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踩在碎石上,脚下一滑,发出咔嚓一声。他没停,继续往前走。右手掌心里插着一块碎片,很深,血一直往下滴。每走一步,整条手臂都又麻又痛。
天快黑了,风从荒地吹来,把衣服贴在背上。他靠着一堵断墙喘气,左手撑地,手指用力到发白。右腿本来就有旧伤,现在被拖了这么久,骨头裂了,开始流血。裤腿已经湿透。
他不敢坐下。他知道,只要一倒下,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
才走了不到十步,头顶的空气突然变了。风停了,四周特别安静,连沙子滚动都能听见。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上面压下来,让人想吐。
陈默抬头。
血罗刹浮在半空,三丈高的骷髅身子挡住了最后一点阳光。十二把骨刀插在他肋骨之间,刀尖对着陈默的头。眼眶里有红光,像两团火。
“我追这股骨火,已经过了三座城。”
声音很冷,像铁片刮石头。陈默没说话,悄悄把左手往后移,想去摸背后的剑匣。铁链缠得很紧,但他太累了,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
血罗刹一掌拍下。
十二把骨刀同时斩落,速度快得看不清。陈默本能地往后仰,左腿旧伤猛地炸开剧痛,整个人摔倒在地。肩膀被刀擦过,皮肉撕开,血喷出来,在地上染了一大片。
他躺在碎石里,呼吸困难。眼睛模糊,耳朵嗡嗡响。他知道,这一击还没完。
果然,血罗刹抬起脚,准备再打,这次是冲着他的头来的。
就在骨刀要劈下的时候,储物袋突然震动。一道灰白色的光冲上去,挡在陈默头顶。
是那把骨琴。
琴身撞上十二把骨刀,发出一声闷响,像砸在木箱上。琴面裂开,裂纹越来越多,三根琴弦断了,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有人在哭。
陈默愣了一下。这个声音他记得。那个老奶奶弹琴时,也是这样,手指磨出血还在弹。
血罗刹看着那把破琴,冷笑:“老瞎子的东西,也敢拦我?”
话没说完,一脚踩下。
琴当场碎了,木片乱飞。最后一道光熄灭前,琴肚子里好像闪过一丝银线。
陈默躺在地上,嘴里发苦。他强行用了焚天骨狱,但身体快撑不住了。反噬让他嘴角流血,胸口像被挖空一样疼。
血罗刹低头看他,眼里的火光闪动。“你逃不掉。”他说,“八骨戒的气息越来越强,你越挣扎,来的人越多。”
陈默没动。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对方胸前的玉牌——和玄明子、敖烈身上的一样。这块牌子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他明白,这些人背后,肯定是一个人控制的。
血罗刹察觉到他的眼神,抬手按住玉牌,冷笑:“你以为你在反抗命运?你只是个祭品,注定要被炼进天梯。”
话刚说完,他突然抬头,看向远处。
那边升起一道淡淡的黑烟,弯弯曲曲像蛇。血罗刹脸色一变,不再多说,转身飞走,很快消失在夜里。
风又吹了起来。
陈默还躺在地上,右手紧紧抓着那块碎片。左手撑地,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双腿没感觉了,背后的剑匣冰凉,铁链轻轻晃了一下,又不动了。
八骨戒在琴匣里发烫。他发抖地打开匣子,把戒指戴在手指上,比刚才更烫。它好像在回应什么,又像在提醒他。
远处传来乌鸦叫。一只黑鸟落在断墙上,歪头看着他。
陈默闭上眼。脑子里想起柳菁在珠子里说过的话——集齐八戒,才能阻止邪尊复活。可现在骨琴毁了,苏弦不见了,老奶奶也死了,线索一个个断了。
但他不能停。
他咬牙,用手肘撑地,一点点挪到断墙边,靠着墙坐起来,大口喘气。右手掌心的碎片还在跳,像有心跳。
他低头看那碎片。上面全是血,但里面有一点微弱的光——灰色的,很弱,但一直没灭。
那是骨火。
三年前,在幽泉谷,为了逼出她体内的邪气,他当着全村人的面折断自己的肋骨,用血点燃第一缕骨火。那一夜,他在昏迷前,看见她哭了。
原来那火,一直留在她身上。
现在,这点火种,传到了这碎片里。
他抬起左手,擦掉嘴角的血。眼睛布满血丝,但眼神没变。他盯着血罗刹离开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念一个名字。
不是柳菁。
也不是阿渔。
是“苏弦”。
他知道她在哪。锁灵阵不会自己出现,能带走她的人,一定和魔宗有关。而老奶奶临死前提到的第三域,就是下一个地方。
可现在的他,站不起来。
腿废了,肩膀还在流血,焚天骨狱的反噬让内脏像被刀割。他靠在墙边,呼吸沉重,每次吸气都像吞刀子。
乌鸦扑腾翅膀,飞走了。
风吹起沙子打在他脸上,他没躲。
八骨戒越来越烫。琴匣也开始发热,几乎烫手。他伸手进去,把戒指死死扣在手指上。一圈灰光从戒面散出,顺着身体流进去。
一瞬间,他感觉到一种联系。
不是来自戒指,而是通过它,连上了某个遥远的地方。很弱,很远,但真的存在。
就像有人在另一头,轻轻拉了一下线。
他睁开眼。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裂缝正在合上。那是他刚才走过的地方,地面裂开过几道深沟,现在却像从来没坏过。
他知道,这不是自然恢复。
是有人在抹掉痕迹。
他慢慢抬起右手,把掌心的碎片往里按了按。剧痛让他清醒。
不能躺。
不能睡。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往前爬。
他用左手抠住断墙边缘,指甲陷进石头缝里。身体一寸寸往上挪。肩膀的伤口再次裂开,血顺着胳膊流到手肘,滴在碎石上。
第一步,他跪了起来。
第二步,单膝着地。
第三步,另一条腿有了反应,颤抖着,试着用力。
他抬起头。
天已经全黑了。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暗淡的星星挂在天上。
背后的剑匣轻轻一震。铁链松了半寸,垂下来,搭在碎石上。
他伸手去握剑柄。
指尖刚碰到,掌心突然剧痛。碎片剧烈震动,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同时,八骨戒变得滚烫,整只手差点缩回去。
他没松手。
他知道,敌人没走远。
他也知道,真正的猎杀,才刚刚开始。
他的手紧紧握住剑柄,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