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声落下时,帐篷内的亡灵观众已经开始陆续退场,准备等会儿再回来看最终对决。
它们经过站在入口处的虞念几人时,空洞的眼窝只是随意地扫过,并未过多理会,继续着它们之间的交谈。
“原来是要我们站队。”虞念皱着眉头,分析道,“时间点很明确,就是十五分钟后那场最终对决。”
方青眉抱着手臂,目光还停留在舞台上的绯骸身上:“只看刚才那场的结果和观众反应,绯骸的优势很明显。她的风格更受这里欢迎。”
“可是我不喜欢那个绯骸!”小狸子撅起嘴,语气带着明显的厌恶,“她对自己的动物太坏了!伤害自己的小动物,太残忍了!”
虞念没有立刻发表关于最终选择的意见,她一边听着队友的讨论,一边留意着那些路过亡灵观众的只言片语。
“……骨语的表演还是太温吞了,不够刺激。”
“绯骸小姐的表演才够劲!每次看都热血沸腾!”
“听说今晚过后,马戏团只会留下一位首席驯兽师了……”
“骨语输了好多场了吧?再输恐怕要被开除了……”
“唉,她人其实挺好的,就是对那些野兽太温柔,观众不爱看啊……”
“‘引导者’和‘鞭挞者’,风格差太远了……”
“……”
零零碎碎的信息汇聚起来,让虞念对两位驯兽师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骨语,也就是输掉的那一位驯兽师,是亡灵观众口中的“引导者”风格,温柔优雅,注重技巧与华丽视觉效果,动物温和,但表演不受欢迎,濒临淘汰。
而绯骸,是所谓的“鞭挞者”风格,激进狠厉,追求高难度与视觉冲击,动物更具攻击性,深受观众喜爱,优势巨大。
“虞念,你怎么看?”祝安然看向虞念。
虞念沉吟片刻,说道:“还有十五分钟,先别急着下结论。光看表面,绯骸确实赢面大。但那个骨语……我有点在意。我们去后台看看情况再说。”
其他三人点头同意。趁着观众散场,她们循着指示牌,绕到了帐篷后方的工作区域。
后台比想象中要杂乱一些,堆放着各种道具、饲料桶和兽笼。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野兽气味和草料味道。
她们刚靠近,就听到了一个尖锐的女声。
“骨语,你就这点本事吗?连自己的野兽都保护不了!你那套过家家的把戏,早就该被淘汰了!你根本不配当驯兽师!”
是绯骸。她正抱着手臂,对着默默坐在角落,低头抚摸着那只花栗鼠的骨语冷嘲热讽。
骨语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梳理着花栗鼠柔软的毛发,本就露出森森白骨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
绯骸见她不理,冷哼一声,目光转向安静趴在她脚边的黑豹。许是觉得黑豹趴伏的姿态不够恭顺,她眉头一拧,再次扬起了鞭子。
“没用的东西,摆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鞭影带着风声落下。
“住手!”
出声的竟是骨语。她抬起头,看向绯骸,眉头微蹙:“绯骸,它们是我们并肩作战的伙伴,不是你的出气筒。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动不动就抽打它们?”
绯骸挥鞭的动作猛地一顿。她扭过头,神色古怪地看了骨语一眼,传递出的感受很复杂,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的情绪?
她沉默了片刻,竟真的缓缓放下了鞭子,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骨语注意到了站在通道口的虞念四人。
她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温和的神色,轻声问道:“你们是……?”
绯骸也看了过来,神态重新变得倨傲,她抢在骨语前面开口,语气带着笃定:“你们就是团长说的,今天的助演嘉宾吧?”
她似乎认定了虞念几人的身份。
虞念顺势点了点头。
骨语这才优雅地站起身,微微欠身:“你们好,我叫骨语,是这里的驯兽师。”
她的举止得体,带着一种天然的温柔。
绯骸则扬起下巴,带着几分炫耀的语气说:“你们应该已经看了刚刚那场驯兽对决了吧?不用我自我介绍了吧,毕竟全场刚刚呼喊的都是我的名字。”
她期待着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小狸子忍不住小声接话:“……你是绯骸。”
语气里没什么敬意。
绯骸却像是没听出来,反而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没错,我就是绯骸,即将成为狂欢马戏团首席驯兽师的绯骸!”
她向前一步,空洞的目光在虞念四人身上扫过,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那么,你们想好选择加入哪个驯兽师的队伍了吗?”
她的语气仿佛已经笃定了答案,这只是走个过场。
与她截然不同,一旁的骨语在听到这个问题后,面色微微一黯,默默地低下了头,轻轻抚摸着蹭到她脚边的雪貂,似乎早已预料到结果,并不抱任何希望。
后台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虞念的目光在两位驯兽师身上流转。
一边是傲气凌人、胜券在握的绯骸,另一边是温柔失意、连动物都小心翼翼呵护着她的骨语。
她想起了台上那狠厉的鞭子,也想起了骨语艰难抱起狮子时孤单的背影,以及那几只小动物对她毫无保留的依赖。
虞念深吸一口气,迎着绯骸那自信满满的目光,清晰地点了点头:“嗯,我们做好选择了。”
在绯骸逐渐变得错愕,以及骨语带着一丝茫然抬起的目光中,虞念迈开脚步,径直走向了那位低着头,仿佛已被遗忘的温柔驯兽师。
她停在骨语面前,语气诚恳而坚定:
“骨语女士,我们可以加入您的队伍吗?”
后台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骨语彻底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窝竟然能看出有些微微睁大的感觉,哪怕没有眼球,也能让人感受到里面充满了惊愕与不解的情绪。
她身后的绯骸,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是勃然大怒。
“你们……你们说什么?!”绯骸的声音因为怒气而拔高,带着尖锐的破音,“你们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坏了?选择她?一个连续输了几十场的失败者?!你们知不知道选择她意味着什么?!”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伸手指着骨语,又指向虞念几人,似乎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
但话到了嘴边,她不知为何又强行咽了回去,只是狠狠一跺脚,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
“哼!不识好歹!既然你们自己找死,那就等着跟她一起被扫地出门吧!我们走!”
说完,她怒气冲冲地踢了一脚旁边的饲料桶,带着她那头沉默的黑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台,厚重的帘子在她身后甩得噼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