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如同无形的藤蔓,在“卷王之王”的办公区里疯狂滋长,缠绕着每一个茶水间的闲聊、每一次电梯里的偶遇、每一个内部通讯群的闪烁图标。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人,却呈现出冰火两重天般的迥异姿态。
苏早选择了冷处理。
她深知这种事情的特性——越是辩解,越是引人遐想;越是反应激烈,越是提供佐证。最好的方式,就是用绝对的专业和冰冷的距离感,将这团无聊的火焰冻结。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苏早的气场比平时更冷了三分。
她穿着线条更加硬朗、颜色更偏深色的职业套装,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带着不容靠近的疏离。她不再在公共区域多做停留,无论是茶水间还是走廊,总是步履匆匆,目不斜视。即使不得不与人交谈,她也尽量将对话压缩在最短时间内,语气公事公办,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戴上了一张精密打磨过的金属面具。
在会议上,当有人试图将话题引向那晚的“英雄救美”或者旁敲侧击时,她会用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淡淡地扫过去,不需要说话,那眼神里的寒意就足以让最八卦的人讪讪闭嘴。如果对方不识趣,她会直接打断,将话题强行拉回工作本身,语气不容置疑。
她对自己的团队成员也下达了隐形的禁令——禁止在任何场合讨论与工作无关的流言蜚语。整个“星链”项目组在她的高压下,噤若寒蝉,工作效率倒是意外地提升了不少,只是私下里的眼神交流难免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意味。
苏早试图用这种全方位的“冷气”开放,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开来,筑起一道无形的冰墙。她希望用这种强硬的态度告诉所有人:我苏早,靠的是能力和业绩,任何与工作无关的揣测,都是对我专业性的侮辱和打扰。
然而,这种刻意的冰冷和回避,在某些人眼中,反而成了“心虚”和“在意”的表现。毕竟,以前的苏总监虽然强势,但并非如此不近人情。
“看吧,苏总监反应这么大,肯定有问题!”
“就是,欲盖弥彰嘛!”
“估计是女强人面子薄,不好意思了。”
冰墙之外,窃窃私语并未停止,只是变得更加隐蔽。
而与苏早的“如临大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林眠的“我行我素”。
他仿佛自带一个隔绝噪音的力场,对流言完全免疫。
他依旧是那个踩着点上班、踩着点下班的林眠。穿着那几件轮换的、看不出品牌的休闲衣服,背着那个略显空荡的电脑包,脸上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表情。
他照常去茶水间接水,遇到同事挤眉弄眼地打招呼,他会点点头,或者回一句“早”,然后该干嘛干嘛,仿佛对方只是在进行正常的晨间问候。
午休时间,他办公室门口那块“睡眠中,急事烧纸”的木牌依旧雷打不动地出现。他甚至没有因为流言而刻意避开与苏早可能碰面的场合——当然,他本来也不会主动去找她。
有胆子大的同事,比如张扬,当面开玩笑问他:“眠哥,跟苏总监进展到哪一步了?分享一下经验呗?”
林眠会抬起眼皮,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平静眼神看着对方,然后吐出两个字:“无聊。”或者干脆不理,直接走开。
他的反应太过自然,太过无所谓,反而让那些想看好戏的人觉得无趣。他似乎根本就没把那些流言放在心上,或者说,那些流言在他心里的重要性,还比不上午休时被打扰的十分钟睡眠。
这种彻底的无视,某种程度上比苏早的冷处理更有效地消解了流言的杀伤力。
因为无论外界如何喧嚣,林眠的核心行为模式没有丝毫改变——工作,睡觉,扞卫睡眠。流言?那是什么?能帮他写代码还是能让他睡得更香?
两种态度,两种风格。
苏早试图用寒冷冻结流言,却发现冰层之下,暗流仍在涌动。
林眠则像一块巨大的、吸音的海绵,任由声波打来,却悄无声息地将其吸收、化解,自身岿然不动。他的世界依旧围绕着“睡眠系统”和“高效工作”这两个轴心稳定运转,外界的纷扰,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宇宙背景辐射。
这种对比,落在明眼人眼里,也渐渐品出些味道来。
“看来真是咱们想多了?林总监那样子,完全不像是陷入爱河啊。”
“苏总监反应那么大,会不会是……单方面?”
“也有可能林总监是那种事业心极重,对感情不开窍的技术宅?”
“反正我觉得,他俩不像有事。有事的人,不会是这种反应。”
流言的热度,在苏早的冰冷和林眠的无视双重作用下,开始缓慢地降温。虽然仍未完全平息,但至少,那些过于离谱的版本渐渐失去了市场。
苏早也敏锐地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那份因为成为八卦中心而产生的烦躁感,却并未完全消失。尤其是当她看到林眠那副完全置身事外、该吃吃该睡睡的悠闲模样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意”的微妙不平衡感,会偶尔冒出来,让她更加气闷。
她不得不承认,在应对这种无聊事情上,林眠那种“任他风吹浪打,我自鼾声如雷”的境界,确实……比她高得多。
这让她在烦躁之余,又对他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
这个人,他的内心,到底是由什么构成的?为什么能对周遭的一切,保持如此惊人的平静和……钝感?
这个疑问,像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她试图冰封的心湖底,悄然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