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话锋急转,称呼也从阁下变成了前辈,快得令人猝不及防。
白发生嘴角微微一抽,端起小二刚奉上的茶,一时竟有些无言。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难糊弄了。'
他暗自叹息,从袖中取出一张神秘铁帛,脸上写满了不舍。
沈云伸手接过,只见那铁帛通体呈红黑色,表面斑驳,蚀刻着岁月的风痕。
其上文字极为古老,流转着岁月的韵律,仿佛来自遥远万古。
换作旁人,或许根本无从辨认,但沈云读书何止万卷,对诸多杂记、游传、秘典皆有涉猎。
还没等白发生出言解释,他目光微凝,念出那个充满魔力的名字:
“大日神魔观想法。”
话音刚落,白发生神色一变,忍不住开口:“这可是上一纪元流传的神文,老夫费尽心思,查阅无数典籍才勉强解读...”
他正想询问,却突然意识到——眼前之人,根本不能以常理揣度,于是便苦笑一声,没再画蛇添足。
此时沈云已无心闲谈,思绪沉浸在这篇玄奥法门之中。
全文共一百零八字,寻常修士一息便可读完,可他却反反复复看了千万遍,从字里行间体悟那玄妙至理。
“好一篇神念之法,字字珠玑、直指本源,堪称绝世经典。”
沈云缓缓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的气息骤然一变,洞彻万般虚妄,身融无量慧光,看得白发生目瞪口呆。
此篇与传说中的大日如来渊源极深,这位佛陀乃密宗最高本尊,代表宇宙真理与绝对智慧。
而这观想之法,却是引自道家真意,去伪求真、神游太虚,于天地万象中内求自身宇宙。
古老神魔汲众家之长,以无上智慧洞彻大道真谛,旨在淬炼不朽元神,如大日永恒,不死不灭。
......
如今沈云法则已成,化神之境触手可及,可对于虚无缥缈的极境,依旧毫无头绪。
大日神魔观想图的出现,让他灵感不停翻涌,仿佛徘徊于荒野的旅人,终于看清了前路方向。
‘这是什么悟性?’
‘世上怎有如此人物?’
‘老夫莫非是出现幻觉了?’
白发生心中连发三问,一张老脸骤然绷紧,彻底麻木了。
自得到这神魔之法,他参悟了数千年,才摸到一丝门道,堪堪步入小成之境,元神得到了极大加强。
这大日神魔观想图强吗?
回答是肯定的,非常强——甚至从某种层面上,远超所谓的合道功法。
可与之相对的,是匪夷所思的修炼难度。白发生废寝忘食、苦心孤诣,熬到头发都白了,总算是天道酬勤、略有收获。
然后他在大功告成那天,一个高兴,直接把这破功法扔去角落吃灰。
有这几千年时间,他只要按部就班的修行,怎么也能突破三五个境界,简直是捡芝麻丢西瓜,彻底输麻了。
如今他好不容易放平心态,目睹沈云的表现,过往的痛苦再次被唤醒。
‘原来不是功法不行....是老夫不行?’
白发生很伤,慕然想起了一句经典名言:做人,难得糊涂。
他不愿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
“真是一门盖世奇功。”
沈云收起铁帛,嘴角含笑道:“承蒙前辈厚赠,沈某自会在力所能及内,助合欢宗一臂之力。”
听到他对观想法的称赞,白发生表情僵硬,心头又被重重一击。
他强颜欢笑,掩盖内心的尴尬:“小友天人之资,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让老夫将神功送于你手。”
两人又寒暄片刻,随后沈云付过茶钱,满载而归。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白发生苦笑一声:“幸好老夫退隐得早...否则再过几年,怕是要被这年轻人一掌拍死在沙滩上。”
转念之间,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踏实——有沈云这样的怪物出手,合欢宗绝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师姐....我已尽力了,往后种种,便看合欢宗自身的造化罢。’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苍老的脸上掠过一丝追忆,旋即消失在茫茫人海。
......
...
翌日清晨,天高云阔,惠风和畅。
沈云早早动身,携礼如约赴会。
此前他与大乾官员的几次接触,印象着实不佳:争权夺利的王侯武将、趋炎附势的士大夫,更有霸王那般作威作福之人,实在一言难尽。
然而对这位老太祝,他听过诸多传闻,内心颇为认可。
三朝为官,兢兢业业,始终以天下为己任。
他从不结党营私,因而被许多趋炎附势的小人构陷,宦海浮沉、几经起落。
不过即使在最落魄之际,他依旧不忘初心、教书育人,培养出无数英才,名声有口皆碑。
若非如此,换成大乾其他官员,沈云连半句话都懒得多说。至于备上礼物,那更是痴心妄想。
沈武德走在前方带路,这小子在礼部待了一段时间,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沈老哥可算来了!小弟刚得了一坛琥元灵酒,今晚说什么也得不醉不归!”
“前两天李大人查岗,我说武德兄外出当值去了,可莫要说漏嘴了。”
“哈哈,沈膳司来得正巧,御膳房新进了一批深海白鱼,要不现在就去‘考察考察’?”
“.....”
一路行来,不论是巡守护卫、还是过往官员,都纷纷主动朝他招呼,俨然一副地头蛇的形象。
沈武德应对自如,想到还有正事,于是便巧妙回绝了众人,气氛丝毫不减融洽。
“这小子,倒真是个人才。”沈云看在眼里,心下感慨。
沈武德处事圆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三言两语就能与人打成一片,这本事确实不简单。
.....
不多时,沈武德停下脚步,抬手向前一指:“就是这里了。”
沈云循目望去。
眼前是一座三丈殿宇,青瓦红墙,略显老旧,透着一股朴实庄重之气。
四处打扫得十分干净,物品摆放井然有序,陈设简约却不失雅致——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沈武德大步上前,同门外护卫低语两句,旋即回头笑道:“老太祝正在殿中,大哥你自己进门吧,我就不打扰你们相谈了。”
沈云微微颔首,随即步入室内。
只见老太祝端坐于长案之前,正执笔书写着什么。
案上放着两盏云烟袅袅的香茗,茶香清润,似乎早已备下等候。
“随便坐,到老夫这不必拘礼。”
他语气温和自然,宛若一位寻常长辈,毫无官场架子。
沈云也不故作推辞,走到案前落座。
随后,他目光看向老太祝笔下纸页,不由眉头微动。
“推荐信....白鹿书院,任教。”
他视线扫过文卷,最终定格在“沈云”二字上,心中泛起波澜。
恰在此时,老太祝抬眸望来,含笑道:“白鹿山长屡次相邀,老夫便向他举荐了你,小友可愿帮这个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