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枫城的城墙在暮色里像条僵死的巨蟒,叶天伏在护城河对岸的芦苇丛里,盯着城主府门口的两尊石狮子。那狮子的眼睛被夕阳映得发红,像极了李嵩看着叶家矿脉时的眼神。
“真要去?”赵小胖蹲在旁边,怀里揣着只肥兔子,油布包着的灵草从衣襟里露出来点,散发出淡淡的甜香,“听说李嵩的儿子李霸,上个月刚突破炼气三层,手里那把刀砍石头跟切豆腐似的。”
叶天没说话,只是将锈铁剑往腰后塞了塞,剑鞘上的裂缝在暮色里泛着微光。昨夜他用《炼气入门诀》引气入体,丹田处总算攒了点微薄灵力,虽不够催动阵图,却能让剑沉得像块铁——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依仗。
“我爹还在天牢里。”叶天的声音压在芦苇叶上,“李嵩要的是剑里的图,只要我没被抓住,他暂时不会动我爹。”他看向赵小胖怀里的兔子,“灵草加了多少?”
“整整三把!”赵小胖拍着胸脯,吞天诀运转时,他周身泛起层淡青色光晕,“保证闻着香,吃着鲜,那俩守卫只要敢咬一口,保管腿软得像没骨头的蛇。”
城门楼的梆子敲了三下,守城的卫兵换岗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叶天拍了拍赵小胖的肩膀,像小时候每次逃课翻墙时那样:“记住,引到东边巷口,半个时辰后在城根老槐树下等。”
赵小胖叼着根芦苇杆,含糊应了声,抱着兔子猫腰往城主府侧门挪。他那圆滚滚的身子在阴影里晃悠,倒像只偷东西的肥獾,逗得叶天嘴角刚要扬起,又被心头的沉重压了下去。
***城主府侧门的守卫正缩着脖子搓手,突然闻到股勾人的肉香。
“啥味儿?”高个守卫抽了抽鼻子,目光往巷口瞟去,只见昏黄的灯笼下,个胖子正蹲在石头上,手里举着只烤得流油的兔子,油滴落在火炭上,“滋啦”冒起的白烟裹着香气,直往人鼻孔里钻。
“嘿!那胖子,干什么呢?”矮个守卫提刀走过去,刚要呵斥,就见那胖子手忙脚乱地把兔子往身后藏,肥脸涨得通红:“没……没干啥,自己烤着玩的。”
“玩?”高个守卫凑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兔子腿,“城主府附近不准动火,不知道?”他话虽严厉,喉结却滚了滚——这几天李嵩严查出入,他们俩连口热饭都没吃上,早饿得前心贴后背。
赵小胖突然“哎呀”一声,手一松,兔子掉在地上,沾了层灰。他慌忙捡起来,哭丧着脸:“完了完了,脏了……两位大哥不嫌弃的话,拿去喂狗也行啊,扔了怪可惜的。”
那兔子表皮烤得金黄,沾了灰反而更显油亮,肉香混着灵草的甜气直往人脑子里钻。矮个守卫咽了口唾沫,踢了踢赵小胖的屁股:“滚!下次再敢在这儿动火,打断你的腿!”等胖子连滚带爬跑远,他立刻捡起兔子,冲高个使了个眼色,“去巷子里吃,快点回来换岗。”
两人的脚步声钻进芦苇丛时,叶天已经摸到了城墙根。他深吸口气,运转刚学会的炼气法门,丹田处的灵力顺着经脉往脚底涌,借着这股劲猛地往上一蹿,手指抓住城墙垛口的瞬间,锈铁剑“哐当”撞在砖上——惊得他心脏差点跳出来。
还好巷口传来守卫的笑骂,没人注意这声轻响。叶天攀着砖缝往上爬,掌心被磨得生疼,却死死攥着剑柄,像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城主府的后花园比记忆里萧条得多。
叶天伏在假山上,看着书房的窗纸透出晃动的人影。那是李嵩的影子,比去年胖了不少,正背着手踱步,声音透过窗缝飘出来,带着得意的狠:“……剑冢地图肯定在那把锈剑里,叶鸿嘴硬,他儿子总藏不住。黑风谷的人什么时候到?”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用砂纸磨过木头:“三日后子时,少城主最好把叶鸿看好,我们要活的,他知道开启剑冢的口诀。”
“放心,”李嵩的声音突然拔高,“那老东西在牢里跟条死狗似的,只求我别杀他儿子。对了,找到剑冢,里面的玄铁可得分我三成,我要铸把仙剑,压过叶家那破剑的风头!”
假山后的叶天浑身一震,握剑的手猛地收紧。剑冢地图?玄铁?原来他们要的根本不是防魔阵图!父亲知道开启口诀,难怪李嵩没下杀手……
“爹……”他刚要咬碎牙,就听见书房门“吱呀”开了。李霸拎着把长刀走出来,腰间的玉佩晃得人眼晕——那是叶天母亲的陪嫁,此刻竟成了这恶贼的饰物。
“爹,我去天牢看看叶鸿,免得他耍花样。”李霸的声音像破锣,“那老东西今天还敢瞪我,得给点教训。”
“去吧,”李嵩在屋里挥挥手,“别弄死了,等黑风谷的人来了再说。”
叶天看着李霸往地牢方向走,心脏“咚咚”撞着肋骨。机会!只要跟着李霸,说不定能混进地牢见父亲一面!他刚要从假山上跳下去,就听身后传来“咔嚓”一声——是踩断的枯枝。
“谁?!”李霸猛地回头,长刀“噌”地出鞘,月光照在刀面上,映出叶天藏在花丛里的影子。
跑!这是叶天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他转身就往院墙冲,灵力在丹田处疯狂打转,脚下的石板被踩得“啪啪”响。
“抓刺客!”李霸的怒吼在身后炸开,长刀劈来的劲风刮得他后颈生疼。
叶天猛地转身,锈铁剑下意识横在胸前。他没学过剑招,只凭着小时候跟护院打架的本能,手腕一翻,剑刃带着股蛮劲横扫出去。
“铛——!”
两刃相交的瞬间,叶天只觉手臂像要断了,灵力顺着剑身往外泄,整个人被震得连连后退。可李霸的刀却“咔嚓”断成了两截,刀尖“当啷”掉在地上。
李霸愣了,叶天也愣了。月光照在锈铁剑的刃上,那层厚厚的铁锈不知何时剥落了些,露出下面银亮的金属,正泛着淡淡的灵光。
“不可能!”李霸盯着断刀,突然疯了似的扑上来,“我的刀是玄铁铸的!你这破剑……”
叶天的灵力已经耗尽,眼前阵阵发黑,却死死攥着剑柄。他知道自己挡不住下一击,可不知哪来的劲,竟又挥剑砍了过去。这一剑毫无章法,却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逼得李霸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声粗犷的喊:“叶小哥,这边!”
是蛮牛!叶天眼角的余光瞥见个壮硕的身影正扒着墙头挥手,那是醉仙楼王掌柜的伙计,据说早年在矿上扛过石头,力大无穷。
“走!”叶天咬着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过去。蛮牛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像拎小鸡似的把他甩上墙头。
“想跑?!”李霸的刀劈到墙根,火星溅在叶天的靴底。
叶天在墙头上回头,看见李霸那张扭曲的脸,突然笑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或许是因为那把断刀,或许是因为剑上剥落的铁锈,又或许,是因为他终于挥出了第一剑——为了父亲,为了叶家,为了那些被夺走的一切。
“李嵩!”他吼出这句话,声音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亮,“剑冢地图,我不会给你!”
蛮牛拽着他跳下墙头时,叶天的灵力彻底耗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昏迷前,他好像听见赵小胖的哭喊,还有蛮牛粗声粗气的骂:“妈的,敢伤叶小哥,老子下次扛块石头砸塌你家房顶!”
***城主府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李霸捡起断刀,看着上面参差不齐的断面,突然打了个寒颤。那锈剑……不对劲。他转身冲进书房,声音带着抖:“爹!那剑有问题!它……它砍断了我的玄铁刀!”
李嵩正在给黑风谷写密信,闻言猛地抬头,墨汁滴在信纸上,晕开个黑团:“你说什么?那破剑能砍断玄铁?”
“千真万确!”李霸把断刀扔在桌上,“叶天那小子挥剑的时候,剑上有光!”
李嵩盯着那断刀,突然抓起笔,在密信上添了句:“速派高手,叶天已觉醒剑道天赋,恐成大患。”他放下笔,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手指在桌上敲得越来越急——看来,得在黑风谷的人来之前,先把叶天的头拧下来。
而此刻,苍枫城外的破庙里,赵小胖正用吞天诀往叶天嘴里喂灵草汁。蛮牛守在门口,手里攥着块磨尖的石头,时不时往城里的方向瞟。叶天躺在稻草堆上,眉头紧锁,手里却死死攥着那把锈铁剑,仿佛在梦里,也在挥剑反击。
剑鞘里的阵图,在月光下悄悄亮起,像条苏醒的龙,正等着被真正的主人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