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布置得颇为雅致,四壁悬挂着各色成衣,多是轻罗薄纱的夏衣,颜色清雅,款式新颖。
除了她们,店里也有零星几人在挑选衣裳。
那掌柜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只安静地坐在柜台处拨弄算盘,并不多做介绍,由着客人们自行挑选。
一身水绿色对襟罗衫和罗裙吸引了玉娘的目光。
她走近细看,只见那衣裳款式别致,衣襟处巧妙地做了特殊处理,形成优美的弧度,裙摆裁成了时兴的月华样式,层层叠叠,想必走动时定然飘逸生姿。
她又轻轻抚摸另一件杏色上衣的袖口,仔细察看绣花和针脚。
赵惊弦见她看得专注,温声道:“可有中意的?那件丁香色的很衬你。”
玉娘笑着摇头,低声道:“款式虽新,但针脚不够密实,内衬用料也寻常。若喜欢这样式,我倒可以自己买料子做,更合身耐用。”
赵母也上前摸了摸一件绛红色褙子的内衬,比较之下,也觉得不如玉娘的手艺,转头对赵惊弦低声道:“这些衣裳价钱不便宜,不如买料子回去让玉娘做。”
赵惊弦知道,对玉娘来说,裁剪布料、做衣裳不仅是家事,更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
如今又有赵攸在一旁帮着打下手,既能让玉娘做自己喜欢的事,又不至于太过劳累。
他便温声道:“好,那便依你们,我们去挑些好料子。”
玉娘笑着应了,又在店内细看了几件款式别致的衣裳,这才离开。
几人接连逛了几家专卖布料的铺子,那男孩推荐的张家布庄和云锦坊也都细细看过。
相较之下,云锦坊的料子质地更加柔软细腻,花色也更时新雅致,虽然价格比张家布庄略贵一些,但摸上去手感舒适,光泽度也好上不少,确是物有所值。
几人便在云锦坊内仔细挑选起来。
赵母发现,京城除了吃食昂贵,许多东西反倒比陵州更为实惠,尤其是这布料,品类繁多,价格也公道。
她对花草兴趣不大,但对各色布料却颇有热情。
当下正值盛夏,赵母便兴致勃勃地挑选起喜欢的颜色的罗与绢,打算回去便让玉娘赶制夏衣,或许还能在夏季结束前穿上。
玉娘和赵攸也细细挑选起来,选了颜色适宜、厚薄不等的缎子、棉布和呢料,预备做秋冬的衣裳。
赵母甚至还想到了冬日御寒的棉被,特意选了几匹厚实耐磨、花色却素雅大方的布料预备做被面。
正在细挑时,忽闻“嗤”的一声轻响--
小鲤颈间长命锁的尖角,不慎勾破了架上一匹流光溢彩的锦缎!
“哎呀!这、这……”一个正在整理货架的伙计眼尖,立刻叫嚷起来,“掌柜的!快来!这料子被勾坏了!”
那匹锦缎上赫然被划出一道细长的抽丝痕迹。
小鲤被那伙计的厉声急色吓得愣在原地,小脸发白。
玉娘忙将女儿护到身后,温声道:“对不住,小女无心之失,这匹料子我们……”
那伙计不等她说完,打量她一眼,听出外地口音,见她衣着虽得体却不显富贵,便抬高声打断:“道歉有什么用?赔得起吗?这可是上好的流光锦,一匹要八十两银子呢!”
此时掌柜已闻声赶来,面上一团和气,呵呵笑道:“莫要对客人无礼。”
转身却对玉娘道:“娘子,这料子确是贵重,您看……”
玉娘正要开口,赵惊弦和虎子已闻声过来。
赵惊弦先将受惊的小鲤抱起,轻拍她的后背安抚,才转向玉娘:“怎么了?”
玉娘简单说明情况。
赵惊弦看了眼那匹锦缎上的划痕,对那仍面带不满的伙计平静道:“这匹料子,我们买下了。”
伙计见玉娘她们有男人陪同,又见他身材高大,气度沉静,先是一顿,随即又小声嘀咕:“外地来的……口气不小,八十两呢,真买得起吗……”
赵惊弦并不理会他的嘀咕,只看向掌柜,声音沉稳:“这匹流光锦我们照价买下。不过,”他目光扫向那伙计,“贵店的伙计出言无状,惊吓小女,需得向她赔个不是。”
掌柜方才一直在旁观察,并未阻止伙计言行,也并未开口说难听的话。
在这京城之地,能做成一店掌柜,他自是精明,
此刻见赵惊弦态度从容,他立刻堆起笑容,呵斥那伙计:“没眼力见的东西!怎可冲撞小娘子和贵客!还不快道歉!”
那伙计被掌柜一骂,顿时蔫了,只得讷讷地向小鲤和玉娘赔了礼。
赵惊弦这才颔首,放下小鲤,与掌柜去柜台结账,付了八十两银票。
赵攸和虎子也安抚小鲤。
小鲤原本只是被那伙计突如其来的高声吓了一跳,见那凶巴巴的伙计道了歉,小脸上很快又漾开了笑容。
玉娘和赵母仔细照看着小鲤和团团,让赵攸和虎子将先前精心挑选好的各色布料抱到柜台,方便赵惊弦一并结算。掌柜见他们购置了不少料子,态度殷勤,不仅利落地算好价钱,还额外赠送了两扎上好的丝线并两朵用零碎锦缎精心制成的头花,笑着赔礼道:“方才伙计无礼,惊扰了贵客与小娘子,这些小玩意儿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赵惊弦未多言语,只略一点头,和虎子接过布料与赠品。
一行人离开了云锦坊。
走在熙攘的街道上,赵母回想方才情形,心头仍梗着一丝不快,忍不住低声啐道:“那伙计真是狗眼看人低!仗着是京城本地人,就这般瞧不起外来的。这南巷里头,难道就他一家卖好料子?下次咱们可不来了!”
想到巷中某些同样以“本地人”自居、却明明家境不如赵家还时常流露优越感的邻居,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本地人了不起啊!像那刘家,倒是土生土长,日子还没我们家过得好!”
赵惊弦见母亲越说越气,温声安抚道:“娘,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便是了,何必为那些不相干的人、无关紧要的话置气?”
赵母听了儿子的话,想了想也确实在理,与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计较,不过是自寻烦恼,便渐渐熄了火气,不再多言。
这时,玉娘想起赵惊弦先前提及欲送虞兴安一扇屏风作为贺礼之事,便轻声询问道:“那我们可要再买些上好的丝绸、绒布回去?我试着做一扇插屏应当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