,几辆涂装着醒目的“世安公交”字样和SA徽记的深绿色大巴车(由城市公交车改造,车窗焊死,只留狭窄射击孔)正缓慢地来回穿梭。这是世安区提供的“免费摆渡车”,负责将那些在缓冲区外下了车的幸存者,统一运送到主检查站入口。大巴车每次停靠,都伴随着铁皮的呻吟和柴油引擎粗重的喘息,吐出一群群神色惶恐、背负着沉重包裹、眼神浑浊的幸存者。寒风立刻包裹住他们单薄破旧的衣衫,冻得他们瑟瑟发抖,如同待宰的羔羊,在手持防暴盾牌和警棍的预备役士兵(穿着深蓝色作训服,区别于现役军人的制式作战服)冰冷的注视下,排成歪歪扭扭的长队。

主检查站入口区域被划分成数个功能区,如同流水线作业的屠宰场:

? 消毒喷淋区: 由高压水枪和稀释消毒液组成,对所有进入者进行强制性全身喷洒,刺鼻的漂白粉味道弥漫不散。

? 物品登记与武器收缴台: 几张坚固的合金桌后坐着表情麻木的文职人员,幸存者必须在此打开所有包裹,接受严格的检查和登记。任何形式的武器——从磨尖的钢筋到粗糙的火药枪——都会被面无表情地收缴,扔进旁边巨大的、焊接着沉重盖板的武器回收箱。反抗?旁边虎视眈眈、手持95式步枪的现役士兵会用黑洞洞的枪口给出答案。

? 初步体检筛查点: 简易的帐篷下,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厚重橡胶手套的医务人员,用体温枪快速扫描每个人的额头,同时粗暴地扒开他们的眼皮和口腔,检查是否有感染初期的异常(眼睑、牙龈是否有异常出血点)。动作机械而冷漠,没有丝毫医者的温情。

? 分流等待区: 通过初步筛查的人,会被带进一个由高墙和铁丝网围成的巨大露天场地。地上散乱地丢弃着一些破败的行李和冻硬的排泄物。这里没有遮蔽,寒风可以直接穿透单薄的衣衫。人们只能瑟缩着蹲在地上,等待着最终的身份核验和去向分配(是获得临时居住许可进入,还是被直接驱逐,或是送往隔离观察区)。

整个区域笼罩在一种高压、冰冷、机器般的效率之下。士兵的口令短促而严厉,幸存者的低声啜泣和哀求被风声和引擎声无情地淹没。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汗臭、排泄物和绝望混合的复杂气味。

李峰勒住小黑,停在了主检查站入口附近一个视野开阔的混凝土了望台下方阴影处。这里距离喧闹的检查区有一段距离,既能清晰地观察全局,又不至于引起骚动。他和李娜如同融入背景的观察者,默默注视着这条通往“希望”的残酷通道。

就在这时,前方物品登记台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喧哗!

“凭什么收我的刀?!这是我杀丧尸保命的家伙!还给我!”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穿着脏污迷彩服的汉子(绰号“滚刀肉”)猛地拍打着合金桌面,发出巨大的噪音。他脖子上挂着一串不知什么动物的獠牙项链,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着。他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刚才被收缴的,是一把用厚实钢板磨制、缠着布条的长砍刀,刀刃上满是豁口和暗红色的污渍。

“所有攻击性武器禁止带入管制区!规定!”桌子后面的年轻文员脸色有些发白,但声音还算镇定,手指着旁边贴着的巨大告示牌。

“规定?老子在外面砍丧尸的时候,你们他妈的在城里吃香喝辣!现在跟老子讲规定?!”滚刀肉唾沫横飞,激动地挥舞着拳头,试图绕过桌子去抢夺被扔进回收箱的砍刀,“没有刀,老子在里面遇到危险怎么办?靠你们这些奶娃娃兵保护?!”他的话引起了他身后几个同行者(看起来像他的小团伙成员)的附和,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

负责警戒的两名现役士兵立刻上前一步,95式步枪的枪口微微抬起,冰冷的眼神锁定闹事者:“退后!最后一次警告!”

滚刀肉仗着身强力壮,又觉得自己在野外“身经百战”,根本没把这两个看起来比他年轻许多的士兵放在眼里。他狞笑一声,竟然伸手去推搡其中一名士兵的肩膀:“小兔崽子,毛长齐了吗?拿根烧火棍吓唬谁……”

他的话音未落!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威慑力的巨响!不是枪声,而是枪托!靠近滚刀肉的那名士兵,动作快如闪电!在对方手掌即将触碰到自己身体的瞬间,身体微微一侧避开,同时握枪的右手猛地向上挥击!包裹着硬质工程塑料的95式步枪枪托,带着全身拧转发力的爆发力,如同一柄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滚刀肉的左肋下方!

“呃啊!!”

滚刀肉猝不及防,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伴随着剧痛从肋下传来,仿佛被狂奔的野牛撞了个正着!壮硕的身体瞬间弓成了虾米,眼珠暴突,所有的脏话都被一声痛苦的闷哼堵在了喉咙里!他踉跄着向后倒退,脸色瞬间由通红转为煞白,豆大的冷汗立刻从额头渗出,捂着被重击的部位,张大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痛苦地蜷缩下去。

他身后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同伙,瞬间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脸上的凶狠僵住了,呆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另一名士兵的枪口已经稳稳地指向了滚刀肉的头颅,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冲击军事检查站,意图袭击执勤军人。依据《世安区战时管理条例》第七条,就地格杀!”

“嗡——”95式步枪的保险被拇指拨开,发出清晰而致命的金属摩擦声!

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滚刀肉和他的同伙!滚刀肉捂着剧痛的肋骨,剧痛和冰冷的恐惧让他浑身筛糠般颤抖,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满眼的惊恐和哀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拼命摆手。

周围所有的喧哗声瞬间消失了。排队的幸存者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连呼吸都屏住了。消毒喷淋的水声、寒风的呼啸声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士兵的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护圈上,眼神毫无波动,如同在瞄准标靶。他在等待命令,或者等待下一个触发他开火的动作。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穿着预备役军官制服(臂章不同)的小队长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痛苦蜷缩的滚刀肉,又扫了一眼那几个噤若寒蝉的同伙,对着持枪士兵微微点了下头。

士兵这才缓缓放下枪口,但冰冷的眼神依旧锁定着目标。小队长对着滚刀肉的同伙厉声道:“把他拖到隔离惩戒区!关押72小时!你们几个,立刻滚出缓冲区!再敢闹事,直接击毙!”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绝对的权威。

几个同伙如蒙大赦,慌忙架起还在痛苦呻吟的滚刀肉,连滚带爬地朝着缓冲区外拖去,连地上散落的破背包都不敢去捡。

小队长这才转向那名出手的士兵,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赞许:“干得漂亮!保持警戒!”

“是!”士兵挺直腰板,低声回应,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通道秩序迅速恢复。排队的人群更加安静,眼神中充满了对规则的畏惧和顺从。登记台的工作继续进行,文员的声音似乎也平稳了许多。刚才的小插曲如同一滴落入冰湖的冷水,瞬间凝固,没有留下任何波澜。效率重新成为这里的主宰。

李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从冲突爆发到平息,不过短短两分钟。他看到了士兵的果断狠辣,看到了规则的冰冷无情,看到了墙外幸存者如同蝼蚁般的渺小与卑微。

这就是他定下的铁律:末日之下,人命最不值钱。秩序就是生命。任何试图挑战秩序、浪费资源的行为,都是对整个世安区的背叛。没有解释,没有废话,只有最直接、最冰冷的暴力威慑。

他轻夹马腹,小黑迈开步子,驮着他和李娜,从阴影中走出,缓缓踱向主检查站的入口通道。

几乎在他身影出现的瞬间,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巨石!

所有执勤的士兵,无论正在做什么——是持枪警戒的、是引导人群的、还是在登记台后的——动作全部停滞了一瞬!随即,所有现役军人,如同被无形的口令指挥,齐刷刷地挺直腰背,猛地转向李峰的方向!

“啪!”整齐划一!皮鞋后跟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

“将军!”低沉、洪亮、带着发自肺腑的敬畏与激动的呼喊,如同闷雷般在检查站入口炸响!几十个声音汇聚在一起,穿透了寒风的呼啸!

无论是入口处正在接受消毒喷淋、冻得瑟瑟发抖的幸存者,还是铁丝网缓冲区外那些瑟缩在破车里的流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力量的致敬声惊得浑身一颤!他们愕然抬头,看着端坐于神骏黑马之上、如同天神降临般的身影,看着那些平日里如同钢铁机器般冰冷无情的士兵,此刻眼中燃烧的狂热光芒!

李峰在士兵组成的通道前勒住小黑。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刚才出手制止骚乱的那名年轻士兵和他旁边的小队长。士兵的眼神激动而忐忑,小队长则昂首挺胸,眼中充满了坚定的忠诚。

“不错。”李峰的声音低沉,平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士兵的耳中。只有两个字,却如同滚烫的烙铁,瞬间点燃了所有士兵的心!

那名出手的士兵身体猛地一颤,眼眶瞬间有些发红,胸膛剧烈起伏,用尽全力才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和激动!能得到将军一句“不错”,这是何等的荣耀!整个世安军,谁不知道将军惜字如金?能得到他亲口肯定,比任何勋章都珍贵!小队长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再次挺直了胸膛!

周围的士兵们看向同伴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羡慕,随即转化为更加炽热的忠诚!

李峰的目光没有在他们身上过多停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士兵们庄严的致敬。随即轻轻一抖缰绳。

小黑会意,迈开稳健的步伐,越过检查站入口,踏入了世安区真正的核心地带。留下身后一片肃立的深蓝色身影,和无数道复杂难言的目光——士兵眼中的荣耀,幸存者眼中的敬畏,以及那些铁丝网外流民眼中更加疯狂的渴望。

夕阳的余晖被厚重的铅云吞噬,只在天际留下一抹黯淡的橙红。寒风越发刺骨,卷起地面细碎的冰晶,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小黑驮着李峰和李娜,沿着被清扫出来的、冻得坚硬如铁的路面,回到了A2栋碧桂园堡垒那如同山岳般矗立的巨大阴影之下。

堡垒底层的专属区域灯火通明,高大的合金门敞开着,如同巨兽的口。门口那片巨大的保温棚区域,暖黄色的灯光在渐浓的暮色中显得格外温暖。

离着还有几十米远,一阵充满活力的、属于孩子的清脆笑声便伴随着某种低沉有力的奔跑声传来。

只见平安那如同小山般庞大的身躯,正敏捷地(相对于它的体型)在保温棚前的空地上追逐着三个小小的身影!它巨大的黑色头颅低伏着,尾巴欢快地甩动,发出如同闷鼓般的“啪啪”声。那三个穿着厚厚棉袄、小脸红扑扑的孩子(正是之前用苹果干“贿赂”平安的那几个),手里各自拿着一根长长的、柔软的芦苇杆,一边咯咯笑着,一边灵活地绕着平安巨大的身躯兜着圈子,时不时用芦苇杆轻轻撩拨一下平安油亮的皮毛或粗壮的腿弯。平安显然明白这是游戏,它假装笨拙地扑空,故意放慢脚步,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愉悦的“呜呜”声,间或一个突然的转身,引起孩子们一阵兴奋的尖叫和大笑。庞大的变异巨熊和渺小的人类幼崽,在这末世黄昏的光线下,构成了一幅奇异而温馨的画卷。

叼着草根、靠在保温棚门口取暖的专职饲养员看到骑马归来的李峰李娜,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露出恭敬的笑容。

马蹄声惊动了玩耍的双方。

孩子们停下脚步,仰起小脸看向李峰,眼神里充满了纯真的好奇和一丝怯生生的敬畏,小声地叫了声:“将军叔叔……”

而刚才还玩得兴高采烈的平安,巨大的身躯明显僵硬了一下。它停下追逐的脚步,缓缓转过身,那双琥珀色的巨大眼瞳对上李峰平静无波的目光时,竟微微缩了缩。它庞大的头颅不易察觉地低垂了一点,喉咙里欢快的呜呜声也变成了低低的、带着点讨好的呜咽,巨大的脚掌有些局促地在地上蹭了蹭,像极了做错事怕被家长责罚的孩子。

李峰看着平安这副“怂样”,那张万年冰山般的脸上,竟极其罕见地、清晰地勾勒出一抹无奈又带着点好笑的弧度。他翻身下马,动作利落。

李娜也跟着轻盈地跳下马背。

李峰走到平安面前。巨大的黑熊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半步,眼神躲闪。那几个孩子也紧张地攥紧了手里的芦苇杆。

“玩可以,”李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平安和孩子们耳中,听不出喜怒,“注意安全。”他的目光扫过平安那如同钢鞭般的尾巴和如同柱子般的四肢,又看了看那几个才到平安膝盖高的小不点。

平安仿佛听懂了,立刻发出一声短促的、类似保证的呜咽,巨大的脑袋用力点了点。几个孩子也松了口气,小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李峰不再多言,抬手拍了拍小黑光滑坚韧的脖颈。小黑亲昵地用巨大的头颅蹭了蹭他的肩膀。

“去吧。”李峰轻轻拍了拍小黑的屁股。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这匹神骏通灵的黑马,仿佛完全理解了主人的意思。它打了个响鼻,甩了甩浓密的鬃毛,竟然真的迈开步子,沿着熟悉的路径,不紧不慢地向着堡垒侧后方专门为它修建的、恒温保暖的马厩方向踱步而去,甚至不需要任何人牵引!

李峰和李娜相视一笑,转身走向那扇通往堡垒核心的厚重合金门。

电梯平稳而无声地上升,将外面的严寒与喧嚣彻底隔绝。当电梯门在25层悄然滑开时,堡垒内部恒定舒适的暖意和熟悉的、带着消毒水气息的清新空气瞬间包裹了他们。

“汪汪!汪汪汪!”

两声稚嫩却充满活力的犬吠打破了玄关的宁静!

只见两团毛茸茸的身影如同炮弹般从客厅的方向飞扑过来!那是两只刚满三个月大的德国牧羊犬幼犬,骨架粗壮,皮毛油亮光滑,如同上好的黑缎子中点缀着漂亮的棕黄斑点。它们的耳朵还软软地耷拉着,但眼神却已经带着一丝狼犬特有的机敏和锐利。

一只冲向李峰,兴奋地扑棱着前爪想要扒他的腿,尾巴摇得像个小风扇,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亲昵哼唧声。另一只则更粘李娜,直接扑到她脚边,仰着小脑袋,用湿漉漉的鼻尖去拱她的靴子和裤脚,发出急切的嘤嘤声。

“雷霆!闪电!别闹!”李娜笑着弯腰,一手一个,将它们抱了起来。两只小家伙立刻在她怀里拱来拱去,伸出粉嫩的小舌头热情地舔舐她的下巴和脸颊,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李峰也伸出手,揉了揉那只扑向自己的小德牧(闪电)毛茸茸的脑袋。小家伙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用脑袋蹭着他宽厚的手掌。

堡垒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锁死。将凛冬、黑暗、尸潮、混乱、以及外面那个冰冷残酷的世界,彻底隔绝在外。

堡垒之内,恒温如春,灯光柔和。食物的香气隐约从厨房传来。电视屏幕上播放着无声的纪录片画面。柔软的沙发,整洁的环境,还有怀中两只温暖活泼、带来无限生机的小生命。

李峰脱下外套挂好,看着李娜正和两只小狗亲昵互动,听着它们欢快的叫声,感受着堡垒内这份只属于他们的、带着温度与生机的宁静。

钢铁图腾终于卸下了冰冷威严的外壳,回到了只属于他和她的孤岛暖巢。窗外是绵延六百天的漫漫尸夜,而这里,是无声燃烧的永恒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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