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她完全能理解沧澜的感受,那种被强行隔绝在外的无助感,对心智单纯如孩童的沧澜来说,冲击太大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用指尖轻轻抚摸着沧澜冰凉的背脊,声音很温柔:“当然可以。”
感受到虞念毫不犹豫的接纳,沧澜眼中那点不安瞬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依赖和安心。
它发出一声细细的、满足的嘤咛,用力又蹭了蹭虞念的颈侧,像是要将自己完全埋进这令人安心的气息里。
正准备推开自己房门的小狸子,脚步猛地顿住了。
虞念和沧澜的对话,全都清晰地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握着门把的手微微收紧,却没有立刻拧开。
她下意识地回头,恰好看到虞念正微微侧头,用脸颊轻轻贴了贴沧澜的小脑袋。
然后,虞念便带着那个彻底安心下来的小挂件,转身走进了主卧,房门在她们身后轻轻合上。
走廊里,顿时只剩下小狸子一个人。
明明安全屋的恒温系统一直运转良好,她却莫名觉得周遭的空气有点凉。
那种在激烈战斗后、肾上腺素褪去后格外清晰的空虚感和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内心深处,一种想要靠近温暖、想要确认安全、想要被那种温柔气息包裹的渴望,不受控制地悄然滋生,变得越来越强烈。
她独自站在安静的走廊里,咬了咬下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和犹豫,但很快就被一种下定决心的光芒取代。
最终,小狸子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
主卧内。
虞念带着沧澜回到房间,并没有立刻倒头就睡。
尽管疲惫如同山压顶,但身上沾染的硝烟、血污和亡灵之地那特有的腐朽气息,让她无法忍受就这样躺进干净的被褥里。
她将沧澜轻轻放在柔软的枕头上,“乖乖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虞念便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卧室里的洗漱间。
没有精力泡澡,她只是快速冲了一个热水淋浴。
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带走战斗的污浊与疲惫,肩胛处那道深刻的伤口在灵酒和自身强悍的恢复力下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粉色的新肉,被水流划过时带着微微的痒意。
洗漱完毕,换上干净柔软的睡衣,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和沐浴露淡淡的清新气息,虞念才感觉真正从那个血腥的战场上脱离出来,重新回归到“日常”。
她走到床边,沧澜立刻迫不及待地游弋过来,亲昵地蹭着她带着湿气的手腕。
“睡吧。”虞念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沧澜欢快地在她枕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好。
虞念几乎是脑袋一沾到枕头,意识就迅速模糊,沉向睡眠的深渊。
然而,就在她即将彻底失去对外界感知的前一秒,一种极细微的、属于门轴转动的摩擦声,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她朦胧的睡意。
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尚未完全清醒的警觉性让她下意识地想睁眼。
然而,下一秒——
身边的床铺极其轻微地往下一陷。
对方带着沐浴后的清爽湿气,像是一条灵活的小鱼,飞快而精准地钻进了她的被窝里。
是……小狸子。
虞念几乎是瞬间就放松了下来。那原本因警觉而微微绷起的肩线,重新变得柔软。
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只是从浓密睫毛的缝隙里,模糊地瞥见了一头毛茸茸的、手感极好的灰黑卷发,正依赖地蹭在自己的枕头边。
她什么也没问。
没有问“你怎么过来了”,没有问“是不是害怕了”,更没有半分让小狸子回自己房间的意思。
仿佛小狸子此刻出现在她的被窝里,是如同日出日落般天经地义的事情。
虞念只是再自然不过地伸出胳膊,穿过小狸子的颈下,将那个还带着些许凉意、似乎有些小心翼翼蜷缩着的小身子,温柔而又不容拒绝地揽进了自己怀里,让她能更舒服地枕着自己的臂弯。
她的手掌,随后轻柔地、一下一下地,拍抚在小狸子单薄的后背上。
那节奏缓慢而安稳,带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魔力。
这动作太过熟稔,恍惚间,像是穿越了时光的隧道,回到了许多年前,她还是个半大孩子时,也是这样,在每一个夜晚,哄着年幼体弱的妹妹虞眠入睡。
小狸子最初那一点点因为“不请自来”而带来的细微僵硬,在这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怀抱与拍抚中,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一点点融化、消散。
她像一只终于找到了最安全、最温暖的巢穴的小兽,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极度满足的叹息,将整张脸都深深埋进虞念肩颈处那最柔软的凹陷里,全身心地放松下来,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
而被虞念特意放在枕边另一个小软垫上的沧澜,看到小狸子也钻了进来,先是好奇地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歪着脑袋观察了一下。
随即,它像是明白了什么,也有样学样地,用它那冰凉光滑的小鱼鳍,一下一下,虽然笨拙却十分努力地,轻轻抚摸着小狸子露在外面的头顶发丝,试图模仿虞念,给予这个看起来也需要安抚的伙伴一点点安慰。
一时间,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三道交织在一起的、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
动作越来越慢,最终两人一鱼抵不住睡意,蜷缩成一团散发着微光的星云,沉沉睡去。
窗外,是属于蓝星的、久违而宁静的晨光,温柔地笼罩着大地。
窗内,刚刚从亡灵肆虐的死亡关卡中浴血归来的三人,在这张并不算宽敞的床上,以一种彼此依赖、毫无保留的信任姿态,相拥着沉入无比黑甜安稳的梦乡。
床头那盏为了方便虞念起夜而特意留的小夜灯,散发着昏黄而温暖的光晕,如同一位沉默而忠诚的卫士,静静守护着这一隅失而复得的安宁、温暖与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