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跪在焦土上，膝盖压着碎石。他没动，背上是苏弦，一动不动。铁链绕在两人腰上，发出轻轻的响声。八骨戒贴着胸口，还有点热，但不烫了。
他右手撑地，手指插进灰烬里。左臂的骨头刚长出一点肉，湿漉漉的，像刚受伤一样。右腿已经变成石头，纹路爬到腰边，一动就会裂开，沙子往下掉。
他咬紧牙，慢慢站起来。
玄冥剑匣在肩后，铁链连着八骨戒，自动收紧。剑匣颤了一下，冒出一丝黑火，把他和苏弦包住。风停了，冷气也被挡在外面。
他低头看苏弦的手腕。脉搏很弱，但比之前稳了些。刚才滴进去的一滴血还在起作用。他知道这状态撑不了多久，得赶紧走。
天快亮了，海面有一点光。风吹来灰烬，打在脸上，有点烫。
他开始走路。
脚踩进焦土，留下深深的脚印。铁链在地上划出痕迹。每走一步，右腿就响一下，左臂的新肉也跟着抖。他不停下。
走了十几步，他在一块断碑前停下。碑上写着“丹阁”，一半埋在土里，另一半断成两块。他伸手摸了摸碑角，拿出一段断掉的骨链，挂在碑顶。
风吹过，骨链晃了晃。
他转身继续走。
苏弦忽然抖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别走……”
他停下，低头靠近她耳边：“我不走。我去带你回家。”
声音很小，但说得很清楚。
话刚说完，远处海面闪了一下。一道银光从水下游过，很快看不见了。接着，传来一声龙叫，不响也不长，就一下。
他抬头看。
八骨戒震动了三下。
戒面上闪过一道影子，指向东南方向。那边离海边不远，海水颜色更深，好像底下有什么东西。
玄冥剑匣又响了，比刚才大声。黑火跳起来一尺高，又落下去，变成一条细线，跟在他后面，像影子一样。
他知道，剑匣在回应什么。
他不再回头。身后是废墟，是塌了的山峰，是合上的裂缝。那里什么都没了。
他只往前走。
脚印越来越深。呼吸越来越重，汗从额头流下来，进到眼睛里，很刺。他眨了眨眼，继续走。
左臂的肉开始流血，顺着骨头往下滴。他感觉到了，但没管。右手一直抓着剑匣，铁链绷得紧紧的。
又走了一段，地面开始往下斜，通向海边。坡不陡，但满是碎石和烧黑的木头。他放慢脚步，怕滑倒。
苏弦又抖了一下，手垂下来，碰到他的脖子。她的皮肤很冷。
他用肩膀把她往上顶了顶，铁链重新勒紧。
“快了。”他说，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见。
太阳升起来了，照在海面上，亮闪闪的。他眯眼看远处，水面上有个黑影，像沉下去的宫殿。
八骨戒又亮了一下。
他知道，那就是要去的地方。
他走到坡底，脚踩进湿沙。海水退得很远，露出一大片黑色礁石。他绕开尖的石头，一步一步往深水走。
海水漫上来，先盖住脚踝，再盖住小腿。
他没停。
水越来越深，推着他。他背着人，走得更慢。左臂的血被水冲淡，在周围散开。
突然，八骨戒猛地一震。
他停下。
前面水面轻轻动了一下，一道银光闪过。下一秒，一根龙须从水里伸出来，碰了碰他的手腕。
他没躲。
龙须缩回去，水面又平静了。
他继续走。海水已经到胸口。
八骨戒不震了，剑匣的黑火也收完了，只剩一点点缠在铁链上。
他抬头看天。阳光照在脸上，有点暖。
他迈出下一步。
当海水没过肩膀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那块挂着骨链的断碑，倒了。