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李可举,正带着百余骑兵在旷野上仓皇逃窜。
他的银甲被划开了三道大口子,鲜血浸透了内衬,白马的后腿被箭射中,跑起来一瘸一拐,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带血的蹄印。
身后,李匡威率领的五百骑兵紧追不舍,箭雨不断落在他身边,有的射中了马鞍,有的钉在地上,箭尾的雕翎兀自颤动。
“相公,咱们往哪跑?”
一名亲兵大喊道,他的左臂中了一箭,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李可举回头望了一眼,魏州城的方向被李全忠的军队封锁,只剩下李烨的忠义军大营在洹水南岸。
他咬着牙,口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去濮州军大营!李烨在濮州被围,是我出兵救了他,他定会收留我!”
骑兵们跟着李可举,朝着忠义军的方向狂奔。一路上,不断有士兵被追兵射杀,有的中箭落马,有的被马蹄踏死。等到他们终于看到忠义军大营的旗帜时,身后只剩下不到五十人,每个人都浑身是伤,连马都快跑不动了。
李可举勒住马,望着那面飘扬的 “李” 字大旗,眼中满是绝望与庆幸,他终于活下来了。
忠义军的大营里,李烨正与罗隐、赵猛、霍存、张赟等人议事。案上的地图上,魏州城被红笔圈了起来。
“使君,据斥候回报,李可举的大营被烧,卢龙军溃败,李全忠和罗弘信已经汇合了。” 罗隐指着地图说道,“他们下一步,很可能会联手来攻咱们。”
赵猛一拍桌子,怒道:“这李全忠真是个白眼狼!李可举收养他,他却临阵反戈,真是该死!”
霍存站在一旁,沉默片刻,说道:“李全忠麾下的幽州突骑战力强悍,罗弘信的银枪效节都也不是易与之辈。咱们现在兵力不足,若是硬拼,怕是讨不到好处。”
张赟站在角落,眼神闪烁。
他刚接管奉义都不久,心中还在盘算着如何巩固自己的地位。
此刻听到霍存的话,他开口道:“使君,不如咱们暂时退回澶州,避其锋芒。等他们两败俱伤,咱们再出手。”
李烨没有说话,手指在地图上的洹水南岸轻轻划过。
退回澶州只能是一时安全,但会失去在河北的立足之地。
而且,李可举曾出兵救援濮州,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见死不救。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使君,大事不好!李可举带着几十名骑兵,逃到咱们大营门口了!他说要见您,求您收留!”
帐内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赵猛第一个反对:“使君,不能收留他!李可举曾为一镇节帅,收留他只会引火烧身,而且李全忠和罗弘信肯定会来找咱们要人,到时候咱们就麻烦了!”
罗隐也点头附和:“赵将军说得对。李可举现在就是个丧家之犬,留着他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给咱们带来祸患。不如把他赶走,或者交给李全忠,还能卖个人情。”
霍存皱了皱眉,说道:“使君,李可举虽然有过错,但他毕竟曾出兵救援濮州。若是咱们见死不救,传出去会被天下人耻笑,说咱们忘恩负义。以后谁还敢与咱们结盟?”
张赟看着李烨的表情,心中有了计较,说道:“使君,末将觉得,霍将军说得有道理。收留李可举,既能彰显咱们的仁义,又能利用他的残余势力。李可举在卢龙军经营多年,还是有些威望的,说不定能帮咱们拉拢一些卢龙军的旧部。”
李烨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李可举曾在濮州危难之时出兵相助,这份恩情,咱们不能忘。而且,收留他,也能让天下人知道,咱们忠义军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传我将令,打开营门,迎接李可举入营!”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传令全军,收拾行装,准备退兵到洹水南岸。李全忠和罗弘信刚刚联手,气势正盛,咱们不能硬拼。洹水南岸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咱们就在那里与他们决战!”
“使君英明!”
众人齐声应道。
大营门口,李可举看到营门打开,李烨亲自率军迎接,心中感动不已。
他翻身下马,踉跄着走到李烨面前,老泪纵横:“李节帅,老夫今日兵败,若不是你收留,老夫恐怕早已性命不保。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差遣,老夫必不推辞!”
李烨连忙扶起他,说道:“李相公不必多礼。你曾在濮州危难之际出手,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如今你刚经历大败,先在营中休整,养精蓄锐,日后再图大业。”
李可举感激地点点头,随李烨进入大营。
当天下午,忠义军开始有序退兵。
陷阵都的重骑兵在前开路,锐士都的长刀手在两侧护卫,奉义都的士兵负责押送粮草。
夕阳西下时,忠义军抵达洹水南岸。
李烨立刻下令全军布防:
“赵猛!”
“末将在!”
“你率领陷阵都驻守洹水渡口,构筑防御工事。将浮桥烧毁,在岸边设置鹿角和壕沟,防止敌人偷袭。另外,派一部分士兵在渡口两侧的高处上设置弩楼,一旦发现敌人,立刻放箭!”
“霍存!”
“末将在!”
“你率领锐士都在洹水南岸列阵,准备迎击敌人。挑选五百名精锐,组成长刀队,埋伏在岸边的芦苇丛中。等敌人渡河时,突然杀出,打乱他们的阵脚!”
“张赟!”
“末将在!”
“你率领奉义都负责巡逻,沿着洹水南岸巡查,防止敌人从其他地方偷渡。另外,派一部分士兵挖掘壕沟,设置陷阱。”
“李相公!”
李可举上前一步,说道:“老夫在!”
“你熟悉卢龙军的战法,就请你协助我制定作战计划。另外,你可以派人去联络卢龙军的旧部,看看能不能拉拢一些人过来。”
“遵命!”
众人齐声应道。
夜幕降临,忠义军的大营里燃起了熊熊篝火。
李烨与罗隐、赵猛、霍存、李可举等人坐在中军帐里,借着烛光商议着作战计划。
“李全忠麾下的幽州突骑擅长冲锋,咱们必须想办法克制他们。”
罗隐指着地图说道。
“洹水南岸多沼泽,不利于骑兵冲锋。咱们可以在沼泽中埋设尖刺,上面覆盖茅草,让敌人的战马陷入其中。另外,在沼泽两侧的高地上设置滚石和檑木,等敌人的骑兵进入沼泽,就放下滚石和檑木,将他们困在里面。”
赵猛点点头,说道:“没错!陷阵都的重骑兵可以在正面牵制他们,等他们陷入沼泽,锐士都的长刀手再从两侧突袭,定能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霍存补充道:“末将建议,再派一支小队,悄悄绕到敌人的后方,袭扰他们的粮草营。李全忠和罗弘信的军队人数众多,粮草消耗肯定很大。只要咱们烧了他们的粮草,他们自然不战自退。”
李可举看着地图,沉吟道:“李全忠的幽州突骑虽然强悍,但他们的软肋是步兵薄弱。咱们可以派一部分步兵,假装溃败,引诱他们追击,然后将他们引入咱们的埋伏圈。另外,刘仁恭虽然归降了李全忠,但他心中未必真心归顺。咱们可以派人去联络他,许以重利,让他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
李烨点了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定了。咱们兵分三路:一路正面迎敌,一路侧面突袭,一路袭扰粮草。另外,再派人去联络刘仁恭,争取让他归顺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