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的空地上，剑光霍霍，卷起层层落叶。叶天手持逆命剑，正反复演练着灵阶剑技“灵风三式”，可第三式“穿云”始终差了点意思——剑风够劲，却不够灵动，每次劈到半空，总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似的，硬生生滞涩了半分。
“嗡——”
一只蚊子不知死活地盘旋在他鼻尖，趁着他换气的间隙，精准地落下，叮出个小红包。
“该死！”叶天正烦躁，抬手就想拍死，可手腕刚动，又猛地顿住。他最近练剑练得魔怔，眼里看见的不是蚊子，而是那迟迟无法突破的剑招瓶颈。
这灵风三式讲究“快、轻、活”，快如闪电，轻若鸿毛，活似流水。他前两式都已练得炉火纯青，唯独这第三式，总透着股蛮力，像是用斧头劈柴，而非用剑穿云。
“难道是我太执着于‘劲’，反而失了‘灵’？”他喃喃自语，挥剑斩断一根垂落的藤条，藤条应声而断，切口却不够平滑——这说明剑风不够集中，不够“轻”。
“嗡——”那只蚊子又回来了，大概是觉得他身上的汗味香甜，竟落在了他握剑的手背上，细长的口器扎了进去。
叶天只觉一阵刺痒，怒火“噌”地窜了上来。他没再用手拍，而是手腕轻抖，逆命剑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斜劈而下，剑光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嗤！”
蚊子应声落地，被剑风切成了两半，而他手背上的皮肤，连个白印都没留下。
“咦？”叶天愣住了。
刚才那一瞬间，他没想招式，没想力道，只想着“快准狠”地劈掉那只蚊子，手腕的转动、灵力的运转，都浑然天成，没有半分滞涩。那剑风，轻盈、灵动，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顺畅，和他练了百遍的“穿云”式，截然不同。
“这是……”他低头看着手背上的小红包，又看了看地上蚊子的“尸体”，脑子里像有根弦突然断了，又像是有扇门猛地开了。
灵风三式，要快、要轻，要像……风。
而风，从不会刻意追求“劈断什么”，它只是自然地穿过，却能无孔不入，无坚不摧。
他之前太想着“劈断大树”“穿透巨石”，反而把剑招练死了。就像刚才对付蚊子，他没想过要“劈”，只想着“拂去”，那份随意和灵动，才是“穿云”式该有的神韵。
“再来！”叶天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提剑而立，深吸一口气。这一次，他没再盯着远处的巨石当目标，而是放松了肩膀，任由目光落在空地上飞舞的几只小虫上。
灵力在体内缓缓流转，不再刻意凝聚，而是像溪水般自然流淌。他手腕轻旋，逆命剑带起一阵微风，正是“灵风三式”的起手式。
“第一式，流影！”
剑光闪过，如水中倒影，快得模糊，却精准地削断了旁边几株狗尾草的顶端，切口平整如镜。
“第二式，回风！”
他脚尖点地，身形旋转，剑风随之回旋，卷起地上的落叶，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那些落叶在剑光中打着转，却没有一片被切碎——这正是“回风”式的精髓，以柔克刚，圈而不杀。
洛璃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原本是来看他笑话的，见他练得满头大汗却始终不得要领，还想嘲讽两句。可此刻看到他剑招的变化，嘴角的嘲讽慢慢敛了起来，眼神也变得认真。
“这呆子……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叶天没注意她的目光，所有心神都沉浸在剑招里。他深吸一口气，灵力运转到极致，却又保持着一丝松弛，手腕猛地一抖，逆命剑直指天空，正是那迟迟无法突破的第三式——
“第三式，穿云！”
这一次，他没想“穿”破什么云层，只想着像刚才劈蚊子那样，让剑风自然地“拂”出去。灵力顺着剑刃流淌，轻盈得像羽毛，却又快得像闪电。
剑光冲天而起，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却带着一股无拘无束的灵动。就在剑招将尽时，叶天手腕微转，剑风陡然转向，朝着旁边那棵合抱粗的古树削去。
“嗤啦——”
一声轻响，不同于之前劈柴般的“咔嚓”声，这声音更像是丝绸被剪开。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大树，树干上出现了一道极细的切口，从树根一直延伸到树冠，平整得如同被无形的风切开。
下一秒，“轰隆”一声巨响，那棵大树竟从切口处整整齐齐地断成了两半，轰然倒地，惊得树上栖息的飞鸟“扑棱棱”飞起，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
而叶天收剑而立，额头上的汗珠滑落，眼神却亮得惊人。他喘着气，感受着体内顺畅流转的灵力，感受着刚才剑招的余韵，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成了！
“灵风三式，小成！”
洛璃走了过来，看着那断成两半的大树，又看了看叶天，忍不住撇撇嘴，语气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惊讶：“行啊你，练不会剑招，劈蚊子倒是劈得挺准。怎么，这是独创了‘蚊式剑法’？”
叶天心情正好，也不恼，反而笑着扬了扬剑：“你还别说，这蚊子还真是我的‘剑靶’。”他刚才那一剑，正是借鉴了劈蚊子时的那份灵动和精准，才终于悟透了“穿云”式的精髓——重意不重力，求灵不求刚。
“哼，歪打正着罢了。”洛璃嘴上不服软，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叶天这一剑的水准，已经远超同阶修士，甚至比一些老牌修士的剑招还要灵动。
蛮牛从远处跑过来，看着倒地的大树，咋舌道：“叶小哥，你这一剑够劲！这树桩子，正好劈了当柴烧！”
李清也凑过来，看着那平整的切口，眼睛瞪得溜圆：“叶大哥，你刚才那剑……好像没怎么用力啊？”
“用力不在蛮力，在巧劲。”叶天解释道，“就像风吹过，看似轻柔，却能吹断大树，靠的就是那份灵动和持久。”他说着，又看了看手背上的小红包，忍不住笑了——谁能想到，困扰他半个月的瓶颈，居然被一只蚊子给打通了。
接下来的几天，叶天练剑越发得心应手。他不再执着于劈砍硬物，反而常常对着飞舞的小虫、飘动的落叶练剑。剑风越来越轻，越来越快，有时明明看到剑光掠过，却听不到半点声音，只有被切成碎片的落叶缓缓飘落，或是被剑气荡开的涟漪。
洛璃嘴上依旧时不时嘲讽他“不务正业”“跟蚊子较劲”，却总会在他练剑时，悄悄站在远处观察，甚至会下意识地模仿他手腕转动的角度——她修炼的冰系法术，同样需要精准和灵动。
蛮牛则乐得当“观察员”，每次叶天练完剑，他就跑去检查被剑风扫过的区域，一会儿惊呼“这石头上的纹路都被削平了”，一会儿又嚷嚷“叶小哥你这剑风够贼，居然能绕着树桩打圈”。
李清最是认真，每天都拿着小本本记录叶天练剑的要点：“灵风三式，忌刻意，忌蛮力，要像……要像蚊子叮人？”他写着写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却也把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这天傍晚，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叶天练完最后一遍“灵风三式”，剑收势时，带起的微风拂过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正好映着天上的晚霞，美得不真实。
洛璃走过来，扔给他一个水囊：“喂，呆子，算你厉害。不过别得意，灵风三式小成而已，离大成还差得远。”
叶天接过水囊，仰头喝了一大口，水珠顺着下巴滑落，滴在胸前的衣襟上。他看着洛璃，笑了：“我知道还差得远，但至少……我找到方向了。”
他不再因为练不会而烦躁，也不再纠结于“必须变强”的执念。就像那只叮了他一口的蚊子，看似是麻烦，却意外地帮他打开了一扇门。
洛璃看着他眼里的光，那是一种通透的、带着笑意的光芒，比之前的焦躁和紧绷，顺眼多了。她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脚步却比来时轻快了些。
湖边的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叶天望着洛璃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逆命剑，突然觉得，修行之路就像这灵风三式，有时越是急着往前冲，越是停滞不前，反而不如停下来，看看身边的“蚊子”，或许答案就在不经意间。
而被惊飞的那群鸟，几天后又飞回了这片林子，只是再也不敢落在那棵被斩断的大树上。它们时常盘旋在半空，看着那个每天对着空气挥剑的年轻人，看着他的剑光越来越轻，越来越快，像风一样，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处不在。
叶天的剑技在突飞猛进，心境也在悄然变化。他不再是那个一心想变强证明自己的愣头青，开始懂得“顺势而为”的道理——就像风，从不会和山石硬碰硬，却能在千万次吹拂后，磨平最锋利的棱角。
这一切，都始于一只微不足道的蚊子。
或许，修行路上的每一个“麻烦”，都藏着意想不到的馈赠，只要你肯停下烦躁的脚步，用心去看，去悟。
叶天收剑回鞘，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他转身往营地走去，逆命剑在鞘中轻鸣，像是在为他庆贺，又像是在提醒——
道在蝼蚁，在稊稗，在瓦甓，在屎溺。
自然，也在一只叮人的蚊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