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破境用了三天。
不止在一旁闲的发慌,但冰川的玄冰墙只有他自己能打开,他只好等冰川醒来。
于是无聊的不止晃到了他与冰川落地时站立的那座高塔。
“啧,好浓的女婴死气。”
不止往上爬了几层,到了塔的最高处,再次眺望整座村落,鼻间嗅到的气息令他发现原来这是一座男人村。
在他独自行走世间的日子里,不止从哪里听说过一句很残忍的话——‘弃婴塔里无男骨’。
而他踩在脚下的这一座塔,又确确实实将这句不知打哪儿听来的话具象地呈现在不止面前。
他的思绪仿佛解放般得到了短暂的清明。
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热心肠,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那条看起来就没有什么和他与冰川动手的兴趣的火龙,真的是罪孽的开端吗?
塔里堆砌着数不清的女婴尸骨,最底层的墙面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黑色,站在塔尖,不止从上面望下去,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他忽略的,一堆堆叠在一起冒尖的白骨。
他静静伫立了一会儿,仿佛感受到了脚下整座塔的哭泣悲鸣。
他为什么在刚到这里时没有看到这些呢?不止不由得想,随即他意识到,他没注意到这些,是因为火龙盘踞在这里,以吸纳保护的姿态盘踞在这里。
不止以为火龙是在加速自己魔化所以吸收塔内怨气。
火龙大概也的确是在吸收这座塔的怨气。
不止心中有了隐隐猜测,“火龙之事已毕,现在只等冰川破境,便能再处理了这座男人村的事了。”
在不止心里,一桩事了结之后再去解决另一桩事是比较合他心意的做法。
火龙已然入魔,再想把它掰回来恐怕只有无休能做得到,因此把它关起来倒也算不上是一件错事。
不止静静盘腿坐在弃婴塔顶,他本想给这些没得到超度的女婴们诵上一段经文,但他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只好作罢。
在等冰川破境的时间里。不止跳下弃婴塔,把所有尸骨都统统归拢起来,四肢躯体头颅各个拼凑好,再请天降福瑞,祭出无休赠予他的法器,强行让天道给了一些女婴一缕福泽。
做完这件事,不止感到了疲惫,他变回猫身重新跳到了塔顶。
上天赐予的福泽为这座灰沉沉的弃婴塔洗去了一些污秽。但那些深沉的,久远的,未被照拂到的阴暗角落里,依旧承载着整座弃婴塔里最无法开解的怨与恨。
不止毫无办法。他只是一只猫,但在这种时刻,不止生出了一种只有人族才会有的,深深的无力感。
他祭出无休给他的法器与苍天换下的福泽,竟然只能将福泽降给最上面的那一层弃婴。然而弃婴何止表面一层,他难道要把无休给他的所有法器统统用上才能换得这座塔重焕生机吗?
不止愁绪万千,然弃婴塔也只是表象,这整座男人村,才是沉疴顽疾,不止脚底的这座塔,恐怕只是浮在面上的那道疮疤罢了。
不止休息够了,重新变回人身,看着这座死气沉沉的男人村,不言不语地静坐着。
冰川再次睁眼已然破境,境界的提升自然也带来了更开阔的视野与思维。
他远远瞧见不止站在那座塔顶眺望他在的方向,一开始冰川以为不止是在看他,过了一会儿,冰川才意识到不止其实是在看距他不远的那口井。
冰川朝不止跃过去,站到不止身边时,无意看见了他脸上的两道泪痕。
“你哭了?”
不止扭头看向冰川,说:“这座村庄是一座食人村。他们吃的,是这座塔里的数千女童。”
冰川之前些微的疑惑便被解开了,他了然道:“村民食人,所以我们遇见的那人身上毫无功德,却因为经受了火龙的离火,显得并没有业障缠身。”
不止点了点头,又看向冰川,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
冰川也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问:“你看我做什么?火龙呢?跑了?”
不止抿了抿唇,给出答案:“我把它关进了你的玄冰笼里,丢进了被他破坏封印的那口井。”
冰川无言片刻,发出叹息:“破境的时机不对,竟害得火龙被封印。”
不止觑他:“你自己的笼子,难道还解不开吗?”
冰川闭眼感受了一下,摇摇头:“这笼子是神女给我造着玩的,当初我在里面用了五十年都没能逃出来。”
不止闻言,尴尬地挠了挠头,“火龙境界如何?你觉得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玄冰笼与冰川气息相连,他再次感知之后,睁眼复杂地说:“他不想出来。”
不止诧异之后又接受了这个答案,“是他自己进去的。我原本以为是因为他知道他打不过我们,现在想来又并非如此。”
冰川知道不止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他向来遮掩不住心情,好的坏的全都表现在面上了。
“你看出什么了?”冰川问。
“男人村,食人村,弃婴塔,锁怨阵,扼生井。”不止简单说道。
冰川听的一字一惊,他看向囚住火龙的那口井,“扼生井?”
不止点了点头,“他们吃了那些女婴,为了让她们不复往生,会用这口玄铁浇筑的阵法加持的井水将女婴的骨头烹煮一遍再丢进弃婴塔。”
冰川听到这里不忍再听,他抬手正要打断,忽然感受到了火龙的强烈意愿。
他闭眼感受片刻,睁开眼睛复杂地说了三个字——“噬龙村。”
不止惊讶地抬眼看向冰川。
冰川说:“你不好奇为什么火龙与我们打上照面之后全程一言不发吗?”没等不止给他回应,冰川自顾自道出答案:“因为他们拔掉了尚且在幼年期的火龙的舌头。”
不止瞳孔微缩。
很难想象,一条看上去威风凛凛的火龙,竟然是没有舌头的。
冰川补充道:“他们分食了火龙舌头和其余女婴舌头一起炖的汤,火龙没有死,但那些女婴们,没有一个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